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秋猎（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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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猎前夜

姜府校场腾起呛人的烟尘，三十名护卫正在加急打磨兵刃。小明子蹲在马厩角落，把最后一把草料塞进赤焰驹嘴里，马儿亲昵地蹭着他布满细碎伤疤的手背。远处传来姜猛的怒喝：“弓弦浸油！箭簇淬毒！明日谁敢拖后腿，老子把他钉在妖兽粪坑里！”

月光爬上屋檐时，小明子溜进后厨。李嫂正往麻布袋里塞熏肉，见他进来，慌忙用围裙擦手：“灶上温着参汤，三爷特意……”话音未落，少年已经抓起冷馒头翻出窗棂。李嫂望着那道消失在夜色里的黑影，摇头叹气——自从一年前那场变故，这孩子再没吃过一口热饭。

石室内，他抓起丹药囫囵吞下，喉管立刻像被烙铁捅穿。

“你当这是糖豆吗！”老龙的叹息在识海回荡。

剧痛从丹田炸开，小明子蜷缩在地，指甲抠进青石砖缝。他看见自己皮肤下鼓起游蛇般的脉络，金色血液在血管里沸腾。脊椎发出脆响，两截凸起的骨刺顶破后背，又被强行压回体内。石砖在五指间碎成齑粉，他咬住破布防止嘶吼泄出——姜泽的厢房就在三十步外。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小明子踉跄扑到铜镜前。额角犄角暴涨三寸，金纹如活物般缠绕角身，瞳孔缩成两道燃烧的竖线。他颤抖着抚过脖颈新生的鳞片，忽然低笑出声：“原来那些混账骂得没错……我当真是妖怪。”

五十匹赤焰驹在晨雾中喷吐火星，姜猛将火神枪横在马鞍上，枪尖挑着个滴血的布袋——昨夜试图逃役的护卫正在里面化作血泥。小明子沉默地检查箭囊，忽然嗅到一缕茉莉香。

“给。”姜韵儿从廊柱后闪出，掌心躺着枚雕花玉瓶，“凝霜散，镇痛用的。”

他后退半步，兜帽压得更低：“脏。”

少女突然拽住他手腕，玉瓶塞进掌心时触到一片冰凉鳞甲。她瞳孔微颤，却扬起下巴：“妖兽森林的瘴毒，可比我的药脏多了。”说罢扭头跑开，鹅黄裙摆扫过地上未干的血迹。

队伍开拔时，小明子落在队尾。姜泽的白玉弓擦过他肩头：“听说你昨夜嚎得像条发情的野狗？”四周哄笑骤起。小明子握紧缰绳，犄角在兜帽下微微发烫——只要一爪，就能撕开那截白皙的脖子。

“三爷！东北方有浑元草波动！”探子纵马回报。

姜猛猛地勒马，战马前蹄踏碎一具半腐的鹿尸：“转向！全速前进！”赤焰驹铁蹄震得枯枝上的冰凌簌簌坠落，小明子突然捂住丹田——黄金妖核正在疯狂跳动，仿佛要撞碎肋骨。

参天古树在雾中若隐若现，树皮上布满深深的爪痕。姜猛突然暴喝：“止步！”只见前方十丈处的岩壁上，三具尸体呈放射状炸开，内脏挂在树梢滴落黑血——正是三日前派出的斥候小队。

腥风卷着碎骨扑面而来。嘲风银白的身躯撞塌半边山壁，去年被火神破洞穿的胸口覆满幽蓝新鳞，双翼展开时掀起的气浪直接将两名护卫卷上高空。姜猛长枪燃起焚天烈焰：“列阵！火鸦……”

命令被血肉破碎声打断。嘲风利爪横扫，持盾护卫连人带盾裂成四截。姜猛目眦欲裂，火神破化作赤龙扑向妖王咽喉，却被嘲风一口咬住龙颈。反噬之力震得他铠甲崩裂，倒飞时撞断三人合抱的古松。

“三爷！”副将刚冲出半步，妖王翼尖扫过，他半个身子还保持着奔跑姿势，上半身已化作血雨。

小明子动了。

鳄兽虚影在身后凝成实质，他蹬着倾倒的树干弹射而起。利爪扣住嘲风脖颈旧伤的刹那，黄金竖瞳焰光暴涨，鳞片倒竖着扎进妖王血肉：“这一爪，是替五叔还的！”黑血喷溅在枯叶上腾起毒烟，嘲风痛吼震落漫天冰锥。

姜猛吐着血沫掷出火神枪：“接住！”

枪身裹挟的精血在空中拖出血色尾焰。小明子凌空抓枪，妖核之力顺着经络疯狂灌注。黄金与赤焰纠缠成螺旋风暴，他踏着妖王脊骨跃起，每一脚都踏碎蓝鳞。枪尖捅入天灵盖的瞬间，额角犄角刺破兜帽：“爆！”

妖核炸裂的轰鸣震塌半座山丘。烟尘中，小明子单膝跪地，火神枪贯穿嘲风头颅钉入岩层。右臂鳞片剥落大半，露出森森白骨，却死死攥着从碎鳞中摸出的焦黑令牌——姜五的“姜”字被血污浸透，在月光下泛着暗红。

姜猛拖着残躯爬来，左腿只剩碎骨连筋。他指尖刚触到浑元草残叶，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肺片混着血块落进腐叶堆。“带回去……家主需要……”

小明子捏碎残叶，金粉在掌心流转：“三叔，我给你疗伤。”黄金妖核发出瓷器碎裂的脆响，浑元草能量化作千道金丝，顺着指尖强行刺入姜猛七窍。姜猛浑身抽搐，新生肉芽在伤口处疯狂蠕动。

“逆子！这是姜家……”

“去他娘的姜家！”少年眼尾崩裂血痕，妖核裂纹蔓延长枪，“五叔用命换的浑元草，不是让你拿命去陪葬的！”金光炸亮时，姜猛破碎的铠甲下浮现金色纹路，玄元巅峰的气息惊起林间寒鸦。

当光芒消散，小明子踉跄着扶住古树。掌心银光闪烁——嘲风的破碎妖核竟凝成米粒大小的晶种，被他按入心口。新生鳞甲覆上伤痕时，第一缕晨光穿透雾霭，照见少年眼中流转的黄金竖瞳，比朝阳更刺目。

返程的马队拖着长长血痕。小明子摩挲着火神枪柄褪色的红绸——去年姜韵儿系上这截绸子时，手指曾被赤焰驹咬出血珠。前方突然传来破空声，姜猛的白玉酒壶砸在他怀中。

“秋猎魁首的彩头。”姜猛声音沙哑，新生鬓角泛着淡金。

烈酒入喉，灼烧感与妖核共鸣。小明子望着天际盘旋的食腐鸟群，忽然察觉林间阴影蠕动——嘲风陨落处，一缕银白妖魂正渗入地脉。更深处的黑暗里，无数猩红兽眼接连亮起，古老的低语在地底回荡：

“龙血……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