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逼反之计(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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沓玉心中一喜,但她还是摇头。
”沓玉想要我们平时下的那副围棋。有了它,就像奴婢还在老爷的身边,天天服侍老爷,与老爷下棋。“
李渊听了十分感动。那副棋虽然是上好的青白瓷做的,是稀有之物,他还是非常爽快地答应了。这个时候,就是她要裴寂拿来的那副玉制棋具,他也会答应的。
这个晚上,老爷自然不会放过她。这是一个无比颠狂的夜晚,老爷在她的身上表现出来的强劲与持久,使她暗暗吃惊。
深夜,当李渊沉沉入睡的时候,沓玉像幽灵一般地爬了起来。她走到案边,抚摸着那青白瓷的棋盘。这里,寄托着她复仇的希望。隋炀帝的心情越来越不好,到江都已经半年了,按他的性情,早就要动一动了,可是他哪里也去不了,出了城便是贼人的天下。虽然他杀了不少讲真话的大臣,但他还是被吓坏了。他已经失去了年轻时那种锐气和闯劲,想动又不敢动,又不敢承认不敢动。他的灵魂深处比谁都清楚,他的江山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
在离开江都的时候,他对那些哭哭啼啼的妃嫔说,“朕就回来的,就回来的”,他还作了一首诗来安慰她们:“我讲江都好,征辽亦偶然。但存颜色在,离别只今年。”但他的心里清楚,怕是回不来了。
一路上,在那闷热的龙舟里,他总是睡不好,总是在做梦。他分明是听到唱歌的,那歌声又是那样的清晰:
天下乱兮,村为墟;
母失子兮,妻失夫,
何时何时兮,得果腹?何日何日兮,返故里?
谁在唱歌?妃嫔都说没有听到什么歌声,是皇上在做梦,是皇上梦里唱的歌。她们还问,皇上听的是什么歌?唱一唱,也好让臣妾学一学。他自己也糊涂了,既然他身边的人都没有听到,那一定是他在做梦了。他当然不能把那歌唱出来,因为那是反诗。
真正的梦也是有的,他总是梦见各种大典的音乐,登基的,祭祖的,祭天的······那些歌辞多么动听:“皇矣上帝,受命自天。睿图作极,文教遐宜。..... 正位履端,秋霜秋雨。御历膺期,乘干表则。成功戡乱,顺时经国”。还有,那是什么歌?这也是梦吗?“更移斗柄转,夜久天河横。徘徊不能寐,参差几种情。”“寒鸦千万点,流水绕孤村。斜阳欲落去,一望暗销魂。”唱得好,唱得好,这分明是朕的余兴之作啊!谁在唱,谁在唱?他又喊出声来,妃嫔们拥着他,笑着说,皇上又做梦了。这样的梦,隋炀帝想多做几个。他也笑了,朕是做梦了,这一次是真的做梦了。妃嫔们却又笑他说,皇上的梦没有一次是假的。于是他又开始糊涂了。
从东都到江都,他几乎天天晚上听到唱歌,而大家都说他在做梦,他真的糊涂了。这是清醒的糊涂,这是糊涂的清醒。他只好杀人了。
人有时是在胜利时杀人,有时是在绝望时杀人。此时的隋炀帝属于后者。隋炀帝杀的人太多了,而且杀的都是忠臣。真是悲剧啊!他不是不知道他们是忠臣,只是做了错误的理解,他以为他们这样做无非是为了哗众取宠,为了取得好名声。他在杀奉信郎崔民象时,就说过这样的话。
那是夏天的事了,隋炀帝想到江都,而崔民象却认为盗贼遍地都是,去不得,在建国门上表劝阻。隋炀帝便下旨先割了崔民象的舌头,然后将他斩首。他连老资格的大臣,纳言苏威的话都听不进去了,说他讨厌,说他滑头,把他削职为民。这样,隋炀帝的身边就没了真正的忠臣。他真正是两眼一抹黑了,什么真实的情况也不知道了。
内史侍郎虞世基知道炀帝不愿听到贼盗的情况,便把诸将及各地郡县报告战败、请求救援的奏章都扣压下来,不据实奏报,只说:
“鼠窃狗盗,郡县搜捕追逐,行当殄尽,愿陛下勿以介怀。”
炀帝听了,尽管他的内心深处不以为然,但他是真正地高兴了。这几十年,他东征、西巡、南幸;开河、修路、造仓;他累了,不想再听烦心的事了,他宁可受骗上当,也要求得一时的安宁。他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女人的身上。
那天晚上,皇上喝了酒,抱着王妃嫔刚刚阖眼,朦朦胧胧中却又听到一阵歌声,那歌声是从行宫的宫墙外随风飘来的,那是男音,粗壮、沉重、苍凉:
悒然不乐,思我李君,
何时复来,安我下民?
皇上又惊醒了。谁在唱,谁在唱?这一下不是梦了吧?王妃嫔也醒了,她太累,侍候一个反复无常的皇帝是够累的了。她睁开惺忪的眼睛,疑惑地望着皇上。
“你听,你听,这不是朕在做梦了吧?\"
她侧耳倾听,除了风声,什么声音也没有。倒是窗外的星星很亮。很久没有看到这么亮的星星了。这星星,让人想起遥远的童年。真是人生如梦啊!
”没有啊,没有什么歌声。“
的确,现在没有了。隋炀帝对自己也怀疑起来了,又是梦,那该死的梦。然而歌声又响了起来,还是那首歌:
悒然不乐,思我李君,
何时复来,安我下民。
”啊,是李君!\"
王妃嫔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她就知道失言了,连忙接下去解释道:
“那是贼人的歌,唱的是李密,李子通,李德逸。”
而隋炀帝想的却是李渊。在他的心灵深处,很明白,什么李密、李子通、李德逸,全成不了气候,真正的危险是姨表兄李渊。皇上用一种悲天悯人的目光看着王妃嫔。王氏吓得浑身发抖。她赤条条地从锦被上爬起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微笑地欣赏着她。他感到奇怪,女人的美是如此奇特,这王妃嫔平时并不怎么出色,而此时却有无可比拟的娇媚,龙心居然为她怦然而动。
“上来吧!朕赐你无罪。”炀帝说。
“谢主龙恩。”
她颤颤抖抖地又上了龙床。皇上迫不及待地跃到她的身上,她承受浩荡皇恩,却怎么也快乐不起来。
行宫内响起了四更鼓。皇上吓了一跳。这一吓,使一切都提早结束了。皇上无可奈何地喘着气。王妃嫔依然战战兢兢。皇上并没有生气,他把那柔若无骨的身子揽进怀中,想培育新一轮的兴趣。
第二天一早,皇上便宣内史侍郎虞世基,垂询太原留守李渊的情况。
虞世基把许多奏章都毁了,却没有毁掉李渊的奏章。
“启奏陛下,太原留守李渊,在晋阳城下大破反贼甄翟儿,有奏章在此,请圣上御览。.....”虞世基说。
隋炀帝摇了摇头,不想看。他倒为朕分忧了,炀帝想,他怎么不死在贼人的手中呢?
“乱贼虽不足为患,但毕竟扰乱黎民百姓,李渊剿贼有功,请陛下下旨嘉奖。.....”虞世基又说。\"赐他什么?\"“陛下圣裁。”“赐他不死。”
虞世基吓得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晋阳宫是晋阳的城中之城,加上仓城,几乎占去半个晋阳城。前朝留下的规模就已经相当宏大了,景明门、景福门、昭德门、玄福门、昌明门、五龙门、东闱门、西闹门;还有宣德殿、崇德殿、嘉阳殿、万福殿、大明殿、玄殿、射殿;更有阳德堂、万寿堂、玄武楼、十二院、有九曲池、太液池。..... 富丽豪华,当初炀帝受封晋王时,在晋阳宫外修起高四丈、周七里的新城和高四丈、周八里的仓城,当了皇帝后,晋阳宫成了行宫,炀帝感到不够气派,又于大业三年重建晋阳宫,自然又是规格超前,堂皇无比,虽不如东都之盛,江都之秀,可是在河东、河北的三十几个郡当中,这里也算是天上人间了。
可惜这里没有一点生气。这里住着上千名妃嫔、宫娥,全都是妙龄女郎,全都在无情的岁月中,无可奈何地消磨着自己的青春。她们怨,她们恨,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谁叫她们要长得如花似月,谁叫她们要被选入行宫呢?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她们认了。对着书本出神,绣花时刺破手指头,看猫儿打架,看鱼儿游戏,在花丛下打瞌睡,偶尔也下下棋,偶尔也互相逗逗乐。..... 这就是她们的生活。
比晋阳宫更没有生气的是仓城,那里堆放着无数的军械器具、粮食布匹、金银珠宝和各种各样物资,那全是一些死东西,不会说话,不会叹息,只懂得在沉默中做无穷无尽的等待。从早到晚,从晚到早,除了偶尔几声铁锁声外,仓城几乎没有任何声响。
晋阳宫副宫监裴寂,管的就是这两个死气沉沉的地方。显然,他的生活也是很无聊的。他不时到晋阳宫里去转转,去看看那些如花似玉的少女,和她们说说笑,逗逗乐。那些妃嫔宫女对裴大人是相当欢迎的,只要他一进宫,便围着他,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他便把宫外的事情对她们细细说来,有太原的事,也有其它地方的事,不讲天下大事,就讲一些趣闻。她们最关心的是圣上什么时候再幸晋阳宫,他的回答总是无可奈何的一笑,他心里想,就是圣上再幸晋阳宫,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呢?他又能够真正临幸到什么人的身上呢?几年前不是来过了吗?他带来的那些妃嫔就幸不过来了,还能轮到你们?皇上的到来无非是给她们带来某种希望,而希望过后,却是更大的失望。
在那些妃嫔宫女中,与裴寂关系最密切的要算是张、尹二妃了。说来她们已经不年轻了,已经二十七、八岁了,她们是开皇年间进的宫,那时才十一、二岁,豆蔻年华,美艳逼人,可是运气不好,始终没有得到皇上的宠幸,她们的青春就在这无数的希望与失望当中度过,从长安到洛阳,从东都到太原,如今,没了希望,也无所谓失望,已是心如死灰了。
但在裴寂看来,她们却具有其它妃嫔所没有的特殊魅力。她们融娇艳与成熟于一身,铸哀怨与忧伤于一炉,叫人一望而怦然心动。裴寂喜欢听她们诉说,陪她们叹气。她们也把裴大人当知己,他是她们认识的,可以谈话的唯一真正的男人。
这天早上,裴寂正想到宫里去走走,这也是例行工作,他通常是先到宫里,然后再到仓城,这就是他一天的公干了,然后便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最近他下围棋下出了瘾,想找一个人来下一下,比比高低,本来想到留守府找李渊,他是他围棋的老对手,分不出高低,叫棋逢对手,但最近他们下棋,往往是裴寂输的多,输的不是棋艺,是气势。听说李渊又去晋祠了,这未免有些扫兴。
副宫监府第就在晋阳宫的边上,与晋阳宫相比,这里就像是一座小土地庙。但就府第本身,它还是很气派的。正门三开间,水磨的墙面,精雕细琢,门上的兽环也很别致,而且金黄闪亮。这可以看出主人颇重视生活享受。
李世民与刘世龙在门口下马时,裴府的仆人立即跑进去报告了。正在穿官服的裴寂立即把官服脱掉,穿着便服迎了出来,他已经决定不到晋阳宫去了,反正也没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无非是走一走而已。
裴寂把李世民、刘世龙迎到客厅坐定之后,说:“二位仁兄光临,敝舍生辉,我感到很高兴。”“到尊府拜访,是世民很早的愿望,只是怕打扰大人,不敢来。”李世民说。
“那里的话,我也没什么公务,正盼着有人来聊聊天哩!\"
裴寂说着,想起刘文静对他说过,这李世民不是等闲之辈。他再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的确一表人才。但他与他的父亲李渊是朋友,自然也就把李世民看小了一辈,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能有多大的能耐呢?
刘世龙在一边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嘴边掠过一丝冷笑。他说:
”公子知道大人棋艺极高,想来与大人试试高低。“”岂敢,我是来向裴大人请教的。“李世民说。”摆棋侍候!“裴寂大喜,高声道。
摆棋盘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女郎,看样子是裴大人的侍妾。裴寂的棋具虽比不上他送给李渊的那副名贵,却也是棋中上品,青白瓷棋盘在当时是最好的工艺品了。
李、裴二人纹枰而坐。
“这不叫对弈,这是学弈,请大人手下留情。”李世民说。
“尊公是弈林高手,将门出虎子,公子也一定棋艺高超,还是请公子多多指教才是。”裴寂说。
“孔子有博弈之说。二位何不行孔子之道,亦博亦弈,以弈为博,岂不妙哉!”刘世龙说。
“刘大人说的是。”李世民接口道:“可惜我没有带钱,裴大人又是高手,输了,脱掉衣服也走不出裴府大门啊!\"
”这样吧,“刘世龙说:”今天二位对弈,我出资,谁输都由我来出钱,如何?不图别的,只图个痛快!\"
说着,便从袖子里拿出几锭金子,摆在棋盘边上。裴寂知道刘世龙是晋阳首富,且为人豪爽,从不看重阿堵物,凡事只求痛快,也就不说什么。
围棋棋局从十三道、十五道、十七道,到了东汉之后就已经流行十九道了。横十九道,竖十九道,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李世民执白子,一开始就纵横布阵,锐不可挡,大有气吞山河之势。裴寂也不示弱,从容布阵,沉着应付,步步为营。裴寂想,李公子年轻气盛,切不可赢他第一局,败了他的棋兴,便故意放了一着闲着,破了一个缺口,李世民穷追不舍,不到一炷香的工夫,裴寂便输了。
刘世龙把一锭金子移到李世民的一边。
第二局,裴寂占了先。他一着紧似一着,变化无穷,妙着连连,杀得李世民只有招架之力。刘世龙在一边说:
“公子沉着,还有挽回的可能。”
李世民却一再摇头。头一摇,手就乱,手一乱,便很快地露出了破绽。裴寂微微一笑,把棋眼堵死了。李世民连叫“该死”,就在他叫“该死”的时候,刘世龙把他那一边的金子挪到了裴寂的这一边。
接下去裴寂连胜三局。刘世龙把带来的金子全都留在裴寂府中。
临走时,李世民对刘世龙说:
“这金子就算我先欠你的。明日再来。我就不信,我会再输给裴大人。”
李世民连着来了三天,输掉了几两金子。
晚上,裴寂静静地回忆白天的棋局,心中觉得蹊跷,以李世民的棋艺不致于盘盘皆输,而且有几次明显的破绽。这么说,他是有意输给我的,从开始就是一个计谋,他们是有意送金子给我的。那是谁的主意呢?是唐公吗?不可能。唐公要我办事,直言就是了,不必绕这么个弯子。那么是李世民自己的意思了。他为什么巴结我?裴寂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不管什么目的,他裴寂都不会拒绝,为什么要拒绝呢?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更何况,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这是人之常情。他想着法子给我送金子,我当然也要为他做点什么。做什么?等他开口吧!
李世民还是常常来,还是常常输,除了下棋,便是喝酒,大家搞得很亲热。裴寂不动声色,微笑地等待着他开口。终于有一个晚上,下完棋,喝了酒,李世民开口了:
“裴大人,晚生有一事相求,不知大人是否肯帮助?\"
”公子有何困难尽管说,只要我裴某能做到的,在所不辞。“
”裴大人以为如今天下大势如何?\"
裴寂愣了一下,他似乎猜到了李世民要说些什么。如今天下大势,就是一般百姓也看得出来,他问我,无非是想探一探我的倾向,我说什么好呢?他想起刘文静的话,眼前的年轻人是想有所作为的。我实话实说,以心交心,他也就把我当朋友,如若我说了假话,便显得疏远了。
“势若汉末,看来,大隋朝的气数将尽了。”裴寂说。
李世民站了起来,说:
“大人表面随和,无所用心,却对大局洞若观火。真是大智若愚啊!公子过奖了。“
”只是杨家大厦将倾未倾,而我李家生命却是危在旦夕。“
裴寂大吃一惊。他虽然与李渊是朋友,也常常听到李渊唉声叹息,却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危机感。
”圣上多疑,且我李家名在图录,好几次都想借口降罪家父。这次北防失利,圣上必然降罪,轻则削职,重则夷族。所以说是危在旦夕。“
”依公子之见,如何才能避开这个灾难呢?\"“俗话说,官逼民反。皇帝逼得我们走投无路,也只有起兵造反这条路了,与其坐着等死,不如起来反抗,或许还会有一条生路。”
裴寂的脑海迅速闪过他在华山庙里的梦,他梦见神仙对他说,你过了四十岁便有大福大贵。这大福大贵靠杨家是不可能了,看来,李家倒是有可能得到天下的。桃李子,有天下。这是童谣,也是天意。在一刹那之间,裴寂决定把宝押在李家。
“公子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我与尊公虽是老朋友,但明言相劝,恐反见拒,看来只好用'上屋抽梯'之计,为尊公打开一条生路了。”裴寂说。
“全仗您大力支持。”
“公子静候佳音。”裴寂很有把握地说。
裴寂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一旦把宝押上去,就想方设法地去赢。沓玉穿得整整齐齐,等待着高君雅回房。
自从早上被轿子抬到高府来,她的心里一直是空落落的。她想,这大概是因为没有见到胡标的缘故吧,她希望他能在她离开李府之前奇迹般地出现,她有许多话要说,离开他实在是出自于无奈,要不是为了报仇,她不会离开李府。一离开李府,今生今世怕见不到面了,不过,这也有胡标的一份责任,前一阵子,她让他赶快与高府的人联系,他却迟迟没有进展。要是有了内线,老爷把她送给高老爷时,她就可以誓死不从。她留在李府完全不是为了老爷,而是为了胡标。这也是天意,要我更快为舅舅报仇,要不,老爷怎么会突发奇想地把我送过来呢?
然而,她依然是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丢掉了什么东西。查了再查,她想带的东西一件也没有遗漏在李府。那为什么有那种感觉呢?她悟到,这是她不想悟到,却偏偏悟到的,她居然有点想老爷,想他呼唤她的声音,想他看她的眼神,想他们面对面下围棋的情形,想那从花园深处传来若有若无的乐声。...... 该死的,她居然对杀死她舅舅的仇人产生了感情,不,不,不!她大声喊叫着,报仇报仇,她对自己说。她祈望舅舅亡灵的帮助,希望在梦中再一次看到舅舅那双一动不动的哀怨眼睛。
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她对自己说。我一定要报仇,一定要拯救自己的灵魂,我一定要对得起舅舅的在天之灵,舅舅,亲爱的舅舅,您帮我一把吧。她下决心,今天,就在今天,一定要把李渊的阴谋告诉高老爷,请他禀奏皇上,治李渊一个死罪。
她把自己打扮得整整齐齐,把那些记载着李渊阴谋、只有自己理解的文字从盒里拿出来,把那副从李府带来的青白瓷棋盘也端端正正地放在案上,坐在那里庄严地等待着。
她整整等了一天,又从一更等到二更,等到的是一个喝得醉醺醺的高君雅。她很失望,但还是强打精神,正色道:
“老爷,我有要事向您禀报。”
她这是对高君雅说,也是对自己说,她必须不断坚定自己的信心。
高君雅却对她嘻嘻地笑着,这个女人果然与众不同,越是假正经便越发显得可爱。他不由分说地把她扔到床上,然后把她的衣服剥得精光。
他就站在床边。他是一个勇猛的将军,只是动作有些粗鲁。他一边喘气一边问:
“我比李渊如何?\"
沓玉紧闭双眼,他的一切都使她想起李渊,李渊完全不是这样。她在心中高喊着”罪孽“,眼泪顺着眼角流到床上。
春天的夜晚,宁静而温柔。
当高君雅在身边呼呼大睡时,沓玉睁开了眼睛。她看到窗外夜空中闪烁的星星,她把这当成舅舅的眼睛。
第二天,当高君雅从酣梦中醒来时,看到沓玉穿得整整齐齐,跪在床下。他看了看自己赤条条的身子,感到十分奇怪,这女人怎么啦?一个挺身,坐了起来。
”老爷,我有要事向您禀报。“沓玉说。
高将军想起这女人昨晚好像也说过这样的话,他有些扫兴,他是想再来一下子的,在女人的身上,他有用不完的精力,更何况是面对这样一个楚楚动人的女人。可是她却来这一手,叫人兴奋不起来。他懒洋洋地说:
”什么事说吧!\"
沓玉突然又决定不说了。她看出了他的不耐烦和不信任,这个时候说了也等于白说,还不如先和他建立感情,等时机成熟了再说。
她抬起头对他嫣然一笑,说:\"老爷果然身经百战,所向披靡。“
高君雅以为她在挑逗他,一下子又兴奋起来,再一次把她扔到床上,把她剥得精光。
沓玉一心想把将军迷倒,便做出千般媚态,乐得高君雅哼哼直叫。
装寂想到自己就要大显身手,竟兴奋得彻夜难眠。在这个大变局前夕,他自信比任何人的嗅觉堵阿敏锐,未来的天下属于李氏,他要赶快靠边,选择明主。
但他很清楚:李渊是个老狐狸!
老狐狸固难应付,但他睡了或醉了的时候,也是狡猾不起来的。裴寂决定善用此一弱点,施展他的奇计,把李渊逼反,骑虎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