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分府(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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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桐无语:好老的招数。

可裴铮仿佛得了救命稻草,蹭的坐起来就要下床,疏桐看着他忙忙穿鞋,嗯,无论什么招数,只要对方在意,便好使。

“请大夫了么?”疏桐认输,看来今夜是无法睡了,行吧,扰人清梦,这是你自找的。

好在是和衣睡的,倒也不用穿衣服,二人下了床直接出门,裴铮大步流星走得飞快,几乎要跑起来,疏桐跟在后面,保持着一个略微急促的优雅节奏,这样她既可以稍微晚裴铮一会进屋,又不会让人挑出错处,说她不关心将军家人。

摇晃的烛光中,一个纤弱的美人躺在床上,她闭着眼睛,小脸苍白,睫毛上沾满眼泪旁边的婢女正一下一下地给她顺气,裴铮坐在她床边,一边紧张地看着她,一边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令玉。

疏桐细细品着这个名字,令闻令望,如圭如璋。再看看床上那我见犹怜的憔悴,想必是在心上人大婚这天,哭了一整天吧?这深情的样子,不知道裴铮是怎么说服她的。一般来讲,这种时候,疏桐这种角色应该感到愧疚才对,是因为她才让有情人不能眷属的,可疏桐不这么认为,裴铮既已当庭抗了旨,就该坚持到底,哪怕丢官罢爵也要与心上人双宿双飞,这样才不辜负青梅竹马的情分,可他选择了委屈爱人,保全家族、名声和信仰,那这些就是他们二人该承受的。她以长公主的身份为将军府正妻,就不可能再出一个平妻,她可以不在乎,皇族又岂会答应?所以,要么令玉入府为妾,要么她不要名分,他二人就这么过着,要么,她就好好找个人嫁了,没有其他选择。

令玉终于缓过气来,一双已经哭成核桃的眼睛又盈盈蓄满泪水,她先是看到了裴铮,还没等欢喜起来,又看到了疏桐,一怔,才挣扎着要爬起来。

“都是令玉不好,扰得府中不得安宁,今夜是将军与殿下的新婚之夜……”

说到这一句,又哭倒在床上,裴铮心疼得不行,不断软语安慰,横眉立目要撵疏桐出去,却在看到疏桐平静的眸子时一个激灵,准备好的话,生生噎住。

疏桐问令玉的丫头蔓儿:“大夫呢,还没到么?”

一时大夫来瞧过,开了药,裴铮又再四安抚,保证今晚不走,令玉方才睡下,疏桐将下人都撵了出去,自己用手支着头,在案桌边闭目养神。直挨到天光大亮,疏桐看了看那二人,一个在梦中泪光点点,一个在床边温情脉脉,心下感到腻烦,便叫幽若和蔓儿进来伺候,谁知一开门,外边站了一群下人,捧水的,递巾的,拿漱盂的,显然是已经等了一会,谁也不敢先进屋,见疏桐开门,便都低着头,静候吩咐。

疏桐清了清嗓子:“都进来吧!”

这里的生活规律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身为社畜的秦悦几乎都是中午起,半夜睡,从没起得这么早过,虽是盛夏,太阳未上来的清晨,有一种淡淡的清澈味道,将军府是典型的武人府邸,布置疏阔,陈设简约,不似皇宫中精巧别致,动静相宜,唯有令玉院子外的一块水塘,在粗犷之中平添了几分灵气。

这池子却好,疏桐闭上眼睛,深深吸口气,池子上九曲回廊,粉色荷花骨朵悄悄探出头来,触手可及,碧绿的荷叶上尚有未干的宿露,圆滚滚,晶莹可爱。疏桐伸手去接时,瞥见几个下人划着小船逶迤而来,见到她便停住了。

“见过殿下!”下人们礼数也算到位。

疏桐接住了那一滴露珠,船上的婢女动了下,似想说什么,于是疏桐道:“清晨采露,辛苦了!”

婢女脸上有不忿之色,看得出她尽力掩饰了,只是没有成功:“令姑娘吩咐咱们采来清露给将军煮茶,可不敢说辛苦。”

陪嫁过来的李嬷嬷啐道:“放肆!谁跟你们是‘咱们’!”

疏桐将露珠倒回荷叶上,笑道:“姑娘有心,将军有福!”说完,就那么施施然走了。

回到院中,幽若立刻就炸了:“殿下为何拦着李奶奶和婢子教训她们,也太不懂礼数了,难道这里的下人都没有被教过吗,殿下嫁过来后就要改称将军为驸马,只有殿下自己愿意,才能称将军为将军,称殿下为夫人,他们分明是没把殿下这个女主人放在眼里!”

李嬷嬷附和:“幽若说得对,殿下,今日才是第一天,若这规矩不立稳,以后怕是谁都能踩您一脚了。从昨夜的事来看,驸马爷也是靠不住的。”

幽若拼命点头,疏桐看着这只炸了毛的小团子,心里忽然觉得很喜欢,问道:“幽若,你多大了?”

小姑娘气鼓鼓道:“回殿下,奴婢今年十五岁了。”

疏桐道:“已到及笄,可以议亲了,你可有喜欢的?”

幽若张口结舌,慌张地看了李嬷嬷和惊寒一眼,扑通跪下了:“殿下,幽若再也不敢了,殿下别赶幽若走!”

“不是赶你走,”疏桐俯身摸摸她的头,“过日子,一定要选一个合心合意,愿意与你共同经营的人,才能相互扶持,白头到老。若你有喜欢的,就告诉我,趁我还能为你做主。浮生若梦,很多事并没有来日方长,遇到了要珍惜,错过了就回不了头了!”

幽若羞红了脸,不明白话题怎么就扯到了这里,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李嬷嬷无奈地叹了一声,带着两个姑娘去为疏桐准备盥洗之物去了。

你也知道得合心合意!裴铮愤怒地注视着花树下那高挑的身影,转头便走。夜明小跑着赶上来:“将军,您不是说过来看看,咱不进去了?”

裴铮瞪了他一眼,夜明于是笑嘻嘻道:“那也好,蔓儿姐姐过来请了三四次了,说令姑娘请将军一起用早饭,咱们这就过去?”

等到了云水阁,裴铮竟发现疏桐也在,静静坐在桌子一边,旁若无人地等着开饭,倒是令玉起身迎了过来。

“阿铮哥哥来了,快坐。”令玉身段柔软,袅袅婷婷,端的好看。

“她怎么在这?”裴铮的语气说不上的嫌恶还是戒备,他一边扶着令玉坐下,一边悄悄把她的位子往自己旁边拉了拉,离疏桐远一点。

令玉似水泛微波般地笑着:“昨夜搅扰了殿下,令玉心中很是不安,今早去厨房做了几个小菜,想给殿下赔罪,望殿下看在阿铮哥哥的份儿上,不要生气。要打要罚,令玉都领。”

尚未说完,裴铮便接道:“说的什么话,你身体还没好,早起做什么菜,再累病了如何是好?”

令玉柔得人心里发痒,眸光中也带了几分缱绻,她拍拍裴铮的手,眼睛却看着疏桐:“殿下,令玉给您赔不是了。”

裴铮冷冷看着疏桐,仿佛疏桐胆敢说不行,他就要立时一掌劈死她。

疏桐喝粥吃菜,裴铮要拍桌子,令玉抓住了他,一双湿漉漉的眸子蓄上泪水,她声音很低却又很清晰地叹了口气,站起来,盈盈下拜。

“殿下不作声,想来是不肯原谅令玉,阿铮哥哥你不要管,是令玉做错了事,殿下怎么羞辱都是令玉该受的。”

“昌宁!”裴铮咬牙切齿地怒吼。

胃里有了东西,身上就舒服一点了,疏桐这才放下筷子。令玉满脸泪痕,娇娇怯怯,即便是哭,她都那么好看,疏桐不得不承认自己招架不住。

“脸都哭花了,”她看着她大珠小珠的眼泪,语气忍不住有些怜悯,“本宫进门不满一天,已惹你哭了两次,谁也不是生来铁石心肠,这样欺负你于心何忍?家国天下,君恩臣义,本宫明白,将军也明白,姑娘又何必自寻烦恼?一夜未睡,本宫有些头晕,大将军陪姑娘吃早饭吧,这样可好?”

令玉还想说什么,疏桐站起来:“本宫已命人打点行装搬去公主府,将军若有事,往公主府递帖子就行了。”

说完,她也不等二人有什么反应,就那么走了。

令玉脸上泪痕未干,又泛起喜色,裴铮望着疏桐离去的背影微微蹙起眉,他看得很清楚,从头到尾疏桐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那种静默的深邃,泛着漠然的冷光,仿佛城府极深,又仿佛只是厌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