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春雪是带着思念的(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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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痛太甚,苏唳雪蓦地呛出一串疾咳。她赶忙以袖掩口,拼命侧过头去,避开头骸,唯恐亵渎烈士遗容。

她已亏欠了这孩子太多太多,不想连他最后一程都要假手于人,可虚透了的人哪有力气,好容易扶着棺椁边沿撑住大半个身子,人早喘成一处,这一挣动,气息便是一溃千里,再平复不得,直咳得她跌坐下去,整个人佝偻成一张弓。

“将军!”

南宫离顿时慌了神。

再多不舍都是逝者已矣,可眼前人竟固执到这个地步。

她平心静气地劝慰、柔声细语地乖哄了这半天,却未曾料这般铺垫、宽解,眼前人儿居然还是伤心过度,激起了沉疴。

“统帅!”

“将军!”

定北军在场几人见状,亦俱是一惊。

可苏唳雪低着头,费力地一抬手,愣是没一人再敢擅动。

他们比其他任何人都更了解将军的脾气——

未得命令,不得近前。

正两难间,忽听得身后风响,竟是李眠关。

他身上还带着户外的凛风,疾步上前,一边封住苏唳雪周身各处大穴,一边忍不住厉声呵责:“你是疯了么?!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殿下想想,为你这班弟兄们想想吧?唐将军身殁,定北军损了一员大将,士气大损,若你这统帅再有个三长两短,叫他们怎么办?叫殿下怎么办?!”

苏唳雪却不领情,拼力推开他,眼中翻涌起无数离恨与屈辱:“什么统帅不统帅!我这副破身子,根本早就配不上殿下了,你又何必再拿这个说项?!如今大事已了,我也不必再活,这统帅谁爱做谁做!我要去陪云儿!我说过,要好好照顾他——这是我欠他的!”

只道一句气话,却知她情深义重。但看这几日言行,怕是真存了这个心思也说不定。

一直黑着脸冷眼旁观的女子走过来,静静地凝视着爱人的遗容,而后,将其缓缓放回棺中,裹好,示意众将帮忙合上了棺盖,俯身对黑衣黑甲的人道:“将军,李大夫说的对,唐云已经不在了,定北军是大熠的门户,肩负护国重责,绝不可再失去您这个统帅。”

“婉姐……”

苏唳雪抬起头来望她,神情竟有些怯怯。

王婉对她略一颔首,轻声安抚道:“您就听殿下的,回去休息吧。这也是大伙儿的愿望。”

她神情里冷冷的,说出的话却很实在。嘴毒的女子这辈子没怎么安慰过人,难免生硬。可当她矮身蹲到苏唳雪面前时,李眠关还是能看到,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有一丝光倏忽闪过。

“婉姐……你不恨我吗?”

王婉摇摇头,叹道:“他视将军为救命恩人,战事迭起,可不论您在哪儿,他都会追随。身为副将,他的职责就是保护您的安全。为您拼上性命是他的选择,也是他的本分。他是个尽忠职守的军人,看您比看自己重,若见您为了他这般伤怀,定要放心不下的。”

苏唳雪怔了怔,竟似乎想开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人也弃了颓唐之色,倏地来了精神:“对,对!云儿他一定不愿看到我这个样子!他回家了,还有好多事等着去做呢!我可不能让他这么等着……”

或许,所谓安慰他人便是如此吧,关键并不在于劝慰之辞多么精妙绝伦、动人心弦,而在于谁是那个劝说者。

重伤在身的人起得实在吃力,每一个动作都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王婉距离她最近,瞧在眼里,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还不敢离得太远……最后终究是不放心,伸手搀了一把。

然而就在她刚刚触及苏唳雪手臂时,突然,眼前人像根从筷子上松掉的面条一般,整个人一下子软了下去。她一个不防,被这身寒凉的衣甲狠狠砸倒在地。

“将军!”

她根本顾不得身上磕跌的痛,满心惊恐地急忙伸手牢牢托住眼前之人。

“送她去公主殿!李眠关,拿上你的药箱!沈岳,婉姐姐,跟我照常出殡。记住,今日之事任何人都不得泄露半句,违者——格杀勿论!”南宫离凝眸,面色冷冽如水,沉声喝道。

深夜,公主殿。

“她怎么样了?”

南宫离各处忙完,一打听说李眠关还没回军营,便匆匆赶回寝殿。临到门口,又急急刹住,将满身寒霜抖搂干净,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厚厚的帘帐掀起一角,飞快闪进屋,而后立刻将帐子回了位,轻手轻脚来到床边。

李眠关见她来,缓缓地摇摇头,沉重地叹了口气:“殿下,将军这半年以来一直强撑着仅存的那口气,心心念念的就是能够将选侯城重新夺回来,好让您能回家。现而今,大事已成,她又遭了那么大祸事,恐怕早已生无可恋,不想再继续苟活于世了......”

听到这番话,南宫离心如刀绞,但表面上依旧竭力保持镇定,几乎未流露出任何哀伤之色。她轻轻拢起裙摆,小心翼翼地趴到床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柔地、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儿,眼眸中满是疼惜。

如今,城关初定,太多人在期望太平,在看着她,这种情况下,她绝不能容许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和悲戚。

可与此同时,她也绝对无法接受眼前这个对她来说至关重要的人发生任何意外。

站在一旁的王婉看着南宫离疲惫不堪的模样,忍不住轻声劝慰道:“殿下,您累了一天,不如先去歇息片刻吧。若是这里有什么事,我们再叫您。”

南宫离转过头来,望着王婉,瘪瘪嘴,忽地带上几分哀求:“婉姐姐,你别恨她了好不好?唐云已经不在了,若你再记恨她,她就真没指望了。”

王婉闻言,眼眶微红,微微颔首应道:“殿下,您一跟我说俘虏营的事,我就已经很后悔了。”

看上去越是倔强的人,其实往往越心软,见不得人撒娇、见不得人作难、见不得人流眼泪,更见不得一个刚毅的人那般伤心欲绝地昏死在自己怀里。

“唉,殿下您也是!都说了不让给她看、不让给她看,偏不听……真不知您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就只知道一味地宠爱着她。”王婉回想起先前那一番混乱不堪的场景,心中不由得一阵懊恼和无奈,忍不住又道。

南宫离垂眸望着心爱的人,满目柔情:“她说的没错,唐云是她的人。选侯城千里驰援,俘虏营骨败尸残……她的人牺牲了,是为这里的百姓牺牲的,是英雄。她为将为帅,想要去祭拜护我大熠的英雄,我又岂能狠下心肠去阻拦呢?”

窗外,又落雪了。老人说,春雪是带着思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