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谋于心(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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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事小心,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李渊忧心忡忡地说。

这时,沓玉已经给长孙顺德摆上了一副酒具,她在给他斟酒时,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好像要记住点什么。吃过晚饭,李渊在花厅里与沓玉下棋。近日来,他喜欢与沓玉下棋,他觉得她的棋艺大有长进,以前,总认为她的棋艺只配和智云下。这些日子,沓玉似乎在各方面都有所长进,字也写得越来越像他了。只是她喜欢悔棋,要是别人,他是绝不允许的,她就不一样了,就是一盘棋悔十次,他也让着。有时高兴起来,甚至由着她提子儿,撒娇地说:“这里不行,老爷得换个地方着。”他就换个地方,反正赢她只是时间问题。看她撒娇有时比下棋本身更有趣。

与沓玉下棋,既轻松又愉快,这对于李渊,是一种真正的休息。

从花园深处,飘过一阵阵似有似无的长笛声,吹的是东晋名曲《梅花三弄》,这是李渊的主意。每次下棋,他都令乐工在花园深处,或吹笛,或弹琴,以音乐助兴。有时是伯牙的《高山流水》,有时是阮籍的《酒狂》,但更多的却是桓伊的《梅花三弄》。这桓伊不但是个音乐家,还是谢安手下的一名骁将,在淝水之役立过赫赫战功。

这时,武士走了进来。

和许多李府的常客一样,他进来是不用通报的。只是到了花厅门前,才听得丫鬟说了声,“武老爷来了。”武士说了声“唐公好雅兴啊!”便站在一边看棋。

武士看了一会儿,便忍不住笑出了声,李渊和沓玉都抬起头来。

“武老爷是笑沓玉的棋艺太差了。”沓玉说。“岂敢岂敢,沓玉姑娘的棋艺,最差也在我之上。”武士说:“我笑的是你们手上的子儿。”

李渊和沓玉看了看手中的棋子,并没有什么值得笑的地方。

“棋局十九道三百六十一路,仍象天之数;棋有黑白,乃阴阳之分。男女对奕,乃阴阳之合。唐公以阳刚之巨手而执白子,沓玉以阴柔之纤指而捏黑子,以阳阳对阴阴,刚刚对柔柔,故可笑尔。”武士说。

“依武大人之见,我们得换子儿。”沓玉说着,便把自己装黑子的孟递了过来,同时拿过李渊的孟。她从孟中夹起一个白子,“叭”地一声扣在棋眼上,说:

“这一盘老爷输了。”

沓玉说着,便看着老爷笑。

“你看看,被你一搅,阴阳颠倒也。”李渊笑着对武士说。

武士也笑了。大家正笑着,便听得门口的丫头说:“裴老爷来了。”

裴寂说了声“武兄也在”,便把手中的东西放到案上。裴寂很少空着手来,他总是要带点什么礼物,他的礼物不管轻重,都能讨李渊的喜欢。

他也不说是什么东西,只对杳玉说:

“请沓玉姑娘把灯吹灭,然后找人再加八盏灯。灯不可一盏一盏来,要八盏一起来。”

在沓玉把灯吹灭之后,裴寂把他带来的东西挂在屏风上,然后用身子挡住大家的视线。李渊和武士站在窗前捋胡子,等着看裴寂的把戏。

等沓玉带着八个人提灯进来时,裴寂身子一闪,所有人都“啊”地一声,不由自主地向后躲去,他们都看到一匹骏马从裴寂身后向他们飞奔而来。

李渊一定神,却原来是一幅奔马图。

“好画,好画!”李渊说:“这是何人所作?\"”以唐公的博学,应该知道是何人所作。“裴寂说。

李渊捋着胡子,沉吟片刻,说:

”这莫非是杨子华的奔马?\"

裴寂点了点头。

大家走近一看,果然是杨子华的印章。

北齐直阁将军员外散骑侍郎杨子华,是个着名的画家。听说,他常常把画的马挂在墙上,夜里左右邻居都可以听到马的鸣叫和马蹄声,好像是马出来寻找水草。天下号为“画圣”。后来杨子华被齐世祖召入宫中,非有诏,不得与外人画。看来,裴寂这画一定是从晋阳宫的宫库偷出来的。

李渊伸手轻轻地抚摸着画面,仿佛在抚摸着一匹真正的骏马。他爱马,裴寂正是投其所好。

“还有一样东西,也是唐公所喜爱的。”裴寂走到案边说。

“这一次可要熄灯?”沓玉说。

“不用不用。”裴寂说着,便掀开盒子,再解开黄色的绸子。众人一看,是一副玉棋器,盘是玉的,孟是玉的,子则是用白黑两种宝石琢成的,个个闪着莹光。

李渊抓一把孟中的棋子,然后把手指一松,那棋子落在孟内,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十分悦耳。他又夹起一个棋子扣在棋盘上,又是“当”地一声,仿佛扣响了一根琴弦。

这时,从花园的深处,又传来了一阵似有似无的长笛声。

“来,你我杀个通宵如何?”李渊对裴寂说。于是,沓玉收了旧棋具,换上新棋具。李渊与裴寂纹枰对坐,沓玉和武士也围着棋盘坐了下来。

李渊与裴寂可以说是棋逢对手。叮叮当当,一时间,满屋都是悦耳的音乐声。

“唐公可知这棋具是从何而来?”裴寂边下边说。李渊正要着子,手在空中停住了。

“这是东晋司徒谢安的宝棋。”

李渊很有兴趣地扣下手中的棋子。又是“叮”的一声。这么说,这副棋经历了许多惊心动魂的场面!

谢安不但是一个大政治家、军事家,也是个围棋高手,他的棋友都是当时的名流,如书法家王羲之、中郎官王坦之、名僧支遁、画家顾恺之。谢安为人沉着稳重,深藏不露,临危不惧,以静制动。这些都是李渊十分欣赏的品格。

淝水之战,谢安“指授将帅,各当其位。”第二天,谢安的侄儿谢玄等人率领八万军队赴淮淝,去抵挡苻坚的百万大军,而他却在家里与客人下棋。不久,有人从前线送来战报,谢安看了战报,什么也没说,还是下他的棋。客人却显得很不安,因为这一战关系到东晋王朝的生死存亡。客人问:“前方战况如何?”谢安说:“小儿辈大破贼人。”神色举止,不异于常。

李渊想,我要做比谢安更大的事业,而且我要比他更沉稳。

武士伸了伸腰,走到窗前。

他抬头看天,他对夜空有特殊的感情,分布在夜空中的星星,对他来说,是一本永远读不完的天书,是一个无穷无尽的智能泉源。

他突然又走回来看了一会儿棋局。他在棋桌与窗口之间走了几个来回。他发现,棋局上棋子的分散与天上的星星有某种对应。他认真地看了看正在聚精会神下棋的李渊,武士心里暗暗吃惊。

这是一张从未见过、容光焕发的脸。

看来,李渊并非仅仅在下棋,他是在棋盘上筹划天下大事。武士想起班固的话:

“局必方正,象地则也;道必正直,神明德也;棋有黑白,阴阳分也;骈罗列布,效天文也。四象既陈,行之在人,盖王政也。”

棋事如此,天下事又何尝不如此。他想,当今乱世,群雄并起,而得天下者,必唐公也。

晋阳一役,多少改变了一点王威对李渊的看法,认为他对皇上还是忠诚的,剿贼还是用力。王威让林安给皇上呈送一份密奏,把晋阳城外大捷报告皇上,一是想让皇上开心,二是想让皇上知道,他王威并没有辜负皇上的信任,他与高君雅不但把李渊看住了,而且让他为皇上出了力。如果皇上对李渊有什么奖赏的话,他也可以两边讨好。王威对皇上忠心耿耿,但也不想得罪李渊。这太原毕竟是李渊的天下。

可是密奏已送去许多日子,却没有从东都传来任何消息。今天一早,便听到喜鹊在枝头鸣唱,他想,这该是圣上诏书下达的好日子吧!

今年的桃李还是开得那么好,他想起“李花开,杨花落”的童谣,据报,晋阳城内也有类似的童谣,他没有把这件事写进奏章,怕惹起不必要的麻烦,万一圣上下旨要他制止这种童谣,或者捕杀传唱这些童谣的小孩,或者砍掉晋阳地面所有的桃李,那就不但会激起民变,也会把李渊逼上造反的道路。这对谁都没有好处。王威看着院子里怒放的桃李,感情是复杂而无奈的。他只希望春天赶快过去,那些桃李赶快雕谢。让一阵阵风雨把它们冲洗得无影无踪,眼不见为净。

他好像听到马蹄声。王威的府第并不大,围城外面便是通往东门的道路。他对这座府第还算比较满意的。清晨,吹东风的时候,他还常常听到汾河上的渔歌。那种歌声令他心旷神怡,因为这使他想起和平与安宁。他想,那马蹄声该不会是圣上的御使吧!

然而,急急忙忙地进来的却是他的同僚高君雅。与王威相比,高君雅的心思浅了一些,他想李氏名在图录,皇上对李渊又不放心,何不抓住一个什么把柄,置李渊于死地。他甚至动过取而代之的念头。这个念头后面隐约还跟着一个妖妖治治的少女身影。他布署手下密切监视李府动态,一有情况,立即来报。

这天中午,便有人来报,说在街上遇到一个人,长相极像长孙大人。高君雅问,哪个长孙大人?那人是从京城跟来的,说,就是右勋卫长孙顺德大人。高君雅说,如今哪里去了?那人说,我跟在他后边走了很久,最后,在留守府门前跟丢了。高君雅想,这么说,是进了留守府了。想想,有道理,长孙顺德不就是长孙晟的族弟吗?长孙晟不就是李渊的亲家吗?

好啊,好你个李渊,居然敢窝藏钦犯!他坐不住了,即刻就起身来到王威府中,想与他商量告发的办法。

刚刚坐定,茶还没来得及喝完,高君雅就把长孙顺德的事说了。

“果真是他,没有看错?\"

”错不了,那仆人是我从京城带来的亲随,你知道,我过去与长孙顺德还有一点来往。“

”即使是真的,我们也拿不到证据。“王威沉吟片刻,说。

”还要什么证据,进去搜不就得了,搜到了人就是证据。“

”要是搜不到呢?\"高君雅一时语塞。

“再说,李渊是你我的上司。易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既陈,贵贱位矣',没有皇上的圣旨,他的府第你我是搜不得的。”

“难道就放了他不成?\"

”当然不是。除了搜,有没有别的办法?\"

“我已派人日夜盯住李府。”

“这就是了。”

“对于李渊,你我还是得注意他的大节,圣上最担心的也是这件事。”王威想了想又说:“要是他也像杨玄感那样,从肚子里杀出来,那就成了朝廷的心腹大患。我们既要看住他,也不能把他往造反这条路上逼。”

“依我看,李渊的反心早已有之,不如趁早找个理由,除掉他。”

高君雅这么说,王威也不便说什么。在这乱世,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今天是忠臣,明天便成了逆贼。再说皇上对李渊的态度时阴时阳,也叫人捉摸不透。万一高君雅在皇上面前告自己袒护李渊,那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时,林安匆匆走进来,看到高君雅,欲言又止。王威说,高将军是自己人,但说不妨。林安说:

“据京城来的密报,李密反,晋阳令刘文静与李密乃姻亲,应以连坐。圣上已下诏,着即革职下狱。钦使已到留守府。“

”那管什么屁用,李渊又不用连坐!“高君雅说。”刘文静与李渊来往密切,未必就真能把他拘入狱中。一走漏消息,刘文静就可能从我们的眼皮底下溜掉。“林安说。

”他李渊如敢抗旨,就拿他是问。“高君雅说:”我正巴不得他这样哩!\"

“依我之见,还是不动声色为好。林将军,你多叫几个可靠的小厮,盯住刘文静。”王威说。

“还有,”林安又说:“末将刚才在街上好像看到长孙顺德。”

“你也认得他?”高君雅说。

林安点点头。王威、高君雅对看了一下,事情似乎真的严重起来了。

李世民和长孙顺德等人住到刘世龙的庄园里,开始训练军队。

刘世龙的庄园离晋阳城几十里地,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小城堡。这里原来并没有城堡,大业十一年,皇上下诏各村庄都修筑城垒,刘世龙趁机大兴土木,把刘家庄建成一个可进可退、易守难攻的城堡。为什么说可进可退呢?原来这刘家庄后面有一片森林,一直连到山上,一上山便是一望无尽的林海。刘世龙在他家的花园里挖了一条地道,直通森林。长孙顺德住在这里,可保万无一失。

这天晚上,李世民、长孙顺德从兵营回来,正与刘世龙喝酒聊天,忽报在马厩抓到了一个盗马贼。十几年来,刘世龙陆陆续续从胡人那里买了几百匹马,有一座巨大的马厩。

“哪来的贼人如此大胆,偷到我的头上。带上来,我倒要看看是不是三头六臂!”刘世龙说。

家丁们推上一个肤色黝黑的大汉,把烛光弄得摇摇晃晃。

李世民一看,黑归黑,倒也浓眉大眼,且眉宇间透着英气,给人粗而不俗之感。

刘世龙还没有开口,就听得那大汉说:

“我听说刘世龙是条好汉,原来也是个胆小鬼!\"”你偷了我的马,我还没有和你计较,你倒先骂起我来了!“刘世龙说。

”马还在你的马厩里,可是你们看,我身上的绳子足以绑两匹马了。“众人一听,笑了,刘世龙连忙叫松绑,并叫小厮再加一张椅子。那大汉也不推辞,大大咧咧地坐下来,端起酒就喝。

“敢问壮士,尊姓大名。”李世民说。

“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刘名弘基,雍州池阳人氏。.....”那人道。

“壮士莫不就是前河州刺史刘异刘大人的公子刘弘基,久仰久仰!”李世民站了起来说。

李世民这么说,刘弘基反倒不好意思起来,直道:“惭愧惭愧。”

“公子何以沦落至此?”刘世龙说。

刘弘基扬起脖子,连连灌了三杯酒,然后才说起自己的身世。

刘弘基从小落拓,喜欢结交朋友,平时喝酒耍拳,不管家业,还常常资助别人,他的资助有时不怎么看对象,有求必应。他的父亲本来就没留下什么家产,被他折腾了几年,也就家徒四壁了。这本来也无所谓,人生在世,草木一秋,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没有也就没有了,只图个快活。

不料偏偏遇到征兵伐辽,不去不行,去晚了也不行,没钱,不能按时到位,按律得杀头,别的他刘弘基可以不要,这头他还是要的,大丈夫男子汉,不干一番大事,就把头给弄没了,那也太窝囊了,所以他就逃,一逃就逃到了太原。说话间,刘世龙叫小厮多拿几根蜡烛来,把大厅照得通明透亮。

“何以别处不去,偏是看中了太原?”长孙顺德说。

“无以为业,盗马为生,此处马多,好偷!”刘弘基哈哈大笑道。

“怕还有其它的原因吧!”李世民说。

刘弘基认真地把李世民看了一看,说:

“说实在的,一个人总不能一世为盗,也要找个好前程。听说太原是个英雄豪杰聚居的地方,也想到这里来找个机会,寻求发展。”

“你这算是找对了地方。”刘世龙说。“你可知这位公子是什么人?他就是太原留守、唐国公李渊的二公子李世民。而这位长孙顺德,也是一条好汉,与你一样,不满征辽,逃奔太原,以待将来。”

刘弘基拍案而起,把那桌上的杯、碗震落了好几个,他兴奋地说:

“我这马是偷对了,居然偷到了一班朋友。来来来,我借花献佛,敬各位兄长一杯!\"

说着便去拿酒杯,可是哪里有酒杯,早被他震到地上去了,他随手抓起一只大碗,把里面的菜倒在桌上,提起酒坛,倒满一碗,说了个”请“字,自己先自干了。众人也就跟着举起杯子,把酒干了。\"刘兄若不嫌弃,就留在此处,与我等共图大业。“李世民说。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刘弘基说。

众人正喝得高兴,忽见李府胡标匆匆进来。李世民问:

”何事慌张?\"

“老爷吩咐,皇上下旨,将刘文静刘大人革职下狱。请公子回府说话。”胡标说。

李世民吃了一惊,如何好好的就要革职下狱?莫非有人从中作梗,向皇上告了御状?刘大人为人耿直,说话做事都不大提防,一定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上。那么是谁有能耐向皇上密奏的呢?都说副留守王威、高君雅是皇上的亲信,看来不假,看来太原也不是像有些人所说的那样,天高皇帝远,皇上的眼睛就在周围!

“知道刘大人因何事革职下狱吗?”刘世龙问。“听说,是与李密连坐。”

“刘大人已经下狱了吗?”刘世龙松了一口气,又问。

“已在狱中。”

刘世龙想,刘大人既已下狱,何必多此一举?明为请公子回府说话,实则是要告诉我等小心为要。可见唐公做事之谨慎。便对李世民说:\"既然尊公有命,请公子速速回府,此处一应事务,请公子放心,不会有丝毫差池。“

李世民便拜别众人,与胡标飞骑回城,回到府中,已是深夜,他让胡标把马牵回马厩,轻手轻脚地走过大院,怕吵醒别人。不料沓玉站在大厅的台阶上等他,她说:

”二少爷回来啦!老爷说,等二少爷回来,就把他叫醒。“

”我这就去。“李世民说着,跟着沓玉来到后房。李渊正在案前写信,他示意李世民坐下,等写完最后几个字。

”这是我写给建成的信,你也看看。“

李世民双手接过,快速浏览了一遍。那信大概的意思是:刘文静革职下狱,明与李密连坐,实为警告天下之李姓者。刘文静不解京师,独狱下晋阳,其用意更为明显。有谣云:桃李子,洪水绕杨山。李浑可应之,李密可应之,而李渊更可应之。渊洪皆水也。如今浑已灭,密已反,唯李渊尚存。其危在旦夕尔。尔等不可为我李家表面显赫所惑,宜小心谨慎,切不可授人以柄。以免招来杀身之祸。切切为要。

”大人,我非鱼肉,何以坐等刀俎之祸?“李世民说。

”不如此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李渊口气严厉地说:“叫你来,就是要你小心。你平日与刘文静来往,也是常情。但如今事情有变,你切切不可感情用事,再到狱中探望,授人以柄。晋阳城内,难免会有皇上的耳目。”

李世民想,我怎么能不去看望老朋友呢?但他只是想,没有说出口。他觉得父亲太胆小了,一味地躲,总不是个办法。他想说一些“不如趁机起事”的话,又看到沓玉站在一边,有许多话不好说。要想找到一个沓玉不在场,又能跟父亲单独说话的机会,又很难。

李渊见李世民不再说话,向他摆摆手,说:

“歇息去吧!\"

李世民从父亲的房里出来,他的危机感更加强烈了,甚至有一种刀正搁在脖子上那种凉飕飕的感觉。他感到不解的是,父亲既然深切地意识到危险,为什么不行动起来,杨家的天下难道真的不可替代?

李世民走后,李渊把信封好,对沓玉说:

”明日叫胡标将此信速速送往河东,不可有误。“真是天赐良机!沓玉想。她干干脆脆、响响亮亮地应了一声”是“。

李渊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她报之以妩媚的一笑。李世民半夜回到兵营,内心充满了焦虑与沸腾。脑子里竟浮现了他经常看到的那只癞蛤蟆的迟钝模样--

它在篝火照亮下的草地上静伏着,定点觅食,飞蛾昆虫掉落在它前方,它缓缓上前两步,吞食了一只猎物,然后退两步回到原地,静待下一只猎物掉到它眼前来。

它表现出来的是:不急、没有企图心、安于现状,也没有危机意识。眼睁睁看着猎物在眼前来来去去,错失很多机会,它却无动于衷。

他想起父亲也是这样,太沉稳,也太迟缓。不能再等下去了,他决定与刘文静等人一起采取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