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七章:死灵圣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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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兴捂脸摇头,不安道:“这对‘二愣’养鸭,竟连名字也取得一样,恐怕还是有可能弄错……”信孝颤拿茄子一闻,郁闷道:“究竟是鸭还是鹅,都要打个问号,我对未来很不乐观……”

“妇女!”黑须老翁在恒兴后边冷哼一声,沉着脸提斧悄临,冽目投视道,“我看你提刀进错了地方,偷窃大量梳子以及存心生事的帐怎么算?”

恒兴脊为一凛,按刀反问:“哪只眼睛看见我是妇女?”瓜皮小帽那厮抬枪说道:“让我替你算,只需一枪了帐。”有乐赶忙伸扇拦住,转面朝恒兴背梁微扬嘴颌示瞧:“多了个东西,你瞅这该算啥?”黑须老翁眯眼凑觑,纳闷道:“难怪我老伴先前大惊小怪地唠叨,没见过有人竟然长在这里……”

恒兴转瞅道:“我后面长了什么东西?”黑须老翁憎视道:“你这个满头梳子的妖孽……”

不顾有乐使眼色,恒兴攥刀的手一紧,恼道:“你这是人身攻击噢!”黑须老翁颔首说道:“对,我确实攻击你。”语毕举斧,正要斫颈,腰后忽挨一钺,半踣于地。转面瞧见有个冠帽如缸的须髯客拖着血污慌欲爬开,一迳嘶声自笑:“坏人死于话多,终究要挨利刃‘背刺’……”

长利困惑于旁:“谁是坏人来着?”

“冠帽,”黑须老翁强撑而起,提斧追劈数下,斩躯血肉横飞,然后手拿缸形冠帽自瞧,摇晃身形靠柱端详道,“原本跟各自的位份等级紧密相关,可你们越来越闹不明白,帽子乱戴,没大没小。连自己先人定下的规矩都忘掉。不讲究遵守规矩,一个个就会胡作非为……”

“澡堂是个凶险无比的地方。”我一时难以定神,隐约听到有乐懊恼道,“我们怎么又回到这里?”

“往哪儿踩?”淌汗淋漓搓澡的家伙趴在我脚下问道,“怎竟踩得我莫名的兴奋?”

一团湿巾揉成球状,朝我头额抛打。我仓促跳避于旁,但见黑须老翁在柜台那边坐望,沉着脸冷哼道:“你能躲去哪儿?我叫你蹦上去踩他死去活来,不是要你踩到他莫名兴奋……”淌汗淋漓搓澡的家伙趴在热台上敦促道:“没事别躲,我感觉很爽。挨踩的过程充满了农奴岁月唏嘘的回忆,请继续这样做……”

我摇头穿鞋,坐在其畔烦闷道:“再踩下去,脚都快抽筋了。”

“抽筋是小事。”冠冕如瓜的粗髯壮汉在高处凭栏俯视道,“我欲将你逮去让人乱石打脚而死,顺路号召围观浪妇应有的下场!”

我转望柜台那边,不安道:“听见了没?再踩人要被捕……”

“不必慌。”黑须老翁托腮说道,“过会儿我就去砍他。”

有乐伸扇拍打道:“你还没砍过谁?”

“你,”黑须老翁瞪视道,“想尝尝滋味是不是?”

有乐惊啧道:“我就猜到迟早要遭殃!别再呆在这里,为免挨砍得体无完肤,赶紧想办法趁早溜掉……”

“你该晓得,”小皮索捧盒哀叹,“谁也溜不掉。别忘了这是个‘死循环’……”

冠冕如瓜的粗髯壮汉从高处以狐疑的目光俯瞧道:“你捧的盒子里隐藏什么窥探城防的怪装置?”

“没别的怪东西在内,”小皮索揭盖展示道,“只有两个小型的‘天外来客’尸体。”

“小尸体形状的怪装置。”冠冕如瓜的粗髯壮汉端坐在上面睥睨道,“瞒不过我犀利的目光。连同盒子,过会儿一把火烧得干净……”

黑须老翁不以为然道:“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没来得及放火,就会被干掉。”

有乐见我坐在一旁挠脚,便伸扇拍打道:“你还发什么愣?赶快帮忙想歌词,我要唱那支难记地名的波斯歌曲,尽快让蚊样家伙听到,然后穿过人群,寻来会合……”

“果然不出所料,”冠冕如瓜的粗髯壮汉示意弓弩准备,在栏边负手凛视道,“该发生的,必会发生。”

“说话间又要开打了,”向匡捂额怔问,“是不是因为咱们做了什么才导致这样?”

“困在此处,”小皮索转头悄言,“似跟做过什么事情无关。”

“恐怕未必全然无关,”毛发耷拉之人蹲在柱边揣测,“会不会因为我们这一伙穿越到废土那边,抢在一切完结之前,从‘条顿骑士’手上偷走了他们好不容易追缉活捉的囚犯,引发连锁反应所致……”

嘴罩管状东西的老者在柱后促喘道:“这样做只会引来‘条顿骑士’穿越时空的追杀,还不至于‘死循环’。别说我没提醒大家,刚才瞥见穹窗外似有蹊跷之物晃闪而过,形状很像条顿方面的掠星级新型猎杀器‘三合一球’。”

“如果你没看错就糟了,”苍发蓬松的抱鸭家伙颤叼烟卷儿往周围乱望道,“咱们带来的半成品‘乌龙球’应该不是对手。无惧辐射巡弋废土的那些‘掠星者’很厉害,只因其独自看守的囚犯居然被偷走,此乃完全自主决策追击,原理类似史上初次有真实记录的‘机器智慧’自主追杀人类军队……”

“有史以来首次正式记载的大约是公元二零二零年,”白面微须男子不禁动容道,“土耳其的智慧猎杀器在北非战场自主追歼一支溃逃的利比亚军队,而我们眼下竟在土耳其,仿佛历史以意想不到的荒诞方式再度重演……”

苍发蓬松的抱鸭家伙颤烟说道:“不幸的是,咱这伙最后的俄罗斯人,成了被智慧机器自主决策追杀的猎物。先前谁出的馊主意,蠢到让我们去招惹它。那些机器最会记仇,起初大概就是它们自己决定追擒灭世的‘罪魁祸首’来折磨到地老天荒……”

“活该!”冠冕如瓜的粗髯壮汉在高处拍手叫好。“听着就很痛快,虽然我不清楚究竟谁在追杀你们。顺便说一声,我的手下已准备放火,要将诸位一骨脑儿烹煮在内……”

“他在上面凭栏称快,”有乐伸头仰瞧一眼,迅速缩避,抬扇遮腮,转面悄言。“那突厥人笑得嘴跟八万似的,趁其尚未爬出窗户下令点火,咱们先闪为妙。”

四周晃出几个裹布罩巾的人影,姿态恭谨,却有意无意地移躯挡住各处出口。黑须老翁在柜台后边微哼道:“结帐再走不迟,别以为这班婆娘好惹,其皆来自‘教师’易卜拉欣那边,平时我在家都要看她们脸色,夹起尾巴做人……”

恒兴后面也有数个面罩纱巾的老妪,朝他背梁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地诮笑:“尾巴……”恒兴满怀困惑地转瞅道:“我后面究竟有什么东西招引非议?”有乐随口宽慰之:“想是因为一些家庭妇女没见过多少似你这般肥厚雄壮的脊梁,容易大惊小怪。世间就怕货比货,你看她们老公有多干瘦?”

“我这叫‘精瘦’,”黑须老翁板着脸,在柜台后攥枪告诫。“人老精、鬼老灵。你们玩不过我,趁早乖乖付帐。我的要求不高,不埋单,就埋尸。谁都甭想例外……”

冠冕如瓜的粗髯壮汉在高处不以为然道:“谁也别指望让我随便花钱。你们该学我任何时候都不忘掉勤俭的家风……”黑须老翁脸色一沉,楼上冒出几个面罩纱巾的老媪,从袍内掏枪瞄准对面那伙突厥弓箭手。信孝不由颤茄转询:“你家究竟有多少婆娘呀?”

“总之不少。”黑须老翁在柜台后面苦恼道,“而且她们那些跟来蹭饭的亲戚更加有增无减。多到使我透不过气,家庭负担重。压得我随时要崩溃,你们该理解,不买单不行,总得有人为此付帐……”

苍发蓬松的抱鸭家伙斜叼烟卷儿纳闷道:“按说这般强手云集的场面理应排不到澡堂老板担纲唱主角,为什么又被他抢戏独占风头,不甘于跑龙套,仗着自己是地头蛇,竟然一再强行压轴……”瓜皮小帽那厮在旁插话:“在我家乡那边的梨园里,也有像他这样的‘老戏骨’轻而易举便能抢戏。别人在台上抢不过他,只得靠边站……”

“我决不甘心靠边站。”冠冕如瓜的粗髯壮汉在高处睥睨道,“誓为皇廷效力至死。帝国就算果真有崩溃的一天,亦必将所有无足轻重的小脚色压在废墟最底下。然而你们看不到那一天,说话间便要随澡堂崩溃在眼前……”

“先别崩溃,”有乐忙道。“我还没找到蚊样家伙,不想又经历一次枪林弹雨……”

长利憨望道:“想不到他们这个年代的‘火拼’也很激烈……”

“时为公元一六七六年。”嘴罩管状东西的老者坐在柱后低喘道,“处于你们后面的岁月,世人进入枪炮年代,‘俄土战争’当然比‘战国争锋’那时候更激烈。作为火器的枪,其历史悠久。最古老的枪是元代和南宋交战期间纷纷投入使用的竹筒火器,此后改进为各种大小不一的铁筒炮,以及管子铳。从火器史来看,拜占廷灭亡以前的一四一九年,胡斯信徒在反对两吉斯蒙德的战争中使用了一种哨声短枪,手枪因此而得名。公元一五四零年,意大利人造出了皮斯托亚手枪。早期的手枪在十四世纪初或更早几乎同时诞生于中土和德意志境内的普鲁士。中土当时出现了一种小型的铜制火铳,名叫‘手铳’。这可以看作是手枪的最早起源。公元一三三一年,普鲁士的黑色骑兵使用了一种短小的点火枪,骑兵把点火枪吊在脖子上,一手握枪靠在胸前,另一手拿点火绳引燃火药进行射击。这是欧洲最早出现的手枪雏形。”

长利瞥看其旁一个披巾罩脸的老妇手握之枪,悄问:“这是什么铳?怎竟有三个管杵在我腰后……”恒兴郁闷道:“瞅似三眼铳,然而我背后好像有钩爪手铳、挂肩手铳,甚至比‘十眼铳’更彪悍的多眼铳……”

瓜皮小帽那厮转瞧道:“多眼铳传自明代,如迅雷铳、五雷神机等的五管转膛铳,五条铳管可连续发射。而迅雷铳在明末出现,此外还有‘变体铳’,又叫‘神枪’,平交趾后所得的火器,并设‘神机营’配置此种武器。为加强装填速度,在明代时又设计了三眼火铳与多眼火铳。朝鲜历史上则出现了断面设计为八角形的火铳,而在欧洲亦产生手持的火器,称为‘手炮’,有些史家认为是蒙古人西征时传过去的。手铳在欧洲人的改良后有加上钩爪的防御作用。在我们那边金属制的火铳最早在元朝制造,是元军攻城掠地的利器,我见过元文宗至顺三年亦即西元一三三二年设计的盏口铳。明朝将火铳大量装备军队,《明史·兵志》中记载的铳有:手把铜铁铳、无敌手铳、千里铳等十几种。其一为洪武五年亦即西元一三七二年所制铜手铳,又名‘长铳筒’,此物在《明会典·军器军装》里称‘手把铜’,是现存明代最早的火铳之一。其二为永乐手铳,有永乐七年型和永乐十二年型,造工精细,是明朝神机营的强力配备。明代初期的手铳多采用霰弹,郑和下西洋时舰队上配有大量手铳与碗口铳。”

毛发耷拉之人蹲在柱畔说道:“不迟于一三六三年,意大利的几个城市都出现了成批制造的一种名为‘希奥皮’的短枪,此词源于拉丁文,词意即是手枪。这种枪形短小,因此许多人认为它是世界上第一种手枪。公元一五四四年,德意志骑兵在伦特战斗中,对法兰西军亮出单手转轮打火枪。随后法国也使用了相同的手枪骑兵。而在此之前,公元一四五三年拜占廷陷落,奥斯曼帝国苏丹穆罕默德二世率军攻入君士坦丁堡,东罗马帝国末代皇帝君士坦丁十一世在巷战中持剑目睹攻城的突厥人和纷来援守的热那亚人互以枪炮驳火对轰,便知一个时代结束了……”

“大概他本以为仍是‘冷兵器’的时代,”苍发蓬松的抱鸭家伙歪叼烟卷儿嗟叹,“英勇地拿一柄剑冲出宫去厮拼,眼前所见的热战场面料必无比震撼,直接就明白何谓命运赶不上时势变化的悲剧……”

我觉臂疼,便在一旁甩了甩腕,瞥见映壁之影,那只手悄又叠加呈现构造繁杂难状的多管转炮形态。小皮索惊啧一声,捧盒叮嘱:“你别又亮出这种不明天外杀器,随手造成‘降维打击’,干扰历史脉络。须要留心切莫误击那些俄罗斯和突厥人,这不是我们的战争……”

有乐不安道:“尤其是别误击我!”因挨折扇拍头,我晃腕忙收,不解手上异样器物何以转瞬隐匿无余。

“身在此地,”冠冕如瓜的粗髯壮汉凭栏顾盼自笑,“便是所有人皆难躲过的战争,谁也别想隔岸观火。奥斯曼帝国再创辉煌,突厥比从前更加强大,必将成为现实,并不是一个梦。我已吩咐手下在周围添柴浇油堵死出口……”

“那些企盼隔岸观火的势力,”毛发耷拉之人蹲在柱畔叹道,“随着俄土战争爆发,陆续身不由已纷皆卷入战火。奥地利、瑞典、英国、法国、波兰、罗马尼亚、保加利亚等国也先后参与其中,一同经历了欧洲历史上最长的战争系列,可悲的是平民百姓不得不承受两百四十余年战乱劫难,其中不少人竟然还曾为权贵开战叫好,一度欢呼鼓噪……”

“生病就该吃药,”冠冕如瓜的粗髯壮汉在高处振振有词地演说,“民众不得不承受这一切。如今有机会干几十年前就应当做的事情,我告诉大家不要恐慌。眼下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振兴突厥,伟大的结果即将到来!我们一定会赢。尽管不容易还是要挺住,最终结果肯定是历史性的胜利。我们将让奥斯曼帝国再次伟大!俄军疯了一样地涌入乌克兰,我很不高兴。俄罗斯以为自己掌握所有的牌,然而坦率地说,我发现与乌克兰打交道更加困难,他们没有底牌,无论谁帮忙也不会说句感谢。别人给他们送床单,我给他们标枪,其却不尊敬我,还伸手要这要那。我懒得再理他们,除非其先愿意奉送所有矿产到手。我还有更重要的大事要做,比如加税。混乱是谁的朋友?别人说我故意搞乱一切,我不怕制造混乱,否则我怎样继续在这个位子上坐得更久?靠谱的办法不多,我需要战乱的剧变局势帮忙扫除障碍……”

除了几个笑眯眯的泡澡老头游离在外,忙着跟信孝在浴池周边捉迷藏。一众热汗淋漓的光身之人皆在下面愣听,不时跟着喊几声口号互勉。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挤在里头难抑懊恼道:“他那些废话怎竟听着莫明熟悉?”

因觉腕痛难耐,我又甩了甩手,再次晃现构造繁杂难状的多管臂炮形廓。苍发蓬松的抱鸭家伙颤叼卷烟诧觑道:“怎么搞的?”

“她手上摄附有更高境界之物,”毛发耷拉之人郁闷地蹲瞅道,“记得我曾听谁提及,那些细微东西能力远比帮助末世残余之人逃出生天的神奇‘哨塔’还高超许多……”

长利憨问:“你们这伙究竟是怎样穿越回来的呀?”

毛发耷拉之人神态颓唐地回答:“当然是靠埋藏在埃及沙漠底下那艘巨型远古星舰‘哨塔’自身神乎其技的能力,不然谁能办到?别以为世人会有穿越的本事,始终根本做不到拥有这样突破局限的技术飞跃。后来‘郇山会’和另一派学着使用的某些超维线程修正法也只是基于‘哨塔’的穿梭时空技能,却似没用对,否则我们怎会困在这里?”

“‘哨塔’并不仅是你以为的星舰,”墙边有个面罩插管数条的披发汉子低言纠正,“我听智珠家族的那簇‘串珠’透露,其乃某种能够瞬间位移的超空间装置,原属超智慧体‘炼金术士’的一部分。虽然表面看似金字塔,内部结构复杂难状,体量可大可小,不受空间限制……”

长利惑询于旁:“跟我们生存的这里相比较,‘炼金术士’有多大?”面罩插管数条的披发汉子告知:“其体积大约有地球的四十倍以上。它是巨星级的无机生命聚合体,隐藏在天外某处……”长利和恒兴听得懵愣,嘴罩管状东西的老者坐在柱后微喘道:“未知谁遗留的那些巨型星舰本身就是智慧生物。而且是超级的,不受时空所局限,自身一直在进化……”

信孝似又摆脱周旋多时的笑眯眯老头,溜过来探询:“我一直想问,你们从何处穿越回来?”

“逃离最终崩溃的这个世界以后,”脸罩插管数条的披发汉子告知,“我们一直在宇宙中流浪。直到‘哨塔’载着大伙儿找到千星埠,其在织女星系,古老无比的一座废弃之城。状若成堆的垃圾山,孤零零地悬浮出没,漂移不定……”

“蚊样家伙说他曾去过,”信孝闻茄说道,“无意中穿越而至,恰巧撞见那里不知给谁炸掉……”

“所以不宜在这里说太多今后的事情,”小皮索捧盒提醒,“免得泄露天机,遭黑暗势力所算……”

有乐见我在旁甩腕,便伸扇拍头,催道:“你别又玩那些更高境界的大杀器,闲着没事就设法叫腕环打开时空圈儿带咱们离开,要不然便赶紧帮我想歌词,我要唱这支难记地名的波斯歌,用以召唤那只蚊子……”

信孝转脖瞧见那些笑眯眯的老头尾随而至,匆忙走避不迭,苦恼道:“可我一直四处唱歌,并没看到蚊样家伙在何处回应,反而招惹来一群年老的歌迷追捧不休……”

“设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恒兴表情严肃地思考道,“他会不会没在这里?”

长利不免忧愁道:“蚊样家伙没在这里就糟了……”信孝在后边听到,颤拿茄子忙问:“快想办法用你手上的腕环,看能不能带我们离开?”我抬手察看道:“腕间有几粒东西闪来闪去,那串环儿没听使唤。我试过很多次了……”

“‘星环’竟然在你这儿?”柱影里有个脸罩插有粗管的秃头汉子诧觑道,“我们那边有人寻找了很久,以为只是传说。”

有乐抬扇遮嘴,凑近探问:“可知其有何作用?”

“这是‘小星环’,”脸罩插管数条的披发汉子怔瞅道,“据称它能打开时空通道,瞬间往返任何去处,定位精确无比。”

我伸腕惑询:“怎样办到?”

“星环乃传说中纵横高维之物,”脸罩插有粗管的秃头汉子自顾观看道,“并非自然形成,至少跨越十三维。这是‘小星环’,有些势力相信,用它能寻找‘大星环’。除此以外,它还能迅速帮你觅到许多东西,准确定位至欲寻之物的真正所在。”

有乐忙问:“可不可以叫它帮我们找到那只蚊子?”

“我不知道怎样使用,”脸罩插有粗管的秃头汉子摇晃脑袋,随即对我悄言,“来帮忙寻找蚊蝇。但它既跟你在一起,你必有办法驾驭。除非其愿意,否则谁也动不得它,倘敢触犯,自身便要顷即崩溃,从底层的细微结构分崩离析……”

长利转面憨笑道:“你们从哪里找来这伙嘴脸有长条触须的同伴?”苍发蓬松的抱鸭家伙叼烟告诉:“我们玩一个光球形态的穿梭机,无意间从哨塔穿越到千星埠,就是河外星系漂浮的那座垃圾城。撞见他们搭乘的工形飞艇游荡在左近拾荒,谁想到已是许多年以后……”

“他们来自远比我们入埠更早之时,”脸罩插有粗管的秃头汉子气息浑浊地促喘道,“多年后‘哨塔’才到达千星埠,那是一个不知谁遗留的废弃浮港。曾经拥有吞吐量巨大的跨时空运输能力……”

“宇宙中充满了垃圾,”柱影里有个嘴罩数管长条状物的矮汉嗟谓,“我们那个时候有人认为,‘神级文明’曾经发生大战,抑或不知跟谁打过大仗,留下差不多近乎湮灭的结果,到处死气沉沉,至少九个维度的结构被打乱,界限模糊不清……”

“神也未能免俗?”有乐摇了摇扇,不安道。“何况人乎?浴场这里也要干仗了,还不赶快想办法离开……”

“谁也别想离开,”冠冕如瓜的粗髯壮汉在高处威胁道,“我在周围部署了先进的土耳其‘突火骑步枪’。突厥火器一齐开喷,你们用多少张嘴来喷我也不管用,我执意加税的时候就告诫大家,别急着喷。不要报复,才有回报。可有人总想报复,态度缺乏尊重。街上的声音太吵闹,对于一些安静顺从的地方,我考虑暂缓加税……”

挤在人群里光膀愣听的秃汉欢呼:“我们赢了!这是罗马的胜利,他让我们吓住……”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转面愕问:“却关你什么事儿?”

有乐伸扇去拍他们脑袋,啧然道:“秦纳,你和苏拉来自遥远的古罗马,别乱插嘴。一千多年后的‘俄土战争’跟你俩无关,不要随便给人‘引蛇出洞’……”

长利悄往窗外窥望道:“外面真的有很多火枪,从高往下排列数层……”

“那些不似一般的火枪。”有个蓬发如鸡窝的家伙腰裹浴巾凑觑道,“所谓‘火绳枪’一般是指‘火枪’。这种火器在南宋时非常盛行。到十四世纪,火枪开始由欧洲发扬光大。欧洲的军队对于火枪这样的装备是非常热衷的。尤其是德国和英国。德国的火枪技术和火枪的普及率乃是欧洲第一,不论是在发明了火门枪的火药时代,或者是普鲁士王朝战争时期,火枪的运用处于领先地位。阿拉伯地区使用‘燃水’亦即石油浸泡麻绳制作火绳。别小看土耳其,他们使用了更先进的‘步枪’……”

瓜皮小帽那厮挤过来说:“步枪之起源,最早的记载是南宋时期出现的竹管突火枪,这是世界上最早的管形射击火器。随后,又发明了金属管形射击武器——火铳,到明代又有了更大的发展。十五世纪初,欧洲开始出现最原始的步枪,即火绳枪。到十六世纪,由于点火装置的改进发展,火绳枪又被燧发枪取代。”

长利憨问:“你怎么也知晓这些……”

“别以为文人就不爱动用武力,”瓜皮小帽那厮抬胳膊硬挤筋肉呈示道,“必要时我也会发狠。那些盯梢我的家伙眼睛阴暗,敌意满满,迟早要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便如宦官刘瑾手下一班早年曾跟王阳明过不去的‘坏公公’,后来王阳明成为两广总督,率军平乱,掌握重兵。专权跋扈的刘瑾被张永揭发,遭凌迟处死,他那一伙败类成为人们爱吃的烧烤起源。刘瑾服刑时,有三名行刑手轮流行刑,按照大明律法,凌迟者须剐三千三百五十七刀,一刀剐下一薄片肉,刀刀不得触及要害。三日之内,犯人血肉模糊,渐渐不成人形,但不得咽气。因为是公开行刑,围观者甚众,其中很多是携钱而围观。他们携金带银之目的是为了换取剐下的一片皮肉。这些都是刘瑾的仇家,有人直接或间接受过刘瑾的迫害,也有人是被刘瑾迫害致死的亲属。他们争抢着取得刘瑾的一块皮肉,捧回家中祭奠亲人。等祭奠完毕则在火上搁一铁架,刷上油盐调料,把其肉烤熟吞下,以示解恨。这便是烧烤的雏形。而他分布各地的爪牙羽翼,亦遭王阳明一些素未谋面、却狂热尊师的徒子徒孙搜寻捉拿‘撸串’……”

有乐伸扇拍打道:“我们在谈论火器,你竟扯去烧烤撸串方面……”

“不好意思,”瓜皮小帽那厮捂额说道,“我研究过食谱渊源史,亦对‘兵器发展史’颇有了解。突火枪是宋理宗开庆年间宋军发明的管状火器。其乃世界第一种发射子弹的步枪,是所有管状喷射武器的鼻祖。其实操作复杂,无非威慑力量而已。经我亲手测试,不比弓弩好使……”

“外面那些是步枪。”眉清目秀的衣衫整齐男子趋至窗边张望道,“意大利最迟在一四七六年就已有螺旋形线膛的枪支。螺旋形膛线可使弹丸在空气中稳定地放转飞行,提高射击准确度和射程。‘膛线’英文为refile,音译为‘来复’,线膛枪也因此称为‘来复枪’。而在古语中英文的来复枪‘Rifle’和汉字‘步枪’概念有所不同,前者是泛指‘有膛线枪械’,后者是指由‘步卒所用的火铳’。习惯来说两者都是指步兵使用,以肩托著来发射的有膛线中型枪械。”

信孝溜过来闻茄悄询:“你跟长秀家那谁学英文有进步了么?”

眉清目秀的衣衫整齐男子微一摇头,听闻旁边那蓬发如鸡窝的家伙裹浴巾笑谓:“原始有膛线枪械出现于十六世纪意大利,将起源于中土发明的突火枪和火铳等无膛线枪械改良而来,经过火绳枪、燧发枪的演变,才逐步成形,而无膛线枪械后来发展成霰弹枪。眼下是十七世纪下半叶,俄土战争动用枪炮交火。奥斯曼帝国起初大获全胜,但最终没能防住俄罗斯和乌克兰联军渡过第聂伯河,阻止土耳其军与鞑靼军进一步获胜……”

“那个鸡窝头模样的英吉利探子又来假装泡澡,”冠冕如瓜的粗髯壮汉在高处皱眉道,“被我再次发现其鬼鬼祟祟的身影从迷濛的烟雾里出现,这里果然藏污纳垢,有如老妇之巢。我忍不住要给浴场加税……”

“你一加税,”黑须老翁坐在柜台后冷哼道,“我就提高价格,看谁消费得起?”

冠冕如瓜的粗髯壮汉威吓道:“你敢顶嘴,我就亮剑!”

“亮你的头,”黑须老翁回怼,“好给我砍掉。”

“四周剑拔弩张,”有乐慌忙转身说道,“我们还是快溜为妙。”

黑须老翁攥枪提醒:“别忘记先付钱再走。”

长利被有乐推到前面,无奈表示为难道:“然而我先前付过许多次了。”

“可这次呢?”黑须老翁瞪视道,“我的印象里,你没付过帐。”

“但我已支付太多,”长利苦恼道,“没钱了。”

“赖帐是不是?”黑须老翁亮枪,板起脸问道,“你何时付钱给过我?”

冠冕如瓜的粗髯壮汉在高处俯视道:“所有的钱,最终都要进入我的口袋。”

黑须老翁闻言愈加着恼,淌汗淋漓提袋之人在角落叫唤:“老板,要不一起溜?”

冠冕如瓜的粗髯壮汉从高处睥睨道:“能溜去哪儿?”

淌汗淋漓提袋之人按低鸭子从袋内探出的脑袋,忙乱道:“比如广袤的西伯利亚?”

“我的祖先尾随高车人从东方一路迁移过来,”黑须老翁仰喟道,“其中有伙鞑靼人早年在河西被官府压迫混不下去,亦跟着跑到克里米亚定居,子孙遍布乌克兰,与东欧那些匈奴族人的后裔一样世代以此片土地为家,无论匈牙利,还是波兰和乌克兰,这儿就是我们的地盘,还能逃去哪里?难道要我混不下去又跑回东方?”

瓜皮小帽那厮悄欲抬枪瞄准脑袋,柱畔的毛发耷拉之人忙阻挠道:“别扰乱历史脉络,后来他上位主持停战签订俄土和约,确定第聂伯河为两国边界。不久发生第二次俄土战争,俄罗斯加入由奥地利、波兰组成反对土耳其的‘神圣同盟’,俄军进行了对克里木的两次远征,他又促成俄罗斯其它盟国先与土耳其缔结了和约,由于俄瑞战争迫近,俄罗斯无奈也同土耳其缔结了《君士坦丁堡和约》,亚速划归俄罗斯。战争证明俄军必须进行改革,但俄罗斯没做到。第三次俄土战争爆发,彼得一世亲征普鲁特河,陷入突厥兵和鞑靼军队的重围。最终以俄罗斯的失败告终,亚速重归土耳其。”

“你别‘剧透’太多,”有乐在旁啧然道,“不过我想顺便问一下,那个站在高处瞪眼的粗髯家伙下场如何?”

“挂了。”苍发蓬松的抱鸭家伙斜叼烟卷儿说道,“被砍头。历史的舞台无非这样,有人上去,就有人下去……”

“我决不让他有机会爬上来,”冠冕如瓜的粗髯壮汉在高处吩咐,“你们还愣着发什么呆,去干掉他全家!”

“得!”有乐忙道,“又开始了。谁帮我想那句难记地名的波斯歌词?”

那伙高冠耸帽的须髯客亮出刀斧,一齐围过来唱:“蜘蛛在帝国的宫殿里织下它的丝网,猫头鹰却已在阿弗拉希阿卜的塔上唱完了夜歌。”

穿袄家伙以一嗓“追随众神前往瓦尔哈拉”的高音压住了全场,激荡土耳其浴室。

黑须老翁见那几个不速之客欲离,忙从柜台下掏家伙道:“进澡堂不付钱就想溜?”

穿袄家伙转身靠近继续朝他大唱悲歌,有乐慌欲抢先掩捂其嘴,但听砰一声响,穿袄家伙裂腮而倒,有根飞钺投嵌在柜台上。黑须老翁探手拔出,迅即抛掷。

水气朦胧的廊柱之间,参差而立的数影分开。枪声四起,那个肩披军衣的白面微须男子随手拽链,拉扯头罩铁桶之人跌步踉跄跟随。白面微须男子瞅向大门,向我说道:“来不及另找通道,就一起往外冲。士气总是取决于自己的伙伴是否站在你身边……”

长利把我拉开,匆言道:“可是外面有火枪排列等候……”

嘴罩管状东西的老者不顾浊息难定,从柱后起身蹒跚走出,含泪说道:“这个世界真好!比起日后我们四处流浪的荒凉宇宙,眼前所在的地方俨如天堂……”脸罩插有粗管的秃头汉子拽住他,目光沉痛地说道:“过去的地方再好也不容久留,否则会扰乱一切,后果更糟!”

“逝者已矣。”嘴罩管状东西的老者解下胸前的防护胄,随手伸递给我,悲怆道。“我愿意死在这里。不会扰乱任何东西……”

“谁甘心死在这里?”有乐把他搡开,奔往墙边摸索道,“赶快找条生路……”

“此是通向‘死灵圣堂’必经的一环,”霎随腕间骤痛,我瞥见混乱之中,有影悄踞墙角一隅,垂首低语。“没有生还的余地。”

未待我多瞧一眼,其躯又被来回乱蹿的人群遮掩不见。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徐徐移步告诉:“有六壬法禁……”

“你说话太慢!”恒兴瞪毕,推我急往信孝叫唤之处,苍发蓬松的叼烟家伙抱鸭奔至,不意又同淌汗淋漓拎袋之人撞个满怀,闷磕叫苦不迭。“别又提错各自的鸭子……”

信孝抬茄招唤:“刚发现这处另有通道!”恒兴拉我跑近,陡见有个圆球形状的物体悬空晃出,挡在面前。

恒兴攥刀欲拔,圆球凸出一对大眼,向我凑近而觑,忽却发出嫩叫,嘬嘴而呼:“喔,有美女!”兜转半圈,随即移走,倏然旋发一炮,轰击别处烟尘弥扬。

黑须老翁颓首跌坐瓦砾堆畔,喘着气伸手拾起残缺的斧柄,啪一声投击圆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