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配子月念七日(惊变)(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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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干裂的嘴唇剧烈翕动,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而粗重,他想抓住什么,却又因为虚弱和激动而浑身颤抖。“真……真的?”他几乎是乞求般地望着裴煊。

那是一种濒死之人对“生”最本能的渴望,即使微弱,却也灼人。

“若能活着出去,”裴煊看着他眼中重新点燃的火苗,语气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我会尽力为你寻求解药。”这不是敷衍的安慰,他想到了李稷,既然李稷知道炭疽,就一定有线索,有方向。

“出去……活着出去……”阎六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眼中那点微光骤然变得无比炽烈。“家……”他声音哽咽了,浑浊的眼泪混合着脓水顺着肮脏的脸颊淌下,“俺家里……还有婆娘……还有囡囡……”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剧痛的嘶嘶声:“俺囡囡……才五岁……咳咳……最喜欢吃俺从镇上给她买的糖人了……”

对家人的思念,对那个小小身影的牵挂,成了此刻支撑他全部意志的支柱。“俺想回家……俺要回家……”他望着裴煊,眼中满是哀求。

裴煊的心像是被那句“囡囡”狠狠攥了一下,有些发紧。

就在这时,地窖入口上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步步踏在石阶上,由远及近。接着是铁锁被粗暴拉动的刺耳声响,划破了地窖内短暂的平静。

看守来了。

阎六眼中瞬间闪过一抹决绝的光,那光芒甚至压过了病痛带来的衰败和虚弱。他猛地转头看向裴煊,眼神沉重得像是在托付遗言:“帮我……告诉俺婆娘……照顾好……囡囡……”

他的声音又低又快,几乎含混不清。

不等裴煊做出任何反应,阎六用尽了最后残存的所有力气,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猛地从稻草堆上弹起!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耗尽生命的野兽,狠狠扑向刚刚打开地窖门、正探头朝里张望的那个灰袍道士!

“呃啊——!”

那道士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奄奄一息的囚犯会突然发难,猝不及防之下,被阎六死死抱住了腰,巨大的冲力带着他向后踉跄。

“找死!”道士又惊又怒,反手就去拔腰间的短刀。

狭窄的地窖入口处顿时一片混乱。是沉闷的撞击声,是布帛撕裂的声响,是道士惊怒的咒骂,还有利刃捅入肉体时那令人牙酸的噗嗤声!

最后,是阎六一声模糊不清、仿佛耗尽了所有气力的嘶吼,以及重物接连倒地的闷响。

片刻之后,一切重归死寂,只有浓重的血腥味迅速弥漫开来。

地窖门口,那个灰袍道士捂着自己的脖颈,那里被阎六发狂般用牙齿狠狠咬住,撕下了一大块皮肉,鲜血正汩汩地往外冒。他瞪大了眼睛,满是难以置信,身体晃了几晃,重重地向前栽倒,再无声息。

阎六就倒在他的旁边,胸口插着那柄属于道士的短刀,刀柄兀自颤动,鲜血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袍,洇湿了身下的石地。

他的呼吸已经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但那双眼睛却还死死地圆睁着,望着地窖的出口方向,那里透进来的微光,是他最后看到的景象。

他挣扎着,伸出一只沾满了血污、脓液和泥土的手,颤颤巍巍地伸向裴煊。

他的掌心里,紧紧攥着一枚小巧的玉佩。

玉料看着并不算好,有些浑浊,边缘打磨得也粗糙,上面沾染了斑斑血迹,但借着门口透进的光,裴煊依稀能辨认出,那上面用一种稚拙却认真的刀法,刻着一个小小的“囡”字。

玉佩似乎还残留着阎六手心的温度,带着一丝温热。

裴煊迅速上前,单膝跪地,接过了那枚沉甸甸的玉佩,握在掌心。

“我答应你。”他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

阎六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充满了无尽的遗憾和一丝解脱。

然后,他眼中的光彩彻底熄灭了,头颅无力地垂落。

裴煊握紧了手中的玉佩,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一个父亲最后的体温、嘱托和不舍。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两具尸体,不再有丝毫犹豫。

他迅速起身,没有丝毫停留,冲向那扇被阎六撞开、尚未完全关闭的地窖门。门外的光线,从未如此刺眼。

…………

李稷与澹烟在道观中像是两只被猫追赶的老鼠,刚拐过一片假山,冲进夹道没几步,迎面忽然撞上一个同样在道观中狂奔的人影!

“呃!”

“小心!”

三人猝不及防撞在一起,都闷哼了一声。李稷反应最快,反手就去擒拿对方,入手却感觉对方身形瘦削,但挣扎的力道却不小。

“李稷?”一个熟悉却带着几分沙哑和急促的声音响起。

李稷一愣,借着远处晃来的日光,看清了对方的脸——虽然沾满污垢,略显憔悴,但那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如星辰的眸子,正是慌不择路逃出来的裴煊?!

“裴煊!你果然在这里”澹烟也认了出来,又惊又喜。

“别说了!快走!”裴煊的声音里充满了急迫,他的衣衫有些破损,脸上还有擦伤,显然经历了一番凶险,“他们发现我逃出来了!整个道观都动起来了!”

果然,三人相遇的瞬间耽搁,已经让后方的追兵锁定了他们的位置。“在那里!别让他们跑了!”

三人对视一眼,来不及多问,求生的本能让他们再次拔足狂奔。裴煊似乎对这里的地形比他们更熟悉一些,领着两人左绕右拐,避开几波迎面而来的追兵。

“这样下去不行,迟早被堵住!”李稷喘着粗气道,追兵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

“跟我来!”裴煊眼神一厉,忽然转向旁边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那里似乎堆放着一些杂物,后面是一排低矮的平房,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天臭气。

“这是……茅房?”澹烟微微蹙眉,有些迟疑。

“顾不了那么多了!进去!”裴煊率先推开一扇摇摇欲坠的木门,一股更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

李稷和澹烟对视一眼,也顾不得嫌弃,一咬牙跟着钻了进去。裴煊迅速将门从里面插上,虽然只是根脆弱的木栓,但至少能争取一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