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忆（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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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光灯在谢彬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跳跃，他修长的手指随意搭在皮质沙发上，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感。程影站在三米外，仿佛被钉在聚光灯圈边缘，西装下摆还沾着出租屋楼梯间的墙灰。

“腿再分开些。“谢彬突然开口，声音像冰棱刺破凝固的空气。程影条件反射并拢膝盖，摄影师却惊呼：“对对对！这种拘谨感正好！“

镁光灯炸开的瞬间，程影看见谢彬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那人起身时西装裤掠过他手背，熟悉的雪松香混着陌生的烟草味——当年谢彬最讨厌烟味。

“谢老师要补妆吗？“化妆师举着粉扑过来，谢彬却径直走向程影。阴影笼罩下来的刹那，程影瞥见他领口内若隐若现的红绳，心跳漏了半拍——那是十八岁生日时自己编的平安结。

“领带。“骨节分明的手指突然伸向程影喉间，“歪了。“冰凉的指尖擦过颈侧，程影浑身一颤。记忆如潮水漫过：逼仄的器材室里，谢彬也是这样帮他整理校服领结，呼吸纠缠间，暖气管突然爆裂的蒸汽模糊了镜片......

“卡！“摄影师兴奋地挥手，“这张双人特写绝了！程先生你刚才那个躲闪的眼神——就像暗恋十年不敢说破！“

谢彬猛地抽回手，金属袖扣在程影锁骨划出一道血痕。经纪人举着矿泉水小跑过来时，只听见谢彬冷笑：“演技这么好，当年怎么不报考表演系？“

程影攥紧沁汗的掌心，指甲陷入当年替谢彬挨揍留下的疤痕。那次校门口的围殴，混混们骂谢彬是“没爹的怪物“，就像现在摄影棚此起彼伏的“孤儿院“——窃窃私语从他们认出他起就没停过。

“最后一组！需要两位躺在玫瑰花丛里。“道具组推来满车带刺的深红玫瑰。谢彬突然扯松领带：“换掉。“

“可这是品牌方指定......“

“我说换掉。“谢彬一脚踢翻花车，猩红花瓣暴雨般落下。程影突然想起毕业那天，自己把谢彬送的玫瑰藏在身后，转身接过富家女情书时的场景。那天谢彬眼里的血丝，和此刻飘落在黑皮鞋上的花瓣一样红。

经纪人突然冲进来举着手机：“宋奕改签了明早航班！“所有人倒抽冷气时，程影正蹲着捡花刺，听见头顶传来压抑的颤音：“你就这么缺钱？“

他数着第13根花刺抬头，看见谢彬把信用卡拍在化妆台上。那张卡贴着熟悉的猫咪贴纸，是他们一起喂过的流浪猫“警长“。

“卡里三十万。“谢彬扯过程影沾着花汁的手按在卡上，力度大得像要碾碎他的指骨，“买你永远别出现在我眼前。“

程影在碎玻璃般的刺痛中笑起来。多讽刺啊，这个数字刚好是他欠银行的金额。当年他拒绝谢彬资助时的骄傲，此刻在满室玫瑰残骸里碎成齑粉。

“成交。“他听见自己说。经纪人冲进来要说什么，谢彬已经摔门而去。程影弯腰时，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在信用卡的猫咪笑脸上，他以为是花汁。

直到走出大厦，程影才发现口袋里多了张泛黄的拍立得。十八岁的他们头挨着头，在毕业典礼的夕阳里笑出一模一样的虎牙。照片背面是新鲜墨迹：“利息另算。“

夜风吹散最后一丝雪松香时，程影终于蹲在路灯下哭出声来。他不知道三百米外的迈巴赫里，有人正把止痛药和抗抑郁药囫囵吞下，车载屏幕上循环播放着十年前器材室的监控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