钛白颜料(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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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历单在江黎手中微微颤动。“胶质母细胞瘤IV级“几个字像蚂蚁爬过视网膜。医生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三个月...姑息治疗...“
医院走廊的时钟指向下午三点十五分。江黎摸出手机,是母亲站在画架前的背影。拍摄于北极科考队出发前一天。那一年,她15岁。“遗照“这个词对她而言,应该是触不可及。却没成想,临走前对母亲说的一句一帆风顺,成了最后的告别。她压下心里的苦涩
回到公寓,江黎从床底拖出落灰的画箱。母亲程雪的遗物——十二支未开封的颜料,一块带着飞机舱门刮痕的调色板,还有《黎明》的残缺草图。北极光在素描纸上永远停留在铅笔勾勒的阶段。
“这次真的要去见你了,妈”江黎用钛白颜料管轻碰额头,管身凹痕硌得生疼。
三天后,江黎站在“青山疗养院“锈蚀的大门前。这座废弃的精神病院是她选定的最后栖身地——足够安静,足够远离人群,也足够特别。母亲生前最后个展《飞鸟的极星》就是在这里举办的。
主楼三层的阳光房还保留着当年的落地窗。江黎支起画架时,忽然注意到西翼阁楼的窗户异常干净。好奇心驱使她爬上消防通道,撬开生锈的门锁。
阁楼里弥漫着药香和霉味混合的气息。阳光透过脏污的玻璃,照亮墙角蜷缩的人影。
“谁?“江黎的速写本掉在地上。
人影抬起头。苍白的脸,漆黑的眼睛,像一幅被擦去大部分细节的炭笔画。他穿着明显过大的病号服,手腕上带着环状疤痕。
“孟迟。“声音沙哑得像是多年未用,“我叫孟迟。“
江黎把保温饭盒放在阁楼门口第三天,孟迟才允许她进入三米范围内。
“你在这里多久了?“
孟迟数着手指:“雪季...十七次。“
墙上的刻痕证实了他的说法。江黎注意到某些刻痕旁标注着数字公式,最新一组是RH-null配型计算。
“他们抽你的血?“江黎指着孟迟手臂上的针孔。
孟迟突然暴起,打翻饭盒。番茄汤在地板上漫开,像极了江黎噩梦中反复出现的北极晚霞。她弯腰收拾时,发现床底堆满标着日期的血袋,最早可以追溯到2005年。
当晚,江黎在疗养院档案室找到了答案。2004年的病历显示:孟氏集团长子孟迟,黄金血型,罕见RH-null。同年12月,其母孟清歌死于“意外坠楼“,孟迟转入“特殊护理“。
手机突然震动,律师闺蜜林妍发来消息:“查到了,青山疗养院是孟氏旗下产业!立刻离开那里!“
江黎抬头,透过档案室窗户看到阁楼亮起微弱的灯光。孟迟正用铅笔在墙上画着什么,动作笨拙却专注。
暴雨困住了江黎。她浑身湿透地撞进阁楼,发现孟迟正对着《黎明》草图发呆。
“别看!“江黎扑过去抢画,却因头痛栽倒在孟迟怀里。他的心跳声透过单薄病号服传来,缓慢而有力。
孟迟突然指向草图左下角:“这里,应该用贝塞尔曲线。“他蘸着雨水在桌面画出复杂函数,“极光折射角度...需要计算。“
江黎愣住了。母亲生前最后一篇日记就提到要用新算法表现极光。她鬼使神差地递过铅笔,孟迟的手指像精密仪器,在草图上标注出坐标网格。
“你学过绘画?“
“看过书。“孟迟指向墙角木箱,里面整齐码放着《艺术解剖学》《色彩物理学》等专业书籍,出版日期都在他被囚禁之后。
江黎的眼泪砸在草图上。孟迟犹豫片刻,用袖口擦去她的泪水,动作生涩得像在擦拭精密仪器。
窗外闪电照亮两人倒影,与墙上的极光草图重叠在一起。
江黎开始教孟迟使用智能手机。当他第一次看到实时天气预报显示“北极极光指数“,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不敢触碰。
“想去看看吗?“江黎问。
孟迟摇头,指向自己锁骨下方的条形码纹身:“追踪器。“又指指窗外,“他们每月15号来取血。“
次日清晨,江黎带来电磁屏蔽袋和一套旧衣服。当孟迟换上她父亲的格子衬衫时,江黎注意到他手腕上的伤疤组成了一串二进制代码——翻译过来是“RH-null 001“。
“今天14号。“江黎晃了晃车钥匙,“极光看不到,但我知道有个地方能看到星星。“
废弃天文台里,孟迟第一次通过望远镜看到土星光环。他跪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江黎从背后抱住他,两人一起颤抖。
返程时孟迟突然抓住江黎的手:“明天...不要来阁楼。
15号傍晚,江黎还是来了。她躲在疗养院洗衣房,目睹黑衣男子拎着冷藏箱进入阁楼。两小时后,孟迟被推出门时面色惨白如纸,手臂上新添了四处针孔。
江黎冲进阁楼时,孟迟正用沾血的手指在墙上计算什么。看到公式内容,她浑身发冷——那是血液再生速率与最大抽血量的临界值计算。
“会死的!“江黎撕下衬衫为他包扎。
孟迟露出罕见的微笑:“上次...计算错了。这次...能活到极光季。“他指向墙角,那里藏着用血袋里的血画的极光草图,色彩比江黎任何颜料都鲜艳。
江黎翻出母亲遗留的钛白颜料,颤抖着挤在调色板上:“教我...完成这个公式。“
当夜,他们在血与颜料的混合中完成了《黎明》第一版着色。孟迟因失血过多昏睡过去时,手指还紧紧勾着江黎的小指,像怕她在黑暗中消失。
窗外,孟家的监控摄像头无声转动,将画面传回十公里外的别墅。
“太有意思了。“监控屏后的人转动着椅子,笑嘻嘻的鼓着掌。“一个实验体而已,还真的能有人这么用心的对待呀。你说,世界上最重要的两个东西是什么?“
那人突然转头朝向背后,背后空无一人。
“怎么都这么怕我?“男人无聊的撇撇嘴,“不过没关系,我仍然可以回答,是钱和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