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 病关索大闹翠屏山 拚命三火烧祝家庄(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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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诗写道:

古贤遗训太叮咛,气酒财花少纵情。

李白沉江真鉴识,绿珠累主更分明。

铜山蜀道人何在?争帝图王客已倾。

寄语缙绅须领悟,休教四大日营营。

话说当时,众邻居拉着王公,来到蓟州府告状。知府刚刚升堂,一行人跪下禀报道:“这老人家挑着一担糕粥,不小心泼翻在地上。一看,地上竟有两具死尸,一个是和尚,一个是头陀,身上都一丝不挂。头陀身边还放着一把刀。” 王公赶忙申诉:“老汉我平日里靠卖糕粥为生,每天五更就出门赶早市。今天起得早了些,只顾着和这铁头猴子往前走,没留意脚下,不小心摔了一跤,碗碟全打碎了。这才看见地上有两具血淋淋的死尸,我一时吓得叫出声来,却被邻居们拉扯到官府。希望大人明察,可怜可怜我,为我分辨清楚。”

知府随即让人记录下供词,下达公文,委派当地里甲带着仵作和相关人员,押着邻居、王公等人,去检验尸体,检验清楚后回来汇报。众人到现场检验完毕,回到州府向知府禀报:“被杀的僧人,是报恩寺的阇黎裴如海。旁边的头陀,是寺后的胡道。和尚全身赤裸,身上有三四处刀伤,是致命伤。胡道身边有一把凶刀,脖子上有一道勒痕,像是被勒死的。估计是胡道用刀杀了和尚,害怕担罪,所以自己勒死了自己。” 知府下令拘押报恩寺的首僧,审问缘由,可他们都表示不知情。知府一时也没了主意。

当案孔目禀报道:“从现场看,这和尚赤身裸体,想必是和那头陀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以互相残杀,这事和王公无关。邻居们都让他们取保听候处置,尸体让报恩寺的住持准备棺木收殓,放在别处,再写一份互相残杀的文书就行了。” 知府说:“也只能这样了。” 随即打发了一干人等,暂且不提。

蓟州城里,有些好事的年轻人知道了这件事,便在街头议论纷纷,还编了一首小曲:

“叵耐秃囚无状,做事只恁狂荡。暗约娇娥,要为夫妇,永同鸳帐。怎禁贯恶满盈,玷辱诸多和尚。血泊内横尸里巷,今日赤条条甚么模样。立雪齐腰,投岩喂虎,全不想祖师经上。目连救母生天,这贼秃为娘身丧。”

后来,蓟州城里的书会知道了详情,提笔又写了一首《临江仙》词,传唱开来:

“破戒沙门情最恶,终朝女色昏迷。头陀做作亦跷蹊。睡来同衾枕,死去不分离。 小和尚片时狂性起,大和尚魄丧魂飞。长街上露出这些儿。只因胡道者,害了海阇黎。”

这件事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那妇人吓得惊慌失措,却不敢声张,只能暗自叫苦。杨雄在蓟州府里,听说有人告发杀死和尚、头陀的事,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心想:“这事八成是石秀干的,我前几天错怪他了。今天我正好有空,去找他问个明白。”

杨雄刚走到州桥前,就听到背后有人喊道:“哥哥,你要去哪里?” 杨雄回头一看,是石秀,便说:“兄弟,我正到处找你呢。” 石秀说:“哥哥,来我住的地方,咱们好好聊聊。” 石秀把杨雄带到客店的小房间里,问道:“哥哥,我没说谎吧?” 杨雄说:“兄弟,你别怪我。是我一时糊涂,酒后失言,被那婆娘骗了,错怪你了。我今天特地来向贤弟赔罪。” 石秀说:“哥哥,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也是顶天立地的好汉,怎么会做那种事!我是怕哥哥日后中了奸计,所以来找你,有证据给你看。” 说着,拿出和尚和头陀的衣服,说:“都剥下来放在这儿了。”

杨雄看了,怒火中烧,说道:“兄弟,别见怪。我今晚就把那贱人碎尸万段,出这口恶气!” 石秀笑着说:“你又来了!你在公门当差,怎么能不懂法度?你又没抓到她偷情的真凭实据,怎么能杀人呢?要是我是乱说的,岂不是错杀了人?” 杨雄说:“那这事该怎么了结?” 石秀说:“哥哥,你听我的,教你做个明白的男子汉。” 杨雄问:“贤弟,你有什么主意,能让我做个明白的男子汉?” 石秀说:“城东门外有座翠屏山,非常僻静。哥哥明天就说:‘我好久没去烧香了,今天我要和大嫂一起去。’把那妇人骗出来,再带上迎儿一起上山。我先在山上等着,咱们当面把事情说清楚,哥哥到时候给她一纸休书,休了这妇人,这不就妥了?” 杨雄说:“兄弟,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为人清白,都是那妇人胡说八道。” 石秀说:“不是这样,我得让哥哥清楚她偷情的真实情况。” 杨雄说:“既然兄弟你考虑得这么周全,肯定不会错。我明天一定带那贱人来,你可别误了事。” 石秀说:“哥哥放心,我要是不来,那我说的话都是假的。”

杨雄当下告别石秀,离开客店,先去府里办事。晚上回到家,他什么也没提,和平常一样。第二天一大早,杨雄对妇人说:“我昨晚梦见神人,说我有个旧愿还没还。之前在东门外岳庙里许的那炷香愿,一直没还。今天我有空,想去还愿,你得和我一起去。” 妇人说:“你自己去还愿就行了,干嘛要我去?” 杨雄说:“这愿是当初说亲时许下的,必须得咱俩一起去。” 妇人说:“既然这样,我们早点吃点素饭,洗个澡再去。” 杨雄说:“我去买香纸,雇轿子。你洗完澡,梳好头,打扮好等我。让迎儿也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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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雄又来到客店,和石秀约定:“吃完饭就来,兄弟,可别误了时辰。” 石秀说:“哥哥,你要是把轿子抬来了,就让轿夫在半山腰停下。你们三个步行上山,我在上面一个僻静的地方等你。别带闲人上来。”

杨雄和石秀约好后,买了纸烛回家,吃了早饭。那妇人还蒙在鼓里,只顾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迎儿也穿戴整齐。轿夫抬着轿子,早已在门前等候。杨雄对潘公说:“岳父,你看家,我和大嫂去烧香,很快就回来。” 潘公说:“多烧些香,早去早回。” 妇人上了轿子,迎儿跟在后面,杨雄也在后面跟着。

出了东门,杨雄低声吩咐轿夫:“把轿子抬到翠屏山上去,我多给你们些轿钱。” 不到一个时辰,就来到了翠屏山。只见这山:远看像蓝色的绸缎,近看像翠绿的屏风。山涧边的老桧树高耸入云,岩石上的野花在阳光映照下格外鲜艳。漫山遍野都是青草,到处都是荒坟;袅袅的白杨树下,想必是一座座乱坟。一眼望去,没有一座寺院,这座山就像那阴森的北邙山。

原来,这座翠屏山在蓟州东门外二十里,山上全是人家的乱坟,没有庵舍寺院,层层叠叠都是古墓。杨雄把妇人抬到半山腰,让轿夫停下轿子,拔去轿帘的插销,掀起轿帘,让妇人下轿。妇人问道:“怎么到这山里来了?” 杨雄说:“你只管上去。轿夫就在这儿等着,别过来,一会儿一起给你们酒钱。” 轿夫说:“没问题,我们就在这儿候着。”

杨雄带着妇人、迎儿,三个人爬上四五层山坡,只见石秀坐在上面。妇人问:“香纸怎么没拿来?” 杨雄说:“我已经先让人拿上去了。” 说着,扶着妇人来到一处古墓旁。石秀把包裹、腰刀、杆棒都放在树根处,走上前说:“嫂嫂,有礼了!” 妇人连忙回应:“叔叔,你怎么也在这儿?”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吃了一惊。石秀说:“我在这儿等了好久了。” 杨雄说:“你前几天跟我说,叔叔多次用言语调戏你,还摸你胸口,问你有没有身孕。今天这儿没人,你们俩把事情说清楚。” 妇人说:“哎呀!过去的事,还提它干嘛。” 石秀瞪大了眼睛说:“嫂嫂,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就是要在哥哥面前说清楚。” 妇人说:“叔叔,你没事提这些干嘛!” 石秀说:“嫂嫂,你别嘴硬,让你看个证据。” 说着,从包裹里拿出海阇黎和头陀的衣服,扔在地上,问:“你认得这些吗?” 妇人看了,顿时脸红了,无言以对。石秀 “嗖” 地抽出腰刀,对杨雄说:“这事问问迎儿,就知道真相了。”

杨雄一把揪住迎儿,让她跪在面前,怒声喝道:“你这个小贱人,快老实交代,你是如何帮着那妇人在和尚房里行那苟且之事的?又是怎样用香桌作为暗号?还叫那头陀来敲木鱼,究竟是怎么回事?老老实实说出来,饶你一条性命;要是敢瞒一个字,我立刻把你剁成肉酱!” 迎儿吓得大哭,喊道:“官人,不关我的事,别杀我!我全告诉你。” 于是,迎儿从在僧房里吃酒,妇人带和尚上楼看佛牙,自己被赶下楼去看潘公是否酒醒说起,“他们两个背地里约定,第三天头陀来化斋饭,娘子让我拿铜钱布施给他。娘子和他商定,只要官人去牢房当值,就让我把香桌搬到后门外,这就是暗号。头陀看到后,就去通知和尚。当晚,海阇黎扮成普通人,戴着头巾进来。五更的时候,只要听到头陀敲木鱼,高声念佛,我就得去开后门放他出去。和尚每次来,都瞒不过我,娘子只好跟我说了。她答应给我一副钏镯、一套衣裳,我没办法,只能顺着她。他们就这样来来往往,有几十次了,后来和尚就被杀了。娘子又给了我几件首饰,让我跟官人说石叔叔用言语调戏她。这件事我没亲眼看到,所以一直不敢说。我说的全是实话,绝无半句假话。”

迎儿说完,石秀马上说道:“哥哥听到了吧?这些话可不是我教她这么说的。哥哥,你再问问嫂嫂详细情况。” 杨雄又揪住妇人,怒喝道:“你这个贼贱人!丫头都招了,你休想抵赖。把实情一五一十跟我说清楚,饶你这贱人一条命!” 妇人哭着说:“是我不对!看在我们往日夫妻的情分上,饶了我这一回吧!” 石秀说:“哥哥,这事不能含糊,必须让嫂嫂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杨雄再次喝道:“贱人,快说!” 那妇人无奈,只好把和和尚偷情的事,从做道场的那个晚上开始,一直到他们频繁往来的经过,全都交代了出来。

石秀接着问:“你为什么要对哥哥说我调戏你?” 妇人回答:“前几天他喝醉了骂我,我看他骂得奇怪,就猜是叔叔看出了破绽,告诉了他。到了五更,他又提起叔叔的事,我没办法,就编了这段话来应付。其实叔叔根本没做过那种事。” 石秀说:“今天三方把事情都讲清楚了,哥哥你看着怎么处置吧。” 杨雄说:“兄弟,你帮我把这贱人的首饰摘下来,衣服剥了,我要亲自‘伺候’她。” 石秀便动手把妇人的首饰和衣服都剥了下来。杨雄割下两条裙带,亲手把妇人绑在了树上。石秀也把迎儿的首饰取了下来,然后把刀递给杨雄,说道:“哥哥,留着这个小贱人有什么用,不如斩草除根。” 杨雄应道:“没错。兄弟,把刀给我,我亲自来!” 迎儿见情况不妙,刚要喊叫,杨雄手起刀落,将她砍成了两段。

树上的妇人见状,大声喊道:“叔叔,快劝劝啊!” 石秀冷冷地说:“嫂嫂,哥哥这是在好好‘伺候’你呢。” 杨雄走上前,先用刀撬出妇人的舌头,一刀割掉,让她叫不出声来。杨雄指着妇人骂道:“你这个贼贱人,我一时糊涂,差点被你蒙骗了!一来破坏了我和兄弟的情分,二来长此以往,我迟早会被你害死,不如我今天先下手为强。我倒要看看,你这婆娘的心肝五脏是怎么长的!” 说着,一刀从妇人的心窝直割到小肚子上,取出心肝五脏,挂在了松树上。杨雄又把妇人的尸体肢解,把她的头面和衣服都收拾到包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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