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诀别凤仪亭(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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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儒退出后,董卓闷闷不乐地回到“藏秀阁”寝房,见貂蝉坐在床沿吁吁啼哭,他一时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什么滋味。
他真想一剑将她劈死。董卓以往的侍妾,凡背着他偷情,一旦被他查出,无不被他手刃命赴黄泉。貂蝉和吕布彻夜幽会,被董卓当场逮住,本可以将她立毙。然而,他看一眼面前楚楚可爱的旷世美人,早把自己的杀机抛到九霄云外。他不想杀死她,但打一顿消气,总是要的。他伸出巨手,正想猛甩她一巴掌时,但不知怎么的,那只杀人如麻的手,却像被什么人抓住似的,久久停留在半空中。
貂蝉虽然颔首啼哭,但董卓的一举一动早摄入她的双眼之中。她想,背着丈夫让别人猥亵,终是一个女子的缺德。此时她倒很想让董卓的巨掌甩了下来,以平衡一下自己的贞女心态。然而,董卓的手并没有打下来,只听他厉声问道:
“贱人,我如此爱你,你何故背叛变我,同那逆贼吕布通奸?”貂蝉见问,放声大哭,说道:
“妾身闻侍女说,司徒送一个‘飞龙戏双环’的花灯给太师,太师疼我,转赠给贱妾,挂在‘凤仪亭’门口。我喜之不禁,赶忙跑去观赏,不料撞上匆匆而来的吕布。我知男女有别,便转身回避。可是吕布却说,母亲勿惊,孩儿陪你观赏花灯无妨。我想吕布是二郎的爱子,同貂蝉有母子之义,如今他又有爱妾李英日夜缱绻,料他不会有非分之想,所以便同他一起观赏起花灯来。
“然后,他又邀我到“凤仪亭稍坐,听他讲虎牢关之役。也是我好奇心重,他讲的惊险故事,竟让我听得入迷,一时忘了时间地点。万万没想到你这不义的义子,还不如禽兽,竟然欲对我乱伦非礼。而我心中又只有二郎一人,又饱读经书,自小立下烈女不事二男之志,岂肯放弃操守,委身俯就?尽管他力大无穷,但我至死不从,他也无可奈何。正当他拉我推之际,幸好太师来了,使我洁身自好,不被吕布所污。万一太师迟来,我也是一死了之,以报太师对我之大恩大德。——哼,这狗奴才,他看错人了,休想占贱妾的一分便宜。”貂蝉理直气壮,又说又骂,说得合情合理,辩解得滴水不漏。董卓自然相信,相信她对自己的坚贞不渝。他见貂蝉仍在一旁委屈落泪,觉得可怜可爱,忍不住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你也不用哭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相信你就是了。”貂蝉见董卓被自己的花言巧语哄骗过去,终于相信了她,倒觉得心里不安,反而哭得更伤心了。董卓感到不解:“我相信你为人正经,你怎么越哭越凶?”
“我哭貂蝉命苦,堂堂太师夫人,居然被下贱的奴才欺侮。”貂蝉想起自己所担负的离间他们父子反目的重任,便咬咬牙道:“二郎,吕布如此欺侮你心爱的妻子,你为何不杀死他?”
“这个嘛……”董卓忽然想起李儒的话,沉吟道:“吕布是杀不得的。”
“你不杀吕布,他得寸进尺,趁机再来调戏贱妾怎么办?”貂蝉脱开董卓的怀抱问道。
“我正想和你商量一件事,不知你肯与不肯?\\\"董卓道。“何事?”貂蝉拭泪急问。
“我实在不忍心开口,但事到如今不得不说了。”董卓咬咬牙道:“貂蝉,吕布对我功大于过,今后我坐天下还得靠他。所以我想,他既然看中了你,倒不如顺水推舟,将你赐给他为妻。你看如何?
貂蝉大吃一惊。她实在没想到董卓会舍得将她献给吕布。如果吕布得到了她,势必死心塌地为董卓卖命。那义父王允的美女“连环计”岂不彻底失败了?计既不成,自己又何必委身事仇?这正是陪了贞节又亡汉呢。
不,不,一不做,二不休,只能按自己对王允的千金许诺,一步步地走下去。
“你愿意了是吗?”见貂蝉低头不语,董卓以为她同意了,心中怅然若失。
“不,这是不可能的事。”貂蝉双手掩着粉颊,大声哭道:“贱妾已为太师夫人,生是太师的人,死是太师的鬼,满以为自己不日便成为人人羡慕的贵妃娘娘,也不枉为女人一世。谁知祸从天降,不到五个月,薄情的二郎便对我爱弛,忽然要将自己的妻子当作一块脔肉赐给下贱的看门狗吞噬。你说什么人会甘心?罢!罢!罢!你也不用嫌我,我自己走就是了。”
貂蝉说罢,便移步到帐帏前,将宝剑取下,飕的一声剑出鞘,向自己的粉颈上就抹慌得董卓一把扳住她的玉臂,将剑抢了过来,说道
“你切莫自寻短见,有话慢慢道来。”
“你快放手,我对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貂蝉厉声道:“算我看错人了。我满以为你是一位叱咤风云、顶天立地的英雄,是一位敢爱敢恨、敢做敢为的强者,想不到你乃是一个依赖庸狗保护才能混日子的弱者,乃是一个连自己的妻子都无力保护的懦夫。我貂蝉虽然是
一个弱女子,但也比你这个大男人有骨气得多。我宁可玉碎,也不愿瓦全。你给我走开,让我去也!”
董卓毕竟力气大,早把貂蝉手中的剑夺了过来,扔到一旁去了,他搂抱着柔若无骨的貂蝉身躯,温柔地道:
“看你急的。我那里舍得将你送给别人。刚才我只是和你闹着玩的,想试探一下你对我是否真心。不料你竟认真了,险些使我失去了最最宝贵的财富!”
貂蝉把头脸伏在董卓肩上,大哭道:
“太师也不用哄我。妾身不是一个三岁的小孩,也不是一位弱智的傻瓜,岂能被你几句话就哄过去?我知道太师真心疼我,只是受李儒的蒙骗,才做出如此让天下人耻笑的下下之策。其实太师也知道,李儒和吕布本是一丘之貉,他们两人亲同手足,生死与共;他为了讨好吕布,却不顾惜太师的声名和妾身的性命。——李儒呀李儒,貂蝉此生和你不共戴天,非啖你肉寝你皮不可!”
“好了,好了。爱姬请相信我,董早也不是三岁小孩,岂能让李儒这小子任意摆布?”
貂蝉仍然不放心,呜呜咽咽道:
“如今李儒和吕布合谋算计我。万一他们又耍出什么鬼花样来,叫贱妾如何是好?”
“有我做主,你还担忧什么?明天我就带你回郿坞去同享快乐,如何?”董卓忙道。
“正合妾愿。”貂蝉忙收泪,抱着他的肩,甜甜地笑道:“我的好二郎!”
4
次日清晨,董卓和貂蝉还在床上缱绻,李儒便在会客厅里等候董卓。李儒也够有耐性的,一直等到日上中天,董卓才懒洋洋地步出会客厅,厌恶地道:
“你怎么又来了?”
“为了成就太师的帝王大业,我不得不来。”李儒急切地道:“太师昨天既然答应将貂蝉赐与吕布,今天正是黄道吉日,何不命吕布前来领人,成全其好事?”
“谁说我昨天已经答应了此事?我只是说思量思量。”“那太师思量结果如何?”
“貂蝉是我名正言顺的夫人,我与吕布有父子之义,貂蝉和吕布自然有母子之名份,堂堂母亲怎么可以下嫁给儿子为妻?你是盖世聪明之人,深知礼义,怎么竟想出这种乱伦的坏主意!”
“太师欲取天下,却舍不得一个女人,令下官吃惊。”李儒诧异道:“请问太师,你准备用什么法宝去安慰吕布呢?”
“吕布调戏其母,罪不容诛。我念他有功,不去追究他就已经够宽容了。其实,我待他一向不薄,是他贪得无厌,有了李英,又要貂蝉。你和吕布最为友善,你又能言善道,应该替我对他好言劝慰。如果他仍不满意,那就是他对我不忠了。对我不忠之人,即使我将貂蝉送给他,也难保他将来不叛变于我。”
董卓说的不无道理。但是,道理有大有小。被情所迷的当事人董卓只能拣小道理。而旁观者清的李儒,坚持的是大道理。他对董卓赤胆忠心,仍冒死力劝:
“太师,自古有“美女是祸水之说。美女的柔怀正是男人的坟墓。多少英雄不死在刀戟相加的战场上,却死在美女的怀抱。敢问太师,你到底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太师如果欲取天下,切不可为貂蝉的美女色所迷。恕我直言,如果你执迷不悟,不但帝业不就,还有身首异处之灾。到那时,悔之晚矣!”
董卓火了,怒斥道:
“住口!爱美近色,人之常情,何况对一个已是自己妻子的美人。请问,你李儒可肯将自己的爱妻赐给吕布吗?貂蝉的事,吾意已决,再勿多言。言则按军法处之。”
李儒见董卓的主意已定,料他无法改变,自己再说也是多余。但是一想到自己的锦囊妙计,可以一举解决董卓、吕布之间冲突矛盾的上上之策,却这么轻易的被否决了,真是教人痛心疾首啊!不知怎么的,从来刚强冷静的李儒,此时的泪水已经模糊了他的眼睛。他立刻警觉到潜伏在眼前的危机,恍惚中,他看到董卓的头丢落地上,自己也被绑上法场。
忽然,貂蝉从卧室款款出来,对李儒轻轻一笑,道:“李大人,貂蝉一向钦佩大人的人才。你对太师忠心耿耿,作为太师的夫人,我委实感动莫名。你雄才大略,智若子房。难道你腹中除了将貂蝉下嫁给吕布这一歪计之外,就没有别的正经计谋可以助太师坐上龙椅吗?”
貂蝉的倾国倾城之笑,无不让天下男人丢魂,唯对李儒不起作用。他觉得那不是温柔的笑,而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手刃。但是,他却在她的轻轻一笑中败下阵来。李儒清廉寡欲,不近女色,不求荣华富贵,只求报董卓的知遇之恩。如今董卓被色所迷,再也听不进他的逆耳忠言。他知道自己留下来对董卓已经无益,到头来连自己都要死在这位惊世骇俗的美人之手,倒不如现在隐身而去。
于是,他不再劝说董卓什么,也无心回答貂蝉那段含有嘲讽的问话,只是跪伏于地,含泪拜别:
“太师保重,李儒就此走了!”说完,头也不回便飘然而去。董卓怒犹未消,并未听清李儒走的含意,也不挽留。
貂蝉心里颇为得意,她终于斗败了这位智谋过人的李需,完成了义父交代的任务,不由得绽开了笑靥。她回头看了一眼气虎虎的董卓,突然又有一股莫名的惆怅袭上心头。
5
王允施展“连环计”的下一步,就是由他亲自向吕布下手,攻其心,夺其气,煽动吕布斩断父子情。
正月十八日早朝之后,董卓便携带貂蝉回“郿坞”去。临离长安城时,文武百官都来送行,只是不见了李儒。貂蝉在车内,遥见吕布骑着赤兔马,也在熙熙攘攘的送行队伍之中,两眼正直勾勾地望着她。她赶忙虚掩其面,装着痛哭伤心的样子。
吕布见状,心如刀剜,恨不得上前拉貂蝉下车。但他终是没有这个勇气,只能望着渐渐远去的车尘,唉声叹气。直到车阵在弥漫烟尘中消失许久,他还伸长脖子,遥望不瞬。
忽闻背后有人问他:
“将军乃太师贴心侍卫,为何不随太师车驾一同前往“郿坞,却在这里遥望叹息?”
吕布回头看时,不是别人,正是司徒王允。他赶忙下马,长叹一声道:
“司徒大人有什么好问的?还不是为了你的女儿貂蝉!”王允故装讶异,问到:
“我女儿怎么啦?莫非貂蝉到你府上之后,有什么不到之处么?唉,这都怪老夫对她过份溺爱,从小惯坏了她的脾气。将军,万一小女得罪了你,还望看在老夫的薄面,原谅她一些,也不枉她往日仰幕将军的一番苦心了。”
“咳,我肺都气炸了,司徒大人还有闲情开如此的玩笑。难道貂蝉的事,你一点都不晓得么?”吕布跌足道。
“我晓得什么?”王允一本正经道:“小女自去年八月十八日被太师带走,已有五个月了,从未回过娘家。我因身体欠佳也未前往探视一回。将军从虎牢关打仗回来和小女成亲也已三月有余,你对老夫提及貂蝉之事,这叫老夫从何而知?”
“你的女儿我倒没有捞到:反被那老禽兽占为己有了。”吕布顿
一下画戟道。
“将军不要哄我。难道太师至今还没有替你和小女圆房成婚?”王允忙道。
“圆房个屁!”吕布大声道,“那老禽兽早和你女儿貂蝉结成伉俪了,今天又带她回‘郿坞享乐去了,还轮得到我吕布吗?
“这从何说起,这从何说起!那你这几个月为什么还若无其事,连前日陪太师到寒舍下棋也不提此事?”王允佯作大惊失色的样子。
“我怎能当着太师面,对司徒谈貂蝉的事?”吕布反问。“这倒也是。”王允道:“将军,此地非谈话之所,且到寒舍细谈,再做商量。”
吕布无精打采地随王允入城,到了司徒府门口,两人下马,王允挽着吕布之手同入锦云堂书画室。落座之后,王允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请将军细述一遍。”
于是,吕布便将董卓设家宴和大闹“凤仪亭”这两件事的前前后后说了一个究竟。只省略了董卓送他小美人李英这一情节。
王允连连摇头惊叹,用那炯炯有神的双眼紧盯着吕布,半晌不语。吕布说完垂头丧气,也一言不发。沉默了半天,王允才开口道:“想不到堂堂太师有此禽兽之举,竟学起春秋时代楚平王夺媳为妻的恶行来了。将军,你现在有何打算?”
“我也无计可施。只是这口怒气难于咽下。”
吕布越想越气,竟将手中的陶瓷茶杯捏得粉碎,未喝完的茶水流落猩红地毯一片,但吕布那只铁板似的大手竟完好无损。
王允见火候已到,便乘机挑拨道:
“太师淫王允之女,夺将军之妻,诚为天下人耻笑。但是,人们不会耻笑太师,反而会羡慕年老的太师有本事得到一位年轻的绝色美女。那么人们会耻笑谁呢?自然是王允和将军了。人们一笑王允无道,贪图权势将少女嫁给老夫;二笑将军无能,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不住。王允老迈昏朽,笑就笑也无所谓;可惜将军盖世英雄,天下无敌,竟蒙受如此的奇耻大辱!”
吕布听得这话,不禁怒气冲天,拍案大叫道:“气死我也!气死我也!”
“老朽失言,死罪,死罪,万望将军息怒!”王允忙道。
“董卓呀董卓,吕布誓将你这老贼杀了,以雪吾之奇耻大辱!”吕布厉声骂道。
王允听得这话,忙跑过去用手将吕布的嘴掩住,说道:“将军切不可如此大意,太师耳目众多,万一被他安在我府上的耳目听到,我王允灭门九族了。”
“大丈夫生在天地之间,岂可郁郁久居人下?”吕布叹道。“将军不愧为当代英雄,此话正显示一个英雄的本色。”王允进
一步挑动道:‘马中赤兔,人中吕布’,已是天下人有口皆言的一句口头禅。以将军之才,实在不是董太师所可限制的。”
吕布沉吟片刻,叹息道:
“吾杀老贼,本来易如反掌之间。只是有一个缘故,碍着我不便下手。”
“是什么缘故?”王允急问。
“当年我杀了义父丁原,曾被世人耻笑为‘见利忘义”;在虎牢关一战中,连那个黑张飞都辱骂我为‘三家奴’。我听了心里好难受。太师和我也有父子关系,如果我现在又亲手将他杀了,还不知道天下后世人将怎样唾骂我吕布为不义之徒了。所以,我才迟迟不肯下此毒手。”
王允听完,哈哈大笑不绝。
“司徒大人,你也耻笑我吗?”吕布不解地问。
“我笑将军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王允道:“你自姓吕,他乃姓董,本来就不是亲骨肉。讲到结拜情分上,他对你越发没有了。如果有父子之情,他怎么会忍心向你掷戟?所以,将军杀他,不是你不义,而是他夺媳不仁、掷戟无情。”
吕布闻说,奋然道:
“司徒的一席话,使我茅塞顿开。要不是你妙语点破,吕布险些儿自误终生。”
王允听吕布这话,便知他的杀意已经坚决了,便趁热打铁道:“将军若扶正汉室,青史留名,便是千古不灭的忠臣;要是帮助董卓,加载史册,这‘反贼’二字,再也逃不了的。一面是流芳千古,一面是遗臭万年。天生万物自是难齐。是香是臭,是美是丑,不过随人自取罢了。望将军三思之后而自决之。”
吕布恍然大悟,赶忙离席,高声道:“吾意已决,司徒勿疑。”
“恐怕事未成,机不密,反招大祸。”王允道。
吕布一声拨出剑来,在自己的左臂上割出一道血痕,发誓道:“吕布如有泄密,当为乱箭穿身!”王允大喜,扑地纳头便拜:
“汉祚不断,皆出于将军之赐也。不过,此事密谋,事关身家性命,无论何人,都不能漏泄一字。”
“司徒放心,吕布一言既出,永不翻悔。”吕布扶起王允,道:“不过,这事要下手,宜速不宜缓。该急不急,反受其害。我明天就去‘郿坞\\u0027把他结果了,将他的头献给司徒,以谢天下人。”
王允听吕布这样说,不禁暗暗欢喜。心想,这小子终于落入我的连环大网之中了。他展开锐利的眼神,似乎从吕布急切的脸上看到了自己美好未来的一些亮光。然而,老谋善算的他却握住吕布的手,笑道:
“将军嫉恶如仇,精神可嘉。但是此事不能操之过急。这往下半盘棋,应如何走法,容老夫构想清楚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