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老友相聚,吃酒刮骨(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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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旻就是没通过体检,她本是合唱团的成员,爹娘很早就走了,而且小升初的成绩也是合格的。”
“啊!卧槽,这都能遇到。”
“还不止她一人,差不多十来人……吧。”
“怎么会这么多!?”
“而且都是全都是没通过体检。”
“我……怎么会这样,他们再怎么样,也不会这么多人体检有问题才对呀,学校入学体检,照理说是正常程序,本来也不该成为不能入学的借口,这都是政府早就明文规定了的。”
“可资助学校既是民办学校,或许有自己的规章制度。”陈千无奈地说道。
“那布旻他们几个后来去哪里上学了?留在卑水县里了?”
“没有,就是帮助我们的那个慈善机构,他们帮忙联系了市郊区的学校,教学质量虽然比不上南京那所民办学校,但是据说也比县里好很多,这个我就没有去深究了,毕竟当时我打算离开陇山了。其实在离开之前,我专程去陇山市郊区的两所学校看过他们,学校环境相对还行,不过小孩儿看见我后,七嘴八舌的,差不多就一个意思——‘学校管理很松散,我们嘛是好耍了,但是学习估计悬了‘。我当时也是铁了心要离开,再说也不是在自己的学校,根本无法干涉那么多,只能再稳下心神来好好劝说这帮小孩儿,学习是自己的事情,不要让人来逼着自己,小时候吃过的苦已经够多了,要想不再过苦日子,只能也只有继续读书。而且初中和小学不一样,七八门学科,又想像小时候那样快乐的学习,说实话,很难,甚至不可能,每个学校都有自己的风气,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至于有没有效果,能有多大效果,就看他们自己了。”
陈千深吸一口气,拿起酒瓶晃了晃,打趣说道:“咋地,开车开累啦?老啦?不中用了?一瓶酒拖拖拉拉的还没喝完,要不我帮你喝!”
我暗自提醒自己千万不能被陈千言语刺激了,今晚可是带着任务来的,笑骂道:“呵!就你那点酒量就敢跟我嚣张了?我知道陇山这边个个酒量大……”
“那可不是,不要问我酒量有多大,你只管看陇海的方向!”
“哈哈哈,猜你就来这一句,来来来,干了干了,不然对不起你这句豪言壮语。”
两个人各自闷着瓶中的酒。
在再次打开一瓶酒的间隙,我随意问道:“老陈,那你上次那么着急回来是怎么回事?刚才你说跟布旻也有些关系?”
陈千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南京那所民办学校的创始人程董事长,在我俩还在滇西北路上的时候,微信联系我说‘距上次体检过了那么久,如果有学生的身体调理恢复了,没有问题,可以带过去,到他们那边重新做个体检,通过了就可以去那边就读,冲刺一下初中升高中’。有这么个机会,肯定不能错过了,我着急赶回来,就是趁着假期联系那10来个学生,带上还愿意过去上学的学生去学校指定的医院做体检。”
“那结果怎么样?”
“不怎么样?“
”又没通过?总有人通过吧?哪怕只有一个也行呀!”
“确实只有一个,格日,就他一个人通过了。”
“格日?是不是你们合唱团主唱的那个小男孩,头发卷卷的那个?”
“嗯,就是他,其他人都没通过。”
“这又巧了吧!”我提起酒瓶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确实有点,他成绩也不是最好的,但是格日给程总留下的印象是最深刻的。我看了体检报告,确实他的体检报告没有问题,其他人的,就还是老样子,没有明显的好转。”
“说来说去,就是体检的问题,到底是怎样的疾病才会不被允许过去上学,就算是肺结核,甚至让人普遍感到害怕的HIV也不至于这样吧,都是有正常入学的规定吧。”
我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脱口而出。
“乙型肝炎。”
“乙型肝炎?“
“嗯。”
“这有什么大问题,让人无法理解。”我顺势掏出了手机放桌上。
“嘿,肥肥。“
”老鄢,我在,又有啥子问题?”
“你可以帮我查一下2012年前后我国乙肝病毒携带者在全国人口中的比率数据不?”
“请稍等哈,我看看。”
“有了,老鄢,虽然2012年前后没有专门的调查数据,但是卫生部曾在2008年公布了2006年的相关数据,显示中国人群乙肝表面抗原携带率为7.18%,2006年到2012年期间国内没有大规律的乙型肝炎流行或防控措施的重大变化,大致推测2012年的这一比率应该没有太大的波动。”
“好哩,肥肥,谢了哈!”
“瞎客气!没事儿我就走了哈!”
“老陈,这个比率估计是相对保守的,真实情况可能比这个数据反映的或许要严重一点。而且,我记得天王巨星华仔在2006年的时候刚好就担任了乙肝防治宣传大使,就是呼吁全社会不要去歧视乙肝病毒携带者。”
确实,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此时此刻的心绪,怎么可以连续两次都这样。当然,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对方当时愿意信守承诺帮助陈千和这帮深山里的小孩儿已经很不容易了,只是,程董已经跨出了如此大的一步,却因为老旧的偏见而将这十来个学生拒之门外,当这些学生年龄再大一点,或者现在就已经意识到,这个社会的恶,再一次赤裸裸地展现他们几人面前。如果出生无法选择,最亲的人走了也无法选择,那么他们通过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无视那么糟糕的环境,还在向上生长,我不禁感叹,一个人的成长,从幼儿到童年,从少年再到青年,教育的难度或许正在如此吧!
“那布旻这边也是没通过体检了?”
“别提这个了,提了就来气,她根本就没去!”陈千舀了几勺酸菜汤,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嘴里咬着元根酸菜叶含糊不清地说道。
“为啥?觉得这最后一年过去也是没啥用了还是……”
“唉,家里条件太困难了,就她一个人读书,成绩不算特别好,觉得过去体检还要花钱,万一没过呢,来回这个钱就相当于白花了。呵呵,别说,回过头来看,没去估计是好事儿,这不是除了格日,大家都没过嘛!”
我当然听得出来这是陈千的自嘲,他的内心在当时甚至之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是无力的,心脏可能像台机器一样,不断地压迫血液在体里循环,让我们的躯壳能够看上去正常,但灵魂深处的无力感却让我们的躯壳行尸走肉。这种无力感压迫着他,毕竟那一张张鲜活充满生机的面孔是他用六年青春,一朝一夕地看着他们从稚嫩、懵懂,到透露出青春气息、神采飞扬,如同一粒粒种子,洒在了土里,破土,却被无形的巨人一脚恶意肆意压断了嫩芽,连同浇水施肥的农夫,也被一脚踹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