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配子月念六日(如发云见日)(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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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趁着夜色一路行进。

不知过去了多久,禁锢视线的黑暗倏然退去。

蒙住裴煊双眼的布条被人用力扯下。

眼前骤然亮了起来。

安吉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示意他下车。

裴煊下了马车,脚踏在坚实的地面上,目光迅速扫过四周。

这是一处道观。

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每一处细节都透着精心雕琢的痕迹,一种不显山露水的奢靡感弥漫在空气里。

与他所见过的寻常权贵别业相比,这里安静得有些过分。

连鸟鸣声都显得稀疏而遥远。

一丝异样感掠过裴煊心头,他的脚步却未曾停顿。

他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眼神锐利,不放过任何一丝线索。

安吉将他押到此地,显然不是为了让他求神拜佛。

那个潜伏在长安城深处,谋划着惊天阴谋的神秘作疫者,恐怕就在这里等着他。

能拥有这样一处道观,此人在长安的身份地位,绝非寻常之辈。

安吉注意到了裴煊警惕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呵呵。”

“裴司令不愧是长安城里智珠在握的人物。”

“都已是阶下之囚,居然还想着从我这儿挖出幕后主使?”

裴煊挺直了胸膛,脸上没有丝毫惧色,那份凌厉一如他在麟台审讯犯人时一般无二。

“你们费尽周折,不在懿德寺动手,反而将我挟持至此,难道只是为了让我陪你们欣赏这道观夜景?”

安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已经冷掉的芝麻饼,饼面上沾了些许灰尘,递向裴煊。

“哎,司令真是目光如炬,不愧是圣皇最为倚重的‘酷吏’。”

“来一口?”

裴煊纹丝不动,目光冷冽地盯着他。

“你们背后的主使者,究竟是谁?”

“那个作疫者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安吉用指甲剔着牙缝里的饼渣,然后不屑地往光洁的磨纹石地板上一弹。

“司令为何就认定,我们背后一定得有个主谋?”

裴煊冷哼一声。

“如此周密的计划,如此庞大的手笔,动用的人力物力,岂是寻常贼子所能做到。”

安吉的脸上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带着几分怨毒,几分自嘲。

“裴司令是长安城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出身河东裴氏这样的簪缨世族,祖父曾官拜宰相。”

“你这样的人,生来便注定了仕途坦荡,前程似锦。”

“又怎能理解我们这种在泥泞里挣扎求生之人的苦楚?”

裴煊沉默着,没有回答。

在他看来,这种怨天尤人的论调愚蠢至极,不值一驳。

安吉却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顿挫。

“不过,这倒也不怪你。”

“就像行人在路上,只会提防山间的豺狼虎豹,又有谁会低头去留意脚下微不足道的虫蚁呢?”

他的靴子猛然往地上一跺。

挪开脚后,坚硬光滑的磨纹石地板上,清晰地印着几只蚂蚁被碾碎的扁平尸体。

“它们的死活,只在你们这些长安城内如云端之人的随意一脚。”

“又有什么值得忌惮的?”

裴煊面无表情,心中却在飞速分析着安吉这番话里隐藏的动机与信息。

安吉伸手指了指远处巍峨的长安城墙轮廓,又收回手,指向脚下的地面。

“但是,裴司令,千万别小看了这些蝼蚁。”

他语气一扬,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自负。

“百里之堤,可溃于蚁穴。”

“千里之坝,也能瞬息崩塌。”

“蝼蚁,同样拥有撼动擎天大树的力量!”

裴煊眼神冰冷,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你们竟然有胆子潜伏长安,策划如此惊天阴谋,难道连对一个手无寸铁之人说出实话的勇气都没有?”

安吉咧嘴一笑,露出牙齿。“这便是实话。”

“我等,都只是些不甘心命运摆布的小人物罢了。”

说到“不甘心”三个字时,他的神情混杂着淡淡的自豪与浓浓的自嘲。

“世人只知道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却不知道,这蝼蚁之怒,同样也能摧垮百年王庭!”

安吉挥了挥手,示意手下解开裴煊身上绑着的绳索。

绳索松开,勒出的红痕在裴煊白皙的手腕上格外显眼。

安吉随后竟是恭敬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请随我来。”

“我这就带您去亲眼看看,我们这些小小的蝼蚁,是如何一步步撼动这长安城,乃至这座巍巍王庭的。”

裴煊揉了揉被捆得发麻酸痛的肩膀,目光扫过四周。

庭院内外,明岗暗哨遍布,全是手持寸弩的精壮汉子,眼神警惕而冷漠。

他知道,此刻绝无逃脱的可能。

他冷哼一声,没有再多言语,昂首迈步,朝着庭院深处走去。

安吉与他并肩而行,脸上那股癫狂的意味收敛了些许。

他们穿过雕花的亭子,绕过嶙峋的假山。

沿途不断有巡逻的卫士经过,这些人汉胡皆有,步伐沉稳,行动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裴煊暗自心惊。

寻常的江湖匪类,纵然凶悍,也多是乌合之众,行止散漫。

可眼前这些人,进退有度,纪律严明,人数众多却悄无声息。

别说是盗匪,就算是京营的禁军,能做到这般令行禁止的,恐怕也不多见。

这绝非仅仅依靠金钱就能网罗到的力量。

联想到安吉之前那番“蝼蚁”之言,裴煊的心不由得又往下沉了几分。

穿过一道雅致的月洞门,庭院深处的景象映入眼帘。

一间简朴的草庐临窗而建。

窗前,一个清癯的背影静静伫立。

听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那人缓缓转过身来。

看清那人的面容,裴煊如遭雷击,猛地停住了脚步。

他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老……老师?”

那临窗而立的老者,不是别人,正是长安城内久负盛名的针绝,曾教导过他针术的甄洪!

甄洪轻轻摇头,叹了口气。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裴煊身上,细细打量着这位曾经寄予厚望的学生。

“从嘉,许久不见。未曾想,你我师徒二人再次相见,竟会是在今日这般场景之下!”

裴煊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眼前这位德高望重、悬壶济世的老师,与穷凶极恶、图谋毁灭长安的济善道贼人联系在一起!

甄洪,长安百医榜上的针圣,一手金针绝技出神入化,受无数达官贵人敬仰。

他怎么会……怎么可能与济善道同流合污?

甄洪依旧是那副素净的打扮,一身洗得发白的葛布长衫,须发皆白,眼神一如既往地清明。

只是那清明深处,似乎隐藏着某种裴煊从未见过的、复杂难明的东西。

巨大的震惊让裴煊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他嘴唇翕动,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音。

“老师……您可知他们是何人?”

甄洪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仿佛裴煊的出现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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