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若不是多情人,谁会守百姓?(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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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姑姑说,将军凭一杆断魂枪,震慑漠北十余年,是英雄。

哪个少年郎不崇拜英雄呢?

此时,他还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人,有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和一双明暗交杂的的灰眼睛。

很多年后,人们才体会到,被这样一双冷峻的眼睛盯着是多么胆寒的一件事。

而后,锐气逼人的将军令道:“定北军中军校尉、各路执戟长,向我集中。”

几个将官模样的人侧身穿过人群,走到苏唳雪面前。

先前,凉州城一役,定北军折损大半,后来陆续补充了一大批新兵员。苏唳雪大半年没在军中,新提拔起来的将领她几乎都不认识。

鉴于此,郭老将军才特意把徐正调过来。

可他战死了。

整肃的将军扫了一眼她的众位新同僚,并不打算多寒暄,唰地推开地图:“诸位,我们需要改变一下战术——契丹人眼下将大部分兵力放在选侯城前线,后方空虚,我们可以绕过去。那里是他们的故园,有他们的妻儿老小,一旦受到威胁,必定回援。”

此之谓,攻其所必救。

这是逆转败势最有效的方案,也是唯一的方案。

然而,大家却陷入争议——

“将军,现在咱们全力应付正面战场尚且不敌,倘若再分兵,风险太大了!”

新任左路执戟长忧心忡忡地道。

“是啊,我看咱们还是得去借兵。”另一位右路执戟长附和。

“可眼下,谁能借给我们啊?”

“对啊,这咋办……”

苏唳雪默默观察两员小将,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将妄动则军不重,他们还太年轻,光会提出问题,却还没培养出解决的能力,张嘴就来,人也沉不住气。

“简单啊,咱自己没兵可借,就跟外人借呗。”忽然,旁边一位年轻的将领说。

中军校尉高鹤,年纪才不过二十出头。能做到这个位置,一方面是他通文墨,也略懂兵法,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是长孙王妃高氏的本家侄子。

高家祖上前朝也曾出过名将,如今大浪淘沙,便没落了。

“外人?谁啊?”左路执戟长小将眨眨眼,问。

“白痴,动脑子能死啊?这都想不明白?回纥呗。”高校尉抱臂,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苏唳雪抬眸瞥了那校尉一眼,微微皱眉。

这个人,她知道。

苏老夫人是长孙王府郡主,说起来,高鹤跟她还是拐着弯的姻亲关系,二人互相听说过,但从来没见过。

父亲说,带兵的将领跟别的官不同——将领是拉车的,不是坐车的。

以鹤为名的孩子,自己太俊,家世又好,压根儿不在乎别人,高高在上,自觉优越,正气不足,邪气有余,实难当大任,跟只比他低一级的执戟长都不尊重,跟士卒就更别提了。

可她谁的面子都能驳,唯独长孙王府的面子不能驳。

“这不行吧?回纥不敢得罪契丹,怎么会借给咱啊?”右路小执戟长挠挠头,不解。

“有何不可?回纥二王子努尔曼不是还没娶亲吗?和亲呗。”高鹤嗤道。

而后,转向苏唳雪:“将军,听说当初收回瓜州时,众目睽睽下,二王子直勾勾地盯着公主,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住口!”黑衣黑甲的人眉目一凛,一把眼刀射来,“高鹤,这话别让我听第二遍。”

高校尉被这凌厉的杀气击得心口一滞,俊美的脸刷地一下子就白了,不禁涔涔汗下。

这些天,他一直想请这位远房表哥喝一杯套套近乎,总被以战事频仍为由拒绝了。

这也罢了,没想到,今日竟还当着所有底下人如此不给他面子。

“将军,事关定北军生死、大熠复国,公主怎么能置身事外呢?自然该有所牺牲,不然,岂不白受这一国上下百姓敬重?这……这不是她的职责嘛?!”

“职责?”

肃厉的人将手中的旗标撂到地图上,冷冷地逼视着眼前人,叱道,“敢问高校尉,你的职责又是什么?凭什么仗打败了,就得叫一个无辜的女孩子去和亲,而一帮大老爷们儿搪塞一句轻飘飘的‘兵家常事’就能置身事外?”

“老子打仗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娘们儿怎么能比?除了只会哭哭啼啼,她们干什么了?公主一辈子衣食无忧,受万人膜拜——享多大尊荣就担多大牺牲嘛!”

“呵!”苏唳雪冷笑,“这么个风雨飘摇的世道,有什么尊荣好享?是头上有瓦、身下有床,还是吃饱穿暖、免于困劳?难道高校尉真以为,女子都没脑子,看不出这都是你这种懦夫的圈套?——这几天,浩瀚恶仗,将士们个个奋勇,向前者谁不挂彩?高校尉,你倒是全乎得很呐。”

“你!”高鹤气急败坏,“苏嘲风,一个小娘们儿,都被人用过了,你至于抓这么紧吗?你以前不是挺风流么?两年了,你俩在一个岛上大眼瞪小眼,哪哪都摸遍了,还没玩儿腻啊?哈哈哈哈!”

军帐内的温度嗖地一下子,降到了三个月前的寒冬腊月。

这世上跑得最快的不是军马,是八卦。龙华殿内的事,当天就传了出来。一夜之间,流言四起。她一直瞒着,不想让小丫头伤心。

但不怀好意的唇舌太多了。

“将军……”

李眠关手心里直冒汗,生怕下一刻她手起刀落,直接砍了那大放厥词的畜生。

“高鹤,你心肠歹毒,明目张胆行不义之事,实在辱没了定北军威名。”黑衣黑甲的人沉声,“来人,杖责二十,去一切军衔,赶出大营,终身不用!”

“姓苏的,你居然敢打我?!你怎么跟你娘交待?怎么跟长孙王府交待?!啊——啊啊啊——!”

猥琐的懦夫被架着拖出军帐,扒掉裤子,霎时慌得连声调都变了,配合着两寸宽两指厚的长木板一下一下落在屁股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嚎得几乎背过气去。

冷峻的将军漠然地看着被打得皮开肉绽的人,不为所动:“心术不正,败坏家风,我若不罚你,才是没法跟长孙王府交待。”

李眠关有些忧心,走到那黑着脸的人身边,悄声提醒:“将军,您这么干,怕是会落人口实,说您见色忘义、公报私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