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巳”而生（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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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曼跟在她的旁边淡淡的说：“自从食用儿童返回人类世界后，关于鬼的消息不胫而飞，人类中总有一些不安好心的人在人群中煽风点火，很快形成了一个小型组织。此后又通过某些方法找到了去往鬼的世界的途径，并抓获了小数量的鬼。自那以后，这个组织规模越来越大，并形成了你现在能看得到这个所谓的王国。你的兄弟姐妹也尽数被他们控制或伤害，他们利用这些来威胁你做他们的公主来稳固政权。”诺曼说这些话的时候，艾玛眼前闪过多个画面，痛苦的哀嚎的挣扎的最终血流不止的空白的。

巨大的无措环绕着艾玛，但她仍抽出一丝理智思考诺曼的话:他为什么这么平淡，为什么说是我的兄弟姐妹，诺曼会出谋划策帮助人类杀掉我珍视的朋友吗，再加上之前身体不能动弹的这件事，艾玛有理由怀疑，眼前这个人不是诺曼。那……他是谁，诺曼去哪了。

艾玛不动声色的将身子挪远了一点，问：“这是哪？”

诺曼低头看了看艾玛浅笑道：“你之前不是说要救他们吗，我们正在去当‘救世主’的路上。”

那一刻，艾玛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她现在几乎能肯定他不是诺曼，诺曼知道自己最在乎而又最脆弱的是什么，但是他不会践踏他的软弱。

艾玛强忍着泪水走到楼梯尽头，灯光大亮，在那里一扇巨大的木门关押着一大一小两具破碎的身体。他们的面具都已经碎掉了。艾玛依然穿着刚刚大典的礼服，浑身上下流光溢彩显得格格不入。门并未上锁，她轻轻推开了门，只见宋杰和穆西卡依偎在一起，静静地等待死亡。

艾玛蹲下身轻声唤道：“宋杰……穆西卡……”每个字都如梗在喉，在艰难地吐完这些字后，她发现自己并未做好面对他们的心理准备，她害怕又渴望他们的回应。可眼前二人却没有任何的反应，艾玛想伸手试探下他们的鼻息，却被恐惧制止，她不想亲手揭晓这个答案。于是她也静静地蹲着，她固执地认为这样就能等到回答。

就像是听到了艾玛的心声一样，这时穆西卡缓慢地动了动脑袋，她看到了艾玛，空洞的眸子中似乎有了光泽。穆西卡努了努嘴，示意艾玛过来。艾玛立即贴了过去，只听见穆西卡气若游丝的声音：“艾玛……宋杰是保护我而死的……抱歉大家我也没有护……”突然穆西卡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抽出了插在宋杰眼睛上的箭矢，最后对着自己的眼睛快准狠地桶了下去，亲手终结了自己。

艾玛最终没有听完穆西卡的遗言，她尖叫了一声，看到她的眼球碎裂，血流满了整个脸庞，艾玛蜷伏在她的身边，长久忘了说话，身体止不住的发抖，她双手捧着穆西卡的手，泣不成声地呜咽：“我……我是来带你们离开的，穆西卡我错了吗，从一开始我的选择就是错的吗？”

无数的情绪充斥着艾玛的内心，她甚至都没注意到“诺曼”的靠近。直到艾玛留意到视野里的那双皮鞋时，她终于发出了自己的疑问，带着所有的委屈愤怒无奈不解她缓缓站起身来，“明明我只是想救下所有人，明明已经皆大欢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人类一开始也求过饶也经历过痛苦，为什么不给鬼一条生路。”艾玛几乎是咆哮着说完这些话，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杀过恶鬼，救过朋友也力挽过狂澜。残缺的记忆与真实的情感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割裂感。到底孰对孰错谁真谁假。

突然艾玛的脸贴上了温热的胸膛，是诺曼轻轻地抱住了艾玛。只这一瞬间艾玛感觉诺曼回来了，她不想抬头，只是贪念眼前的温度。她明白只要一抬头属于她的诺曼就消失了，她太需要力量了。果然只听诺曼温柔的声音又在艾玛耳边响起，“艾玛，错的是人心不是你。”艾玛一怔，立马回抱住诺曼，眼泪泅湿了他的衣服，艾玛在心里祈求着：不要走。

可下一秒“诺曼”松开了手，向后撤了几步，眼神里全是狼狈，嘴里嘟囔着，“这小子，好强大的灵魂。”

艾玛红着眼眶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她明白诺曼离开了。她迅速理了理思绪，告诉自己不要看他的眼睛，刚刚典礼时应该就是看了他的眼睛才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这行为艾玛不禁想到了美杜莎，又想到刚刚在房屋里看到的珠宝和博物馆里的一模一样，艾玛对眼前的场景渐渐有了头绪。

“你想要什么？”艾玛此时异常的冷静和突如其来的话语令“诺曼”感到惊讶，他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便下意识地模仿诺曼的神情故作慌乱说：“艾玛，你怎么了？我是诺曼啊，你不是想要带他们逃走吗，我有办法，我来帮……”

“呵，”艾玛轻笑了一声打断他，“别装成他了，乌洛波洛斯，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乌听到后惊了一瞬，眼中的侵略性更甚，像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玩物，他的表情开始变得扭曲，狞笑道：“你发现了？那好孩子，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金灿灿的房屋，会变成竖瞳的眼睛，‘石化’的身体，你这么神通广大为什么要借诺曼的身体，想来只可能是想骗骗我身上的东西了。”艾玛有条有理地分析道。

“哈哈哈哈……”乌爆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他也不再伪装了，声音雄雌莫变，“我最喜欢聪明的孩子了，我可是蛇呀。我想要的当然是珍宝啊，你就是我想要的珍宝。我们做个交易吧，把你的灵魂给我，这样你就可以救下你想救的任何人，”乌说着变成了各种各样的人的模样，“是诺曼，是穆西卡还是你那些死去的家人呢？”

最后乌化作了他的原身，一点一点地爬向艾玛，“好期待呀，你会选择谁呢？”乌的声线上扬，它期待着猎物惊慌的模样，它享受虐杀的过程。它渐渐缠上了艾玛，整个蛇身一层层包裹住了她。“或者换种说法，你不妨贪心一点，要不要用一部分人的死换另一部分鬼的活……”

“我不是救世主。”“嗯？”乌呆愣了一下，“我不是救世主，”艾玛闭着眼睛重复了一遍，“所以如果未来真是这样，我希望你能拯救你自己。”

“嗯?你……你是不是疯了”乌气急败坏道。“从前的我不懂，我一直在挣扎地活下去救大家救自己。谢谢你今天告诉了我，原来接受死亡也是一种勇气，所以如果我能再多救一个人，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乌的眼神涣散了，明明她才是弱者，应该向他求饶，为什么这下好像是她在施舍恩赐，施舍它活下去的权利。乌仿佛想起了某个故人。

可下一刻，它眼中凶光毕露，蛇身用力地箍紧了艾玛，艾玛渐渐感觉喘不上气，脸蛋也开始发紫。乌恶狠狠地说道：“你该不会以为我会放了你吧，”它眼里迸发出嗜血的快感，吐出蛇信子张开血盆大口“兔崽子，我要的珍宝是自甘堕落的灵魂啊，为什么选择了死却仍不愿漠视生灵呢？”

那时刻，艾玛脑海中一些断断续续的记忆“未来与过去”“蛇首衔着蛇尾”“翡翠一样的眼睛”全部都串联了起来，原来向死而后能生。

艾玛猛地睁开了眼睛，绿色的眸子里清晰倒映着乌，艾玛从乌的眼睛里看到了诺曼。紧接着紧缠着艾玛的窒息感消失了，在她的眼里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碎片逐渐消失。在这个方寸空间中艾玛听到了最后一句话“还有那小子，他为了你亲自让我吃掉了灵魂。”

这像是乌的诅咒，想让艾玛余生都被困在这样的一句话里。

乌被囚于时间轮回之中所见不过嗔痴贪惘，它承认自己是个恶人从它有意识时起便扮演着这样的角色，它洞悉人心又怎会不知爱，只是它知道自己配不上。于是它像个恶劣的孩子，当得到一颗糖时，第一反应不是感谢，而是希望别人记得自己。它知道艾玛最后所挂恋的，它知道自己真的解脱了，它知道诺曼的结局，却不想轻易让她知道，只有恨我，才会记得我。

艾玛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意识变得混沌，来不及思考这句话的含义，只是感觉自己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她哭不出来，心却比她更先作出反应，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

接着身体失重似是要跌入无穷的黑暗里，可一双手牢牢地接住了她，他比黑暗先到来，带来了黎明。

以后的日子里艾玛常常会回忆起这刻，诺曼低头看着他，清澈的蓝色眸子满是怜惜和爱意，他笑着温柔地注视着艾玛，艾玛甚至能数清他浅白色的睫毛根数。艾玛屏住呼吸，似是怕将他惊走，却又不舍眼前的旖旎梦幻，她不可置信地伸出双手轻柔地捧起了诺曼的脸颊，直到肌肤相触的那一刻，艾玛鼻子一酸，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诺曼，你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