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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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时安伴随日头一同醒来，她伸了个懒腰，却看见桌上摆着一株精美的山荷花，静静插在瓷瓶中。

她捧起花瓶闻了闻，还很新鲜。随后推开雕花木窗，正好瞧见后院种植的花圃里立着个殷红襦裙的姑娘，臂弯里抱着白釉陶罐在接晨露。那姑娘听到声响抬头望来，杏眼弯成月牙：“早呀，要尝尝我带的绿茶么？用晨露泡的茶，别有一番风味。“

两个女孩坐在客栈二楼的回廊茶桌旁，青瓷盏里浮着碧色茶针。洛泠用竹夹从陶罐里拣出几片晒干的紫苏叶，轻轻投入茶汤：“这是我在城郊采的，能压住浓茶的涩。“

时安嗅着渐起的草木香，忍不住问：“你也懂药理？“

“家父是开药铺的，“洛泠垂眸搅动茶匙，银匙在盏沿碰出清响，“可惜我志不在此，偏爱收集些古籍旧物。“她说着从腰间锦囊摸出一枚古旧的铜板，“前日淘到的天元通宝，你瞧这纹路，这铸功......“

晨光漫过她纤细的手指时，时安注意到对方腕间有道淡粉疤痕。洛泠察觉到视线，笑着扯下袖口：“小时候被药炉烫的，如今倒像朵梅花。“这坦荡反倒让时安生出几分亲近。

此后三日，她们常在客栈相遇。洛泠总捧着不同古籍出现，有时是讲灵墟境风物的《八荒拾遗》，有时是收录奇闻的《异林广记》。这日她神秘兮兮展开卷泛黄的《金石注》，指着某页道：“听说文玩街新来了批北境商队的货......“

穿过七条飘着酒旗的长街，喧闹声裹挟着尘土扑面而来。洛泠熟稔地领着时安在摊位间穿行，不时驻足讲解：“看这青铜觚的花纹，定是仿的前朝制式......哎，那个陶俑的彩绘倒是真品。“

时安的目光忽然被角落摊位吸引。粗麻布上散落着几十块矿石，有块巴掌大的银白石片隐在其中，边缘泛着极淡的光晕。她刚要伸手，洛泠已蹲下身拾起旁边一枚玉珏：“老丈，这龙纹璧怎么卖？“

摊主是满脸沟壑的老者，闻言掀起眼皮：“姑娘好眼力，这可是......“

“沁色浮于表面，刀工也不似古法，“洛泠指尖轻点玉珏边缘，“当是二十年前青州匠人的习作。“她转头朝时安眨眨眼，“你方才看的那块石片倒是特别，像是《金石注》里提过的月华石。“

老者顿时来了精神：“这位姑娘识货！这石片是商队从海月谷捡的，夜里能发......“

“不过是普通萤石，“洛泠打断他，“海月谷遍地都是，上个月东市才卖过三文钱一斤。“她随手抛了块碎银，“搭着玉珏一起，就当给我妹妹买个玩物。“

“你这身衣裳，未免太素了些，“离开古玩摊位，洛泠突然捏起时安的袖口，“料子倒是上乘，可这颜色......“她摇摇头，拉着女孩就往另一条街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转过两条街，便到了罗织坊。铺面不大，却挂满了各色绫罗绸缎。老板娘是个风韵犹存的妇人，见洛泠进来便笑：“洛大小姐可算来了，前日新到的云锦，特意给你留着呢。“

洛泠熟门熟路地掀开帘子，露出后面一排成衣：“这件水绿的对襟褙子配你正好。“她取下一件在时安身上比划，“再搭条月白的百褶裙......“

时安被推进试衣间，出来时洛泠正倚在案边翻看绣样。听见动静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果然人靠衣装。“她绕到时安身后，替她理了理衣领，“这云锦是掺了银丝的，走动时会有流光，最适合你这样的......“她顿了顿，“美人。“

老板娘在一旁抿嘴笑：“我们洛妹子眼光向来毒辣，“她取来一面铜镜，“姑娘瞧瞧可还满意？“

时安看着镜中人有些陌生，有些局促地扯了扯衣袖：“会不会太招摇了？“

“招摇什么？“洛泠从荷包里摸出块碎银抛给老板娘，“再配条披帛，要烟青的。“

走出罗织坊时，时安还有些恍惚。洛泠挽着她的手臂，指尖在她袖口绣着的竹叶纹上轻轻划过：“这料子透气，夏日里穿着最是舒服。等过些日子天热了，我再带你去买纱衣......“

时安低头看着裙摆上流动的银光，忽然觉得这座陌生的城池，似乎也没那么难以亲近了。

回客栈的路上，时安摩挲着石片粗糙的表面。暮色渐浓时，那层光晕果然明亮起来，在石纹间汇成隐约的星图。洛泠倚在窗边剥着松子，漫不经心道：“既是机缘，不妨收着，听说这类古物最认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