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青鸾照骨(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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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鼓响,陆鸣萤在追逐中闯入太史局。浑天仪突然自行转动,他望见地窖青铜巨钥的投影正与紫微垣重合。案上摊开的《天文志》被夜风吹动,显露出夹层的血书:

「圣历三年七月初七,中宫诞妖星。陆氏嫡女沉塘,换武氏江山廿载。」

字迹未干的血珠突然飞起,在空中拼出林小满的现代面容。陆鸣萤头痛欲裂间,听见太史令的惊呼——他腕间银锁不知何时已嵌入浑天仪,而星空投影正显现出蜂巢爆炸的现代场景。

"原来九鼎就是..."

他话音未落,丞相已带金吾卫破门而入。陆鸣萤扯断往生绳缠住日晷指针,晷面突然裂开露出青铜甬道。跃入前最后回望,萧贵妃正站在观星台,将半枚虎符嵌入心口——那处青铜印痕竟开始渗出蜂巢状的血纹。

陆鸣萤被萧贵妃按在凤辇软垫下时,鼻尖蹭到块硬物——竟是半盒螺子黛。贵妃腕间往生绳突然收紧,勒得他腕上红痕与缠臂金交叠成奇异花纹。辇外传来萧丞相与太子的谈笑声,话题正绕着三日后浴佛节的「斗香会」。

"本宫听闻陆姑娘擅调香?"

贵妃忽然将鎏金香球掷入他怀中,球内残香带着蜂蜡气息。陆鸣萤指尖轻捻,嗅出这正是现代实验室的分子锁香技术。他佯装整理鬓发,用簪子尖在香灰上速写化学式,贵妃丹凤眼倏地亮起:"斗香会若夺魁,本宫允你进尚宫局查永徽年的妆奁簿。"

三日后大慈恩寺,各府贵女云集。陆鸣萤捧着海棠冻石盏登场时,瞥见萧丞相嫡女正往金猊炉里添料——那炉中飘出的竟是现代古龙水前调。他不动声色解开腰间荷包,将昨夜用酒酿发酵法提纯的茉莉精露滴入香篆。

"此香名为『浮生半日』。"

陆鸣萤屈膝时故意碰翻茶盏,水流进香炉刹那腾起七彩烟雾。众贵女惊呼中,烟雾竟在空中凝成敦煌飞天纹样。萧嫡女脸色骤变,她的金猊炉突然炸开,溅出的香灰在地上显出「丙戌年」字迹——正是陆鸣萤昨夜用磁性粉末做的机关。

"陆姑娘可否为本宫制款新香?"

韦昭容突然发难,递来的竟是他前世研发的过敏原试管。陆鸣萤莞尔一笑,将寺中菩提叶揉碎,混着铜雀台瓦当霜,当众蒸馏出带着冷冽金属气的香水:"此香遇君子则暖,遇小人则寒。"话音未落,韦昭容的翡翠耳珰突然变色,引得满场窃窃私语。

回府轿辇行至西市,突然被群胡姬拦下。为首者捧着的鎏金盒里,盛着与现代实验室失窃的菌种培养皿一模一样的琉璃盏。陆鸣萤掀帘刹那,望见胡姬裙摆刺着蜂巢暗纹,腰间银链正与他腕间缠臂金共鸣震颤。

"这是波斯传来的『九转香』。"

胡姬指尖扫过他掌心时,暗藏了张字条。陆鸣萤借口更衣躲进禅房,展开竟是永徽年间的《妆奁簿》残页,上面画着萧贵妃少女时的画像——左眼下的朱砂痣位置,竟与他此刻躯体的胎记分毫不差。

更诡谲的是画像题跋:「上巳节斗香会魁首,赐掌尚宫局秘阁。」而今日韦昭容刁难时说的每句话,都与残页记载的永徽年对话完全一致。陆鸣萤猛然醒悟:这所谓的斗香会,竟是跨越两百年的轮回赌局!

酉时三刻,萧贵妃派来的宫婢悄然而至。陆鸣萤跟着穿过夹城密道时,在宫墙砖缝里发现半块凝固的口红——正是他用蜂蜡和朱砂研发的古代唇脂。密道尽头的水精帘后,贵妃正在把玩台现代风格的拍立得相机,镜头对准的赫然是陆鸣萤心口胎记。

"本宫等了三十九年,终于等到能破轮回之人。"

贵妃突然扯开襦裙,腰间缠着的竟是条缀满芯片的银链。她将相机显影的照片浸入葡萄酒,画面渐变成尚宫局地图,某处朱笔画圈的位置标注着:「永徽七年,陆氏嫡女献蜂巢妆奁。」

子夜惊雷炸响时,陆鸣萤撬开尚宫局地砖。藏在青铜匣里的不是妆奁,而是台微型电报机,摩斯键盘上积着层薄灰。当他试着输入林小满的生日代码时,整座皇宫的灯笼突然次第亮起,在夜空中拼出个巨大的二维码。

"娘娘小心!"

身后突然传来萧丞相的怒吼。陆鸣萤抱着电报机翻窗而出,在御花园假山群中与太子撞个满怀。少年储君腰间的羊脂玉佩突然发烫,显出的全息投影竟是现代董事会决议:『批准收购林氏药铺,执行人陆鸣萤。』

雨幕倾泻而下,陆鸣萤在太极殿飞檐上掏出所有线索。缠臂金映着闪电在琉璃瓦刻出化学方程式,九转香琉璃盏在雨中析出DNA链状结晶,而太子玉佩投影的最后一行小字令他浑身战栗:『项目代号:九世轮回之嫡女攻略』

夜雨在琉璃瓦上敲出细碎的清响,陆鸣萤蜷在太极殿飞檐的阴影里。太子的玉佩贴在她掌心发烫,雨水顺着少年储君的下颌滑落,坠在她手背上溅起微不可察的温热。

"孤认得这双眼睛。"

太子的蓑衣裹着沉水香气息,指尖拂开她黏在额角的湿发。陆鸣萤向后躲闪时,簪尾的珍珠突然崩落,沿着屋脊滚向深不见底的宫墙。少年却轻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个锦囊——里头竟攒着七颗一模一样的东珠,每一颗都刻着蝇头小字:惊蛰、谷雨、清明……

"每年上巳节,母后都会在御花园埋一坛梨花酿。"

他突然握住陆鸣萤的腕子,缠臂金硌得两人肌肤生疼。雨幕中传来金吾卫的脚步声,太子却将蓑衣罩住两人,在衣料摩挲的窸窣声里低语:"坛底压着幅画,画中女子左眼下有粒朱砂痣,撑着二十四骨油纸伞站在朱雀桥头——与三日前你在西市买的伞,伞骨数目分毫不差。"

陆鸣萤喉间泛起腥甜。她想起穿越那日,林小满将实验室的钥匙塞进她手心时,睫毛上也凝着这样的雨珠。此刻太子玉冠垂下的璎珞扫过她手背,那串珊瑚珠竟与林小满常戴的转运手链极为相似。

"殿下可知何为剜心之痛?"

她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青铜印痕。太子瞳孔骤缩,从怀中取出的不是匕首,而是支点翠衔珠钗。钗头凤鸟口中含着的夜明珠里,竟封着粒鲜红欲滴的相思豆——正是陆鸣萤前世在实验室培育的基因改良种子。

雨势渐急,少年将珠钗插入她松散的发髻:"五岁那年,孤在尚宫局迷路,见过个与你容貌相同的姑娘。"他的指尖抚过飞檐兽首,声音轻得像在触碰易碎的梦境:"她教孤用花汁染指甲,说等指甲上的凤仙花开到第七朵,就能见到想见的人……"

陆鸣萤浑身剧震。记忆如潮水冲破闸门——那分明是她七岁时潜入故宫写生,偶遇个穿明黄褂子的小男孩。当时她用凤仙花包了那孩子十指,笑说这是现代美甲工艺的启蒙。

宫灯突然在下方连成星河,萧丞相的怒喝穿透雨幕。太子猛地将她推下飞檐,陆鸣萤坠落的瞬间,望见少年用唇形比了三个字。宽袖翻飞如白鹤展翅,他转身迎向追兵的刹那,腰间玉佩映着闪电,将「丙戌年腊月廿三」的刻痕烙进她眼底。

陆鸣萤跌进松软的花泥里。御花园的梨树簌簌摇落万千雪瓣,沾着雨水的冰凉贴上她滚烫的脸颊。指尖触到硬物时,她嗅到若有若无的酒香——正是太子所说的梨花酿。

封坛的红绸已经褪色,坛底画卷徐徐展开。伞下美人回眸处的题诗墨迹犹新:「曾向瑶台月下逢」,字迹竟与她教林小满临帖时的笔锋一模一样。画轴末端缀着枚双鱼玉佩,两条玉鱼首尾相衔处,刻着现代化学实验室的安全密码。

"你果然在这里。"

萧贵妃的声音裹着夜雾飘来。她未撑伞,雨水顺着九鸾金步摇在宫装前襟晕开深色痕迹。陆鸣萤攥紧玉佩后退,却见她从袖中抖落支残破的玉簪——簪头雕着振翅欲飞的萤火虫,正是穿越前夜林小满摔碎的那支生日礼物。

"本宫等了三十九年,等的不是轮回真相。"贵妃突然捏碎玉簪,锋利的断面在掌心划出血线:"等的是有人能记住那些被抹去的故事。"

血珠滴入梨花酿的刹那,酒坛突然浮起细密的气泡。陆鸣萤看见无数光影在酒液中流转:林小满在实验室熬夜记录数据的侧脸、太子在御书房临摹她字迹时颤抖的笔尖、甚至萧贵妃年少时偷偷埋葬的波斯猫——每幅画面都带着被岁月揉皱的毛边。

远处传来丧钟声。贵妃将染血的手帕塞进她怀中,丝帛间密密麻麻绣着历代陆氏嫡女的小字:鸣鸾、惊鸿、拂云……最后一行未绣完的「鸣萤」二字,金线尽头还连着未剪断的绣针。

"记住,真正可怕的不是轮回,是连痛都会遗忘。"

贵妃转身走向灯火通明的太极殿,裙摆逶迤处,满地梨花瓣突然泛起诡异的幽蓝。陆鸣萤低头看向酒坛倒影,发现自己左眼下的朱砂痣正在褪色,而心口青铜印痕处,渐渐浮现出林小满常画的那个笑脸符号。

雨停时,晨雾漫过宫墙。陆鸣萤抱着酒坛走向尚宫局,在青石砖上踩出深深浅浅的水痕。途经浣衣局听见宫婢闲聊,说太子昨夜为追捕刺客淋雨染了风寒,却坚持要用冷水研墨,在宣纸上反复抄写「东风恶,欢情薄」。

转角处忽然撞见捧着药盏的萧丞相嫡女。瓷碗中腾起的热气里,陆鸣萤嗅到熟悉的当归苦香——正是林小满痛经时她常煮的药方。嫡女腕间的翡翠镯子滑落,内圈刻着的不是吉祥纹样,而是串精确到秒的现代时间:21:07:36。

"姐姐可知这数字何意?"

嫡女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向心口,掌下心跳与秒数节奏重合。陆鸣萤在眩晕中看见走马灯般的画面:林小满倒在实验室的瞬间、太子在暴雨中比出的唇语、贵妃掌心滴落的血珠……所有场景都定格在21:07:36,秒针颤动如心碎前的最后挣扎。

日头完全升起时,陆鸣萤立在尚宫局檐下。她将染血帕子系上梨花枝,忽听得墙外飘进段熟悉的旋律——几个小宫女踢着毽子哼唱:「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

那是她教林小满唱的第一首古风歌,此刻却成了刺穿轮回的利刃。

陆鸣萤一脚踹开尚宫局朱漆大门时,十二扇雕花窗棂齐齐震颤。她拎着染血的梨花酿坛子跨过门槛,琥珀色酒液顺着坛口滴落,在青砖上洇出蜿蜒血痕。

“本姑娘要查永徽三十八年所有司珍房记档。”

她将萧贵妃的九鸾金步摇拍在檀木案上,凤首口中衔着的东珠骨碌碌滚到女官脚下。尚宫局众人还未来得及呵斥,便见她反手抽出墙上装饰用的龙泉剑,剑锋寒光一闪,挑开了库房三重铜锁。

“陆姑娘这是要造反?”

司珍女官尖声厉喝,却被陆鸣萤掐着喉咙按在妆奁柜前。她指尖沾了酒坛里的血酒,在女官眉心画了道诡异符咒:“巳时三刻你从太医院取了鹤顶红,申时二刻在韦昭容的胭脂盒夹层涂了砒霜——还要我数你裙摆里藏着的七封密信?”

满室死寂中,陆鸣萤突然旋身劈开鎏金屏风。暗格里跌出个瑟瑟发抖的小宫女,怀中抱着的正是失踪三年的《司珍簿》。她剑尖挑起簿册抖了抖,数十片干枯的梨花瓣飘落,每片背面都写有官员姓名——正是地窖青铜刑狱中那些白骨生前最后的绝笔。

“备辇,去太极殿。”

她扯下鸾凤帐幔裹住染血的襦裙,经过铜镜时随手将散落的发丝绾成男子式样的高髻。尚宫局众人竟无一人敢拦,眼睁睁看着她跨上本应皇后专用的五凤车辇,十六盏宫灯在暮色中劈开猩红的光路。

太极殿前,萧丞相正领着百官跪谏废储。陆鸣萤的车辇径直碾过御道,金丝楠木车轮在汉白玉阶上刮出刺耳鸣响。她跃下时腰间缠臂金勾住殿前獬豸铜像,借力荡上九重丹陛,鸦青裙裾如垂天云霭掠过群臣头顶。

“陆氏妖女安敢……”

萧丞相的呵斥卡在喉间。陆鸣萤当着他的面扯开衣襟,心口青铜印痕在夕照下泛着妖异紫光。她将梨花酿泼向盘龙柱,酒液遇金漆竟燃起幽蓝火焰,映出柱身暗藏的《推背图》谶语。

“丙戌年腊月廿三,丞相大人是在骊山别院赏雪,还是在掖庭局地窖杀人?”

她甩出从尚宫局取的朱砂笔,笔尖蘸着血酒在御案上疾书。群臣骚动中,大理寺卿突然惨叫——陆鸣萤写下的每个名字,都与他袖中弹劾太子的奏折完全一致。

太子被人搀扶着出现在殿门时,正看见陆鸣萤单手扼住萧丞相咽喉。她腕间缠臂金绞进丞相的蟒纹玉带,生生将三品以上官员才能佩戴的和田玉扣碾成齑粉。

“你以为九鼎之秘能困住我?”

她贴着丞相耳畔轻笑,突然拽断他腰间鱼符掷向殿外。青铜符牌撞响景阳钟,整座皇城的地砖突然开始移位,露出底下蜂巢状的青铜甬道——那竟是按照陆鸣萤穿越前设计的实验室逃生图建造的!

“陛下难道不想知道,为何每位陆氏嫡女都活不过双十年华?”

陆鸣萤转身面向珠帘后的天子,指尖夹着枚钨钢玉带钩。她突然划破掌心,将血抹在带钩嵌着的现代合金上,御座下的暗格应声弹开,露出半卷泛黄的《陆氏族谱》。

最后一缕残阳没入宫墙时,陆鸣萤当着满朝文武撕碎了族谱。羊皮纸碎片在空中燃起青色火焰,映出每个陆氏女夭亡时的心头血都汇入九鼎的真相。她踩碎丞相欲夺的虎符,从发间拔下那支点翠衔珠钗,将相思豆弹入九龙烛台。

“轰”的一声,烛火暴涨三丈。

火光中浮现出历代陆氏女被囚地窖的幻影,哀泣声震得梁柱簌簌落灰。陆鸣萤却在此时放声大笑,劈手夺过禁军的弓箭,连珠三箭射断殿中承尘的金锁——

数十箱密档如雪崩倾泻,露出压在最低下的明黄卷轴。陆鸣萤染血的指尖抚过“废九鼎,赦陆氏”的朱批,转身将卷轴掷入火盆。

“陆氏女的命,从来不用任何人赦免!”

她踹翻火盆,任由烈焰吞噬满地罪证。百官仓皇后退时,她踏着火浪走向太子,腰间缠臂金与对方玉佩撞出清越声响。

“殿下曾问何为剜心之痛?”

她忽然扯开太子衣襟,在他心口相同位置狠狠咬出血痕。群臣惊呼中,两颗青铜印痕在血光中共鸣,竟将九鼎上的封印纹路投射在殿宇穹顶。

“这才叫痛。”

陆鸣萤抹去唇边血迹,在漫天星图中抓住最亮的那颗。九鼎幻象轰然崩碎时,她接住坠落的传国玉玺,当着昏聩天子的面,将其重重按进太子掌心。

更鼓敲响三更,陆鸣萤独自立在朱雀门残阶上。她撕碎浸透血香的襦裙,换上尚宫局顺来的银甲,腰间缠臂金已熔铸成剑鞘。宫墙外传来马蹄声,萧贵妃的马车在硝烟中出现,车帘后伸出的却不是柔荑,而是把刻着陆氏家徽的青铜钥匙。

“本宫赌赢了。”

贵妃沙哑的笑声混着血腥气。陆鸣萤反手将钥匙插进宫门锁眼,望着缓缓洞开的长安夜色,终于露出穿越以来第一个恣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