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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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兵将至，他们只能弃掉火把，改用光亮微弱的火折子勉力摸索着往前走。

劲瘦的年轻人在前方探路，后面跟着一个九岁左右的小姑娘和四十岁上下的妇人，最后是一个约莫十四岁的少年。

小姑娘身上绵软的斗篷被雪水浸透，双脚也早已冻得没了知觉，却还是勉力迈动着双腿，在布满荆棘的山岭中努力前行。

周身一片黑暗，视线所及之处皆是刺眼的白光，江眠眼睛有些刺痛，只能闭上双眼，在董嬷嬷的搀扶下浑浑噩噩地盲走。

江禹也没比妹妹好多少，他撕掉被雪水浸透的斗篷下摆，用自己强有力的双手扶着妹妹和董嬷嬷，确保她们不会摔下山坡。

他们已经翻越两座山头，只要翻过现在这座，到达莆峰岭的观音山，就能找到接应他们的人。

江眠此时害怕极了，她想爹爹，很想很想，可是她又不能回去找他。

那是爹爹平生第一次用如此严厉的语气逼她和哥哥发誓：远离上京，永远不要再回去。

她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不想让哥哥他们担心，更不想辜负爹爹的一番良苦用心。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抵达观音山之际，半山腰举着火把的羽林卫已经围追而来。

尽管戚拓闻声已吹灭了火折子，但还是有羽林卫循着雪地上的脚印追了过来。

“公子，你先带着小姐去找接应之人，属下和董嬷嬷随后就去找你们。”

江禹看着渐渐逼近的火把，脸上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无所畏惧，“要走一起走，我和眠眠决不能独留你们在这！”

戚拓心下感动，面上却不为所动，“公子，还记得临走之时，大人是怎么嘱咐你的吗？”

江禹闻言，忽而陷入一片沉默。

下一瞬，他似下定决心般向戚拓和董嬷嬷深深一揖，便拉起江眠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戚拓与董嬷嬷欣慰地对视一眼，与蜂拥而至的羽林卫展开了殊死搏斗。

江禹听到了妹妹的低泣声，铺天盖地的风雪仿佛要将他们掩埋，每走一步，都需要他倾尽全力。

妹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离开过家，更没有离开过董嬷嬷，而此时的她却不得不忍受这残忍的生离死别。

三个羽林卫还是追了上来，江禹拔剑，与他们厮杀起来。

然而，任他再怎么拼尽全力，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根本抵挡不住武功高强的羽林卫，不消半刻，他的身上便血流如注。

江眠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她看着为了保护自己，像野兽般被围困在风雪中的哥哥，心痛不已。

身前不远处是一具羽林卫的尸体，她顾不得太多，趟着雪扑过去，抽出挂在尸体腰侧的一把匕首，一股脑冲向背对着她的一名羽林卫。

她和哥哥都不能死，决不能。

另一名羽林卫显然发现了从斜侧里冲出来的她，正要举剑刺向她的心口，却在下一刻中箭倒地。

江眠本以为今晚会命丧黄泉，睁眼看到的却是应声倒地的两个羽林卫。

接应他们的人终于来了，是十几位武艺高强的黑衣人。

双方拿出信物确定了彼此的身份之后，江眠正要请求黑衣人回去找人时，却看到了趔趄而来的戚拓。

戚拓按住腹部汩汩而出的血红，强忍着疼痛双膝跪地，“对不起小姐，属下...没能保护好董嬷嬷。”

不远处隐有火光闪动，危急时刻容不得耽搁。为首的黑衣人刑州，只能下令护着他们三人迅速离开此地。

江眠早已泪流满面，却不能哭出声。她扑通一声跪伏在地，朝着来时之路重重磕了三下，才跟着众人恋恋不舍地离去。

雪势没有减弱的迹象，积雪越来越厚，十几个人迎着风雪一直往前，希望尽快越过观音山。

一晚上走了将近三个时辰，这对于九岁的江眠而言，显然已经耗尽了力气。

若不是刑州背着她，她估计早已累晕过去，而羽林卫的追将而来，又迫使刑州不得不放下她加入战斗。

只是意外来的太过突然，江眠在躲开一个羽林卫的追捕时，脚下一个趔趄就掉入了雪窟之中。

“眠眠！”江禹顾不得身上的伤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雪窟。

“眠眠，能听到哥哥说话吗？”

洞内没有回应，江禹顿时心急如焚，正要扒开积雪一探究竟，却听到不远处的天空传来一声轰隆巨响。

他循声望去，看到了胆战心惊的一幕。

观音山穹顶之上，滔滔的白色巨浪奔涌而下，四散飞溅的雪块如狂风般席卷而来。

刑州闻之色变，顾不得雪窟中的江眠，拉起怔愣一旁的江禹急速逃离。

大片雪浪倾覆而下，瞬间淹没了来不及逃走的十几个羽林卫。

江禹瞪大双眸，死死盯着雪窟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呼喊：“眠眠，眠眠！”

绝望的呼唤响彻整个山谷，却换不来少女的丝毫回应。

刑州见雪崩将整个观音山隔开了一道巨大的鸿沟，此刻正是逃离的最佳时机。

只是江禹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他跪在雪地里，就那样疯狂地刨挖着积压在上面的雪块。

如此大的雪崩，江眠生还的几率几乎为零。

刑州轻叹一声，只能一记手刀落在了少年的后颈。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