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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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邋遢道人大喊一声。
正在那时，铜炉盖噗地一声飞了出去，落在数丈远的地上，当当当地滚了几滚。而舔舐铜炉的地火也彻底熄灭了。
“哎！！！”邋遢道人一拍大腿，仰头喟叹道：“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
胡峰正在纳闷，鼻子中就突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焦糊药味。
“唉！唉！唉！”邋遢道人站在铜炉口不停叹气，随后转身出去，远远地丢下一句话：“把这炉废丹都扔了。”
胡峰依言把铜炉里未炼制成功的丹药都倒了出来，用一只锻器坊日常装丹药的葫芦装好。看着这些丹药，有的呈现纯白色，有的是淡青色，有的有些焦糊。胡峰也不懂丹药好坏，但他看看这些丹药，有些舍不得扔掉，于是拿回自己的简陋住处，放在床下。
第二天，胡峰去邋遢道人处报到，发现邋遢道人有些精神不振，锻器坊别的弟子来请教炼丹炼器事宜，他也不太爱搭理，只顾喝酒。胡峰便也默不作声。
良久，邋遢道人开口道：“可惜呀，可惜。胡小子，那炉天机丹费了老夫好大劲，可惜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想不到，我炼了二三百年的丹药，这回却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失了手。也罢，也罢，许是命该如此，看来我不适合再炼丹药了。”
胡峰一愣，思索了片刻，道：“您也不必如此灰心丧气啊。失败乃常有之事。我想，即使是那些飞升的仙人，也一样会在尝试一些事情的时候遭遇失败的。我觉得关键是要重拾信心，分析原因，再重新开始，必定会有收获的。您不是常说，修仙途中遭遇挫折乃家常便饭么。”
邋遢道人一愣，随即大笑道：“好小子。倒教训起我来了。不过，你这几句话倒是正合我意。真有我年轻时的影子。哈哈！呶，这有本书，你且拿去研读。有不懂的尽管来问我。”说着邋遢道人从袖口里拿出一本书来扔给胡峰。
胡峰接过一看，书名是《炼丹精要》，知是邋遢道人多年的炼丹心得，遂诚心感谢。
正准备离开，哪知邋遢道人又拿出两本书来递给他道：“这两本书是我过世的师兄弟留给我的，我也无甚兴趣研究，通通给你，且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胡峰拿来一看，一本是《符箓制作簿》，另一本是《仙刃谱》。心里大喜，遂再三拜谢。
胡峰前脚刚走，邋遢道人也走入锻器坊后深地段去了。从旁边角落出来一胖一瘦两个锻器坊的弟子，相互咬耳道：“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他不过是个风类根质的劣质材料，玄丰师叔对他怎么这么器重，不但跟他有说有笑，还送给他这么多宝贝藏书，还亲自带他炼丹。全宗门都知道玄丰师叔一向不爱搭理人。真是怪事！”
胡峰回到自己房间，赶紧打开邋遢道人送的几本书来研读。那《符箓制作簿》写的是如何制作和使用符箓的方法，《仙刃谱》前面是锻造兵刃的方法，后面是传说中的仙界神器的名称和主要功力。胡峰便开始认真研读起来，这一过便是数日。
数日后，胡峰来到邋遢道人处。邋遢道人见了他，开门见山道：“我介绍你去跟我师弟玄纲学习一些草药知识。我这个师弟脾气比我还要怪，你要牢记，世间没有百分百完美的人，你是去学本事的，不要轻意就打退堂鼓。”胡峰点头称是。
邋遢道人又取出一个瓷瓶，递给胡峰道：“这里有一瓶丹药，你每日吃一颗，可助你伸筋拔骨，开通元窍，加快吸收天地灵气。”胡峰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接过了瓶子。
邋遢道人又拿出一张宣纸往空中一抛，立刻念出一串咒语，那张宣纸就变成了一只可爱的小鸟，扑棱棱飞落在胡峰肩头。
胡峰正感惊奇，邋遢道人又一挥衣袖，胡峰便突然感到脚底发飘站立不稳，低头一看，脚下生起一片白云，把他托在了离地三尺高的空中。邋遢道人轻喝了一声：“去吧！”话音刚落，白云就载着胡峰开始往前移动，边移动边升高。胡峰的脚仿佛踩在棉花上，丝毫无法用劲。只是他的脚被白云带了走，由于惯性，头和身子略微迟了一步，一时无法协调，双手像鸭子般本能地前后划动了几下想保持平衡，终究没顶事，一屁股跌坐在云上。
邋遢道人看他滑稽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白云越走越高，到离地几十丈高处基本稳定。胡峰开始觉得有点害怕，紧紧闭住眼睛，不敢乱看。过了一柱香时间，感觉白云流动得很平稳，这才慢慢睁开眼睛好好看看玄天宗内外。一路上看到层峦叠翠，茂林修竹，瀑泉流淙，心想这里真是人间仙境。又看到好多穿白衣的弟子在下面或是练武或是谈天，好不热闹。“原来玄天宗有这么多人，邋遢道人说玄天宗是大宗，有十万弟子，看来所言不虚。”正想着，脚下白云忽然飘到一座山头前停下。那山头下面不远处有一座洞府门第，门口有数名玄天宗弟子把守。
到了洞府门口，其中一位白衣弟子一按腰间的配剑大喝一声：“来者何人？！”
胡峰尚未答话，肩头宣纸变就的纸鸟扑棱棱地飞上前，吱吱叫了几声。
按剑的弟子立刻放松下来笑道：“原来是玄丰师伯的人，进去吧。”话刚说完，纸鸟穿门而过，飞到洞府里面去了。
片刻之后，一道白光穿门而出落在胡峰面前成了一面镜子，现出一个面相冷峻的矮胖白发老者形象道：“你就是师兄介绍来的人？！咦，你根质并不好啊。师兄老糊涂了。带他进来吧。”
胡峰还未弄清最后一句话是不是对他所说，迟疑间，刚才按剑问话的那名弟子把手一伸道：“跟我进来吧。”说着转过身，一挥手，洞府大门便打开了。
胡峰跟着走进了大门。原来门内又是另外一座山峰，只是这山峰虽然较大但离得比较远。眼前是一大块平地，里面用篱笆隔成了一块一块的苗圃。苗圃里面种了许多植物，这些植物有高有矮，有密有疏，茂密者如亲朋满座，稀疏者如隐士独处，有的含苞待放，有的正恣意怒开，阵阵馨香扑鼻而来。胡峰闻着这些在别地很少能闻到的清香，突然感到先是气管，再是腑脏，随后是所有内脏突然变得清凉起来，全身也轻松畅快了好多，步伐也有些轻盈起来。
待穿过一条长长的阡陌，转过一座小小的山峰，胡峰才发现原来这里还有些小块的苗圃。其中一块苗圃里，一个矮胖的白发老者正低头侍弄着一株绿植。
见到胡峰二人，老者扭头看了一眼，皱眉道：“果真根质不怎样。师兄真是老糊涂了。唉。你，小子，过来。我给你简单介绍下，以后你只管每日来浇一次水，其他的不用你管。”
等玄纲介绍完了，胡峰吓了一大跳，原来这园中的植物都有数百年的历史，都是些娇贵的植物。正愣神间，玄纲扔过来一本书，道：“给你一本最低级的草药书看看，你能用三年时间看懂就不简单了，以你的资质，估计要五到十年。”
胡峰接过书一看，书名叫《百草集》。尚未翻阅，只见玄纲指着不远处偏僻角落的一间屋子道：“那间给你。”说完转身离去，并丢下一句话：“小心浇水，若敢损伤半颗草药，保证抽你的筋、剥你的皮！”
胡峰汗都被吓出来了，心想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怎么遇到这种差事。抬头望望周边的旖旎风光，他怎么也不相信自己莫名其妙地就身处龙潭虎穴了。
夜晚，胡峰躺在自己小屋子里的简陋床上，不禁百感交集，但涌现出来最明显的感受是恐惧和迷茫。他也不知道前后到底怎么回事，在万塾师那里念书念得好好的，突然卷入一场纷争，之后就被捉到以前一直不太确信是否存在的修仙之地。不过运气不太好，进了玄天宗最苦最累的锻器坊，又被邋遢道人介绍到草药园里来。邋遢道人说是让他来学草药知识，可玄纲道人说浇水有误就要剥皮抽筋。这可真怕人。唉，人生啊，有时候充满了许多不确定性，真是身如浮萍，半点不由人。也罢，也罢，反正我也是无父无母、无家无业的多余人，可生可死，可存可灭。这世间也没人关心我，也没人真正在乎我，老天让我活，我就好好活着，老天不让我活，我死了也就死了，也没啥大不了。这世间枉死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多我一个。想到这些，胡峰反而心静了下来，伴着夜色沉沉睡去了。
至此，胡峰便在这里住了下来，每天给那些草药浇水一次，其余时间都在自己的屋子里研读身上的几本书，只在用饭时间出来跟众弟子一起用餐。那些弟子看胡峰根质不好，又不受玄纲待见，对他也就没有好脸色，常出言讥讽于他。胡峰心知在此处无可依靠，不可生事，也就隐忍不言。每日草草吃完，就回房继续研读书籍。如是十余日。
说来也怪，这段时间继续研读《乾坤玄奥诀》，并按照书中老者所说开始修炼，胡峰感到丹田之处的气流越来越多，已经可以凝聚成如面团一般的一大团，并且可以周流全身很久而不散，而且还特别扛饿。有时候胡峰早晨浇完水后开始练，一下子就练到了下午也不觉得饿，于是接着开始练，晚饭不吃也不觉得饿，有时候甚至两三天不吃也不饿。也不知是练习《乾坤玄奥诀》的效果，还是邋遢道人给的丹药的效果，也许两者都有吧。
于是胡峰每隔几天才去一次饭堂，众弟子本来就忽略他，根本没人注意到他的生活作息习惯发生了改变。慢慢的，胡峰十天半个月才感觉到一次饥饿，也就十天半个月才去一次饭堂。
这正好让胡峰有了更多的时间去研读那些书籍。紧接着，胡峰又精心研读邋遢道人和玄纲道人给的几本书，并按照书上说的开始修炼。一开始练习时，还算顺利，但紧接着就遇到了很多问题，书上的很多概念根本理解不了，于是他只好联系起曾经看过的儒家、道家、佛家、法家、墨家等诸派学说加以理解。没想到，这招倒有效，有时候突然灵光一闪，就明晓了书中的含义。就这样或是顺畅，或是困顿地一路攻读，不到三个月，胡峰就把所有的书籍全都读完了，并且掌握了其中的精华要义。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关键是要知行合一。练完了一些基本功法，接下来就是要做了。
制作丹药和符箓需要材料，到哪里去准备呢。跟玄纲道人或者其他弟子要，他们未必就肯搭理，搞不好还要辱骂一番。
不过，这段时间，胡峰趁着四处浇水，已经把周围的环境都摸熟了。草药园远处靠近山峰背面处有一处大坑，是个废弃丹药的填埋场，宗内凡炼制失败的丹药通通被运到这里来填埋。说是填埋，其实也就是扔进去完事，毕竟是废弃丹药嘛，谁还当回事。
废丹还有没有用呢？对一般人来说肯定是没有用了，但胡峰在邋遢道人给的《炼丹精要》最后一页最下面看到有小字详细介绍了废丹利用的方法。那方法也同样备注说明了，废丹利用率实在太低，一万颗能成功一颗就不容易了。正因为如此，宗内炼丹之人没有兴趣花那时间和精力干这事，而邋遢道人玄丰只练高级丹药，自然也忙不到这等小事。
于是胡峰有时间就去丹药填埋场转转，去收集一些成色还不错的废弃丹药。还有符箓，填埋场里有时也有宗内弟子制作失败的旧符箓，偶尔也有一两张完全未用的新符箓，许是误夹在旧符箓中被扔掉的。还有没练好的废弃兵刃，有刀、剑、斧、钺、戟等等，名堂着实不少。
胡峰在填埋场找了些好的，通通捡了回去。虽然是些废弃物品，也不知有多大用处，但总比手上什么材料也没有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