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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我求你了,千万别签那个字,好不好?”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如同寒夜中瑟瑟发抖的枯枝,带着从未有过的卑微与哀求。这一瞬间,她满心绝望,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塌,而这是她这辈子第二次向他低头,第一次低头的屈辱与痛苦还历历在目,如今却又不得不再次折腰。
云穆背对着她,宛如一尊冰冷的雕像,伫立在窗前。窗外城市的喧嚣与繁华仿佛与他无关,他的目光穿透那层透明的玻璃,落在远处的某一点上,眼神空洞而深邃。此刻的场景,莫名地与记忆深处的画面重叠。
曾经,也是这样的请求,彼时他跨坐在骏马上,身姿笔挺如苍松,浑身散发着蓬勃朝气。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日光毫无保留地倾洒而下,为他的面庞镀上一层耀眼金芒,青涩的轮廓难掩少年的意气风发。漆黑碎发在风中肆意舞动,仿佛在与风嬉戏,剑眉下的双眸亮若辰星,凝望着远方山峦与天际的交接处,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只是那时,求他的人,是沐云的父亲。他还记得,沐云父亲那满脸的沧桑与无奈,在那片广袤的草原上,声音颤抖地恳请他照顾好沐云。
而如今,时光流转,站在这硕大的办公室里,沐云几近下跪的姿势,显得那般无助与绝望。
云穆冷冷的回应着他:“他撑不了多久了,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安心地走?”
沐云努力压抑着情绪,双手紧紧握拳,指甲几乎嵌入掌心,可声音却仍止不住地发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挤出来的。
云穆转过身,眼神凛冽如霜,仿佛能将人冻结,再一次开口:“即便我们已经分开,可我依旧是他父亲,我有权……”
“你放屁!”沐云积压许久的愤怒如火山喷发,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得仿佛要窒息,喉咙像被烈火灼烧,每一个字都带着粗粝的痛感,声音尖锐得近乎凄厉:“你算什么父亲?有履行过一天父亲的责任吗?再有一个月他就十岁了,你却要我亲手拔掉他的管子,送他离开,你怎么狠得下心?”
她的声音喑哑破碎,哭腔中裹挟着熊熊怒火,在空气中震荡、回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他当初,根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遭罪。”云穆瞪大双眼,眸中燃烧着怒火,脖子上青筋暴起,宛如一条条扭曲的蚯蚓,双手不自觉地攥成拳头,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空气捏碎。
“啪!”一声脆响,沐云的巴掌重重落在云穆脸上。这一巴掌,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泪水夺眶而出,似断了线的珠子,簌簌滚落:“云穆,你要是执意如此,记住了,这辈子我们老死不相往来,你别后悔!”说罢,她猛地推开办公室门,门重重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又反弹回来,发出沉闷声响,随后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只留下一脸惊愕的云穆。
出租屋内,一片狼藉。一次性餐具随意丢弃在地上,仿佛在诉说着她曾经的潦倒;废纸散落一地,像是被狂风肆虐过的战场;衣服凌乱地堆着,散发着一股酸臭味。
颜料早已干涸结块,像一片片凝固的血痂,水桶里的水散发着腐臭气味,水面上甚至生出了霉斑,偶尔还能看到几只小飞虫在水面上挣扎。为了照顾生病的孩子,沐云这几年一直蜗居在医院附近这间狭小的出租屋里,不足五平米的空间,承载着她和儿子的全部生活。
每天,她过着医院与出租屋两点一线的日子,靠着接网单绘画勉强维持生计,生活卑微而艰难。她不能倒下,不能死,因为她不能让儿子在这世上孤零零的,她是儿子唯一的依靠,哪怕生活如置身地狱,她也咬着牙坚持着。
沐云,堂堂艺术学院硕士毕业,当年一毕业就考到了重点高中的编制教师。本以为终于能摆脱那段不堪回首的阴影,逃离那个曾伸向她裙底的恶魔。
那些年,她拼命学习,在昏暗的灯光下,无数个日夜苦读,只为出人头地,让母亲能有个依靠,在那个肮脏的世界里,她咬着牙,忍受着一切屈辱与痛苦。好不容易走出了黑暗,现实却又一次将她狠狠击倒,一次又一次把她拖入谷底,让她陷入无尽的绝望深渊。
若不是医院打来电话,告知她孩子的父亲已经签字放弃治疗同意书,哪怕日子再艰难,再如吞屎般恶心,她都能咬牙坚持下去。死都不怕了,还怕活着吗?可这一次,她感觉自己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沐云环顾着出租屋,这里虽杂乱、狭小,却满是她和儿子的回忆。她缓缓将墙上贴满的合照一张张取下,动作轻柔,似在抚摸珍贵的宝物,每一张照片都承载着他们生活中的点滴幸福,有儿子天真无邪的笑容,有他们一起度过的简陋却温馨的生日。
接着,她把水桶里的污水倒净,污水顺着下水道流淌,仿佛带走了她生活中的一部分污浊。
她将褶皱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每一个折痕都像是她对生活最后的倔强。拉开窗帘,阳光洒进屋内,这久违的阳光让她有些眩晕,她最后看了一眼窗外的世界,街道上车水马龙,人们行色匆匆,却没人知道她内心的痛苦与绝望。桌子上,是她身上仅有的零钱,用杯子压着,旁边还有一张纸条:“姐,谢谢你这么多年的照顾。”她从兜里掏出出租屋的钥匙,放在纸条旁,那钥匙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
恰在此时,医院的电话再次响起。“喂……”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字。
“沐女士,准备拔管了。”电话那头,医生的声音平静而冰冷,仿佛只是在宣布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却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刺进沐云的心脏。
“我马上到。”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从厨房拿起一把折叠匕首,塞进裤兜,那匕首冰冷的触感让她微微颤抖。她又看了一眼这间住了多年的小屋,将一幅画架上画着海边风景的画留在原地,权当是送给房东姐最后的礼物。画中的海边,阳光明媚,海浪轻拍沙滩,那是她曾经梦想中的美好世界。随后,她轻轻关上门,脚步沉重地朝医院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荆棘上,钻心地疼。
“沐女士,云先生已经签了放弃治疗同意书……”医生看到沐云赶来,开口解释,眼神中带着一丝同情。
“我知道。”沐云打断医生,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撕扯自己的喉咙。
“出于对您的知情权,必须要您在场才能……”医生还在努力解释,可这些话沐云早已听腻,她的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焦点。
“哟,还没拔呢?”一道尖锐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高跟鞋“咯噔咯噔”的声响格外刺耳,像一把把重锤敲击着沐云脆弱的神经。一股浓烈刺鼻的香水味扑面而来,熏得沐云几乎睁不开眼。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来人紧接着说道:“快拔吧,我还等着回去和云哥哥交差呢。”那声音娇嗔却又充满了冷漠与无情。
沐云缓缓抬起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看向儿子的主治大夫:“云总不是交代好了,负责他所有后事吗?”声音低沉而压抑,带着一丝决绝。
“是的,女士。拔管后,孩子会直接送去火化,之后会有专门车辆送骨灰去安葬。”医生如实回答,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忍。
“好,后事都安排得挺周到。”沐云轻声说着,一步步走到儿子床边,举起布满老茧的双手,那双手因为长期绘画和操劳,布满了裂痕与伤口,最后一次轻轻抚摸儿子的脸,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孩子。儿子的脸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那是她用生命守护的宝贝。
“行了,别磨蹭了。”那女人不耐烦地催促着,眼神中满是厌恶与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