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旧梦(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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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情难却,明日叨扰。”余璟回头笑笑,没有拒绝邀请,“姑娘?”

不言,江清梦姑娘莞尔一笑,手又抚上琴弦。余璟接过另一位姑娘递来的箫,举至唇边。江姑娘瞥了余璟一眼,自顾自奏起琴来。余璟浅笑,以箫声相和,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琴声骤然一转,急促,激越,而后愈发疯狂,似乎无数哀怨与仇恨倾泻,化作滚滚江水,奔腾而出。终于,梵清也举起了他的长箫。这一次,曲中多了些求而不得的哀思,沉寂与宁静,像深思,像守候。于是癫狂与平静融合,汇成山间的瀑布,孤寂而雄壮。在悠扬的曲声中,昆仑的冻雪,蜀地的青山,兰陵广袤的平原,黄泉下千丈的冰寒和人间温暖,再不分隔。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白小姐。”江清梦姑娘低声道。

余璟的箫声甚至没有颤抖一下,只是望进了江清梦姑娘的双眼。

“上一辈的恩恩怨怨,该放下了。我从来没有怪罪你。”江姑娘的琴声依然激荡,“如果你还有什么要问的,明日再来找我吧。”

琴声渐停,两处箫声也安静了。

“姑娘怎么知道?”

“我能活到现在,自有我的办法。”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知道江姑娘今日什么也不会说了,余璟、梵清二人不好在教坊司待下去,只得站在教坊司外,默默无言,无处可去。

“你发现了吗,我们无家可归了。”

“发现了,那又怎样?你在文峰难道没个居所?”

“当然没有了。”

“你平日住在哪里?”

“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

“说人话。”

“我们俩又没一个是人……你哪里听过鬼族要睡觉的?话说,明日你可是忙得很,又要赴季家小公子的约,又要赴江姑娘的约,你准备怎么办?”

“早些去丞相府便是。”

“嗯哼~那今晚我们俩就只好借一点彼此的体温了,快来,让本王暖和暖和。”

余璟毫不客气地给了梵清一个白眼,又转回去正眼看他:“你一直跟着我,鬼族不需要你么?”

“嗯,当然不需要啦。鬼族内消息闭塞,我了解的事足足晚了十五年,我一直以为璃璃还在兰陵,就想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度过余生。所以成为鬼王之后,我用了十年,逐渐将权力放给了手下人。如今鬼族三大势力纵横交错,相互制衡,我这个鬼王名存实亡。但是作为鬼族的精神领袖,我仍有权调动鬼族军队,尽管不全是我说了算。如此,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现下,我的愿望也算完成了一半。”梵清已经看出余璟对他的怀疑,如果这些话不早说,怕是以他的警戒心,自己再不能跟着他了。

“你怎么不问我要做什么?”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是要跟着你的。”

余璟轻笑:“我要……找一个人。”

“你尽管说,天上地下,只要还活着,就算不活着,我一定给你找出来!”

“从前我以为不出一月就找到了,自从你告诉我云家的印记是一条金线,我觉得此事怕是难上加难。”

梵清还欲再问,看着余璟神色,大抵问不出什么了,只得作罢,生硬地转了话题。

“你不睡觉啦?”

“睡什么。和我上文峰赏月。”

“怎么啦?被花孔雀那句‘寒月不解,无端明暗’感动到啦?”余璟不搭话,“那江清梦姑娘同你说了什么?”

“你不是听到了么?”

“你自是知道她在说什么,本王可听不懂。”

“明日……我们会知道。”

我们,梵清暗暗笑了。果然涉世未深,还没什么戒心,轻易地便相信了他。又或许,知道关于自己的身世的一切,瞒了他也没用。鬼王想要查谁,自然是能查到的。思及此处,梵清冷笑一声,人皇的那群手下真是酒囊饭袋,如今还不知道余璟在何处,还不够明显么,就在兰陵城内,只差送到人皇面前了。

南宫辰没有死。

那日她跳下断肠崖,本是怀了必死之心,想着与顾宛丘永世不见。她平生最恨欺骗,偏偏那日,她发现,整个世界都骗了她,可她没资格恨。难道她能恨父母?能恨萧辞?能恨顾宛丘?美满的人生幻境破碎,她发现了自己的无能,准备一死了之。但是没想到,顾宛丘也在断肠崖边。她原想悄无声息的死去,却还是没忍住和他道了别。

她觉得,世人很奇怪,总是“疾没世而名不称”,她希望,不要名留青史,要被所有人遗忘,才是死亡。但天不遂人愿,顾宛丘没忘掉她,她也没能让顾宛丘忘掉。不过,她也没死。

睁眼时,一片黑暗死寂。死而复生,她的内心没什么波澜,在她自己看来,南宫辰已是个死人了。她凭借尚存的内力知道,身旁坐了个少年。她抿唇,等少年半晌,见对方没有打破沉默的意思,淡淡开口道:“多谢,不知如何称呼?”

“唤我云公子即可。”

“我以为,兰陵城内,不再有云家人。”

“余孽。”少年笑了,“如今,这词说你也合适。”

南宫辰还是没有忍住泪水,她哽咽着问少年:“为什么救我?”

“因为我复仇需要你。”少年的语调还是那样温柔。

“云公子倒是坦诚。”泪水浸透新换上的覆眼白绸,“如何利用?”

“你不必着意做什么,我放你走。两不相欠。”

这怎么能两不相欠,若是利用自己伤害到了旁人,当真可恶。偏生她势单力薄,没能说出不满,毕竟,对方于自己有恩。她藏起心底的厌烦,解下腰间玉佩:“权当留个信物。”

少年含笑接过,眼里还是一点玩世不恭:“最后再赠姑娘一件东西。”他随手拿起身旁的玉箫,掷了过去,南宫辰慌忙接住。少年藏不住眼里的轻蔑,幽幽叹了句:“为情所困。指望你成什么事。”

南宫辰大抵没有听见,她只觉得自己好像只是做了一场噩梦,抚摸着完好的玉箫,她产生了幻觉,似乎一切都还能恢复原来的样子。

她走了,没再回兰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