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不速之客(1/2)

虾皮小说【www.xpxs.net】第一时间更新《北京一梦》最新章节。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辛弃疾却道天凉好个秋,殷一飞却道天凉好个冬。因为,此时不是秋天,而是冬天。

2005年2月18日(农历正月12),BJ。

冬风似虎狂,整日呼呼响。从蒙古高原过来的西北风,冬风扫落叶一般,扫荡着华北平原,冬风中,整个BJ都在瑟瑟发抖。

殷一飞也在瑟瑟发抖,就像寒风冻死我,明天就做窝的寒号鸟。年前还有暖气,但年后,就没有暖,只有气了。房东杨伟拿人钱财,却不与人消灾,说没有煤了。殷一飞说:“一个冬天的煤,怎么半个冬天就没有了?”杨伟说:“估计是煤毛了。”他摆事实,讲道理,接着说:“就像钱一样,毛了。我算了一下,你们一个人五百,四个人,两千,就可以春暖花开了。”托马斯•卡莱尔说:雄辩是银,沉默是金。自己没有捉贼捉赃,雄辩铁都不是。殷一飞沉默,将杨伟的祖宗十八代暗骂一遍,包括他的女儿杨八戒——她除了没有猪鼻,其他的和猪八戒一般不二。年前还有煤,过了一个年,人去煤空了?白日见鬼。至于鬼,当然是杨伟——一个五十多岁的老鬼。

杨伟一家住一楼,殷一飞和林雨晴住二楼。此外,还有两个女租客,吴青和刘芳,东北口音——东北口音里还带着烟味,她们烟不离手,就像鸦片鬼一样。十二生肖她们应该是属鼠的,因为别人昼出夜伏,她们昼伏夜出,有三分姿色——也只有三分姿色,浓妆艳抹,高跟鞋和高跷差不多。属于抽象派,有点像康定斯基(W.Kandinsky)的抽象画。应该是鸡——殷一飞笃定。就算不是鸡,也不是好鸟。虽然革命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是殷一飞还是觉得可恨,因为她们总是强奸自己的眼睛,甚至灵魂。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殷一飞敬鸟而远之。

林雨晴消失了二十多天了,不知道在山东老家,还是和剧组外出拍摄了。他的行踪,一直和他的老乡鼓上蚤石迁一样。对此,殷一飞已经习惯了。他喜欢独处,没事看看电视,听听音乐,写写小说,喝喝咖啡,甚至发一会儿呆。发呆也是一种境界——他聊以自嘲。

林雨晴属于陈佩斯说的浓眉大眼的家伙,在电影公司上班。殷一飞觉得,林雨晴的生活还是充满阳光的。因为,林雨晴一直不缺美女。不缺美女——所有男人的男人梦。不到一年的时间,换了三四个了。尤其是一个叫的小美的,竟然让殷一飞想起《李延年歌》中的北方佳人,绝世而独立。对此,殷一飞是羡慕嫉妒恨。自己虽然没有林雨晴有人才,但是自己有文才啊!也许,文才没有人才值钱吧!殷一飞再次聊以自嘲。

殷一飞也曾让林雨晴帮忙,帮助自己脱光,毕竟,娱乐圈美女多如牛毛,给自己找一根,应该不是不难事。

林雨晴说:“一飞,娱乐圈的女人,你就别幻想了,她们那帮人,逢场作戏,玩玩而已。娱乐圈的混乱,不是你能够想象的。娱乐圈的女人,也不是你能够招架的。”

殷一飞笑了笑,说:“玩玩而已也行啊!不然,闲着也是闲着。”殷一飞自然是开玩笑。他知道,娱乐圈的女人,他招架不了,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林雨晴说:“你玩不了。”

殷一飞说:“为什么?”

林雨晴说:“因为你太老实。她们是什么人,她们是演员,她们的工作是什么,是演戏!你觉得,你招架的了吗?”林雨晴说的好像是真的,不过那表情,有点像《笑傲江湖》中的岳不群。

殷一飞无语,确实,自己和林雨晴相比,太老实。

老实,有时也是一种错。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一个陌生号码,石家庄的,他接通电话,说:“喂。”

电话那边是一个女的,似乎和殷一飞熟悉,说:“是殷一飞吧!”虽然是一个女的,但是声音却带着阳刚之气。

殷一飞一愣,说:“是,你是?”殷一飞如坠五里雾中。2005年离开石家庄之后,他就和石家庄就尘归尘,土归土了——石家庄是他的伤心之地。

女人说:“我是王飞飞。怎么着,殷一飞,把我忘了?”女人有点生气。

女人,有生气的权利。

王飞飞?殷一飞回忆了一下,是她的声音,带着雄性。他大学时候的同学,邯郸人。

燕赵自古多豪杰,邯郸自古出美女。王飞飞却没有继承后者,反而继承了前者——女中豪杰。有一次竟然将一个男同学打的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所以,一般人不敢撩虎須。由于王飞飞猛如虎,所以外号虎女。

不过殷一飞有些意外,因为他和王飞飞并不熟悉,甚至可以说有些陌生。其一,王飞飞不是美女——虽然她也不丑。其二,王飞飞外向,殷一飞内向。他们唯一的接触好像就是韩江的那一只小狗丢丢,有一次韩江不在,殷一飞代替他看着丢丢。爱狗之心,人皆有之。王飞飞可能也有爱狗之心,横刀夺狗。殷一飞他们不喜欢丢丢,因为,丢丢弄的他们宿舍一片狗籍,韩江不在时,他们总是扇丢丢嘴巴,边扇边说:“狗日的,你爸爸没有告诉你,不能随便拉屎撒尿吗?”

同学终究是同学,殷一飞呵呵一笑,说:“是你啊,大美女,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多年不见,一切好吗?”殷一飞自己都觉得自己违心。

王飞飞说:“不好,喝了一上午西北风了!怎么样,一飞,晚上蹭你一顿,没问题吧!”王飞飞开门见山。

殷一飞有一些犹豫,因为,多少年没有联系,突然间半路杀出,估计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于是,试探性的说:“你,你来BJ了?”

王飞飞说:“是啊!怎么了,不欢迎啊!”

王飞飞理直气壮,殷一飞倒有些理屈词穷了,说:“欢迎,当然欢迎。”顿了顿,接着说:“突然接到你的电话,我还真有点受宠若惊。”

王飞飞说:“那你安排一个地方,提前说好啊!档次低了我可不去。对了,最好是包间,还有别人。”

殷一飞强颜欢笑,说:“好的,你在哪里?需要过去接你吗?”

王飞飞说:“不用,一会儿我男朋友过来接我。你定好了地方,发短信给我。”

殷一飞暗骂一句,妈的,老子和你又不熟悉,过来宰老子,还档次低了不去,什么玩意啊!看来真把自己当冤大头了。哎,直接说自己不在BJ多好啊!但是,为时已晚。

去哪里呢?殷一飞想了想,全聚德吧!自己还有那里的代金券,两张三百元的,再不使用,该过期了。于是,编辑了一个信息,发给了王飞飞。他看了看自己像皮包骨一样的钱包,有一些感慨,钱到用时方恨少。

殷一飞给小金打了一个电话,说:“在哪里呢?晚上一起吃饭,前门外,全聚德。”

小金说:“你现在在哪里?”

殷一飞说:“陈各庄啊!”

小金说:“我在何各庄,你同学闻明和陈星都在呢,我们在一起。”

殷一飞看了看时间,不到12点,于是说:“他们也在?等着我啊,一会儿过去。

小金原名金小猛,蒙古族,比殷一飞小三岁,所以殷一飞一直叫他小金。小金十八瓶燕京不倒——堪比十八碗的武二哥。如果王飞飞的男朋友有酒量,有小金在,不至于丢了颜面。殷一飞未雨绸缪。有时候,颜面还是比较值钱的。

小金是在草原上长大的,自幼摔跤,骑马,射箭,功夫相当了得——虽然比不得武二哥。和小金在一起,殷一飞相当有安全感。女人需要安全感,男人同样也需要安全感——殷一飞比较单薄。

他们是在一个卖假证的公司认识的,在昌平天通苑。公司产品有中国著名商标,中国知名品牌等等,总之,只要客户出钱,他们就出证。中国小公司数以千万计,花钱买名的,大有人在。假证公司规模比较大,还有分部,总部分部加起来,人数有七八十人之多,这规模,应该算得假证公司中的战斗机了。所以,老板徐正的钱包像他的人一样胖了。

鲁迅说,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那时候殷一飞,绝对是真的猛士!初到BJ,里无粮草,外无救兵,落魄江湖。最悲惨时,还在前门的地下通道待了一夜。地下通道的两个残疾乞丐,还以为是同行,同行是冤家,所以,对待他像冬天一样冷酷无情。后来狗血的事情发生了,十二点后,两个乞丐便收拾了一下,绝尘而去。那速度,殷一飞望尘莫及。竟然是假残疾!殷一飞在风中凌乱。他觉得,自己有点像《白毛女》中的杨白劳,那一夜,他一直在唱,北方那个吹啊!雪花那个飘啊……

殷一飞决定找一个栖身之地,至少,不用再喝西北风。就像井冈山之于红军,先生存,再发展。于是,殷一飞去了假证公司。

西北风真的不好喝。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徐正有钱了,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所以公司的人多数都是淮安的。淮安人当然说淮安方言——工作时除外,淮安方言殷一飞真的不懂,说话像吵架一样。开始一段时间,殷一飞真的以为他们在吵架。因为语言不通,所以,殷一飞和淮安帮接触的不多。

于是,少数几个北方人组成了北方帮。北方帮里,殷一飞感觉小金人还可以,内蒙古锡林郭勒的。淮安话虽然难听,但是淮安饭却好吃。在公司,最美的时光就是吃饭。

晚上,吃完淮安饭之后,殷一飞、小金、还有王为总是去天台,一瓶啤酒一袋花生,看夕阳西下。虽然穷,但是快乐!

和殷一飞在前门一起凌乱的还有一个人,就是王为。他们是在石家庄来BJ的火车上相识的。当时还有一个湖北美女,叫林夕。王为和林夕通过中介,一人交了一百元报名费,去北京怀柔影视城当演员——后来才知道是群众演员。殷一飞和他们面对面坐,便聊了起来。见美女不能交臂失之,殷一飞的原则。林夕和王为也是初识,所以,虽然坐在一起,但是并不亲密。殷一飞到BJ也没有目的,所以,就和他们一起去了怀柔。

所谓的演员当然是骗人的,因为,他们赚的就是报名费。至于报名之人去了是好是坏,甚至是生是死,对他们来说,就事不关己了。

殷一飞他们在杨宋镇呆了三四天,没人搭理他们。他们只能游荡,像孤魂野鬼一样。住的地方还是有的,不过需要自己找,那是一片农舍,红墙青瓦,低矮而且破败,比刘禹锡的陋室陋的多。里面都是上下铺,空着一些,至于被褥,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那些被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乞丐的。那味道,比秦桧还臭。至于吃的,只有一种——面条。因为人多,N多人都抢不到。N多人当然包括殷一飞,人们左手拿碗,右手拿筷,蜂拥而上,完全没有形象,就像鬼子冲锋一样,好像锅里的不是面条,而是金条。

他们游荡了三天,弹尽粮绝,依旧没人搭理他们。绝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语的绝望。他们离开了杨宋镇,来到BJ市里。计划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殷一飞和王为现在是无产阶级,林夕还有一百多元,给殷一飞和王为买了一些吃的,剩下的钱买了一张BJ到保定的火车票,回十堰。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和林夕分别时,殷一飞真的哭了。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那几天,他和林夕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虽然惨淡,但是殷一飞觉得,还是比较浪漫的,就像都梁得小说《血色浪漫》一样。

他们住的集体宿舍,180平米的面积,上下铺,住了三四十个人。三四十人淮安人一起说话,就像集体吵架一样。所以,他们基本不在宿舍待着。一起在天台喝酒,吹牛,所以,他们可以说是亲密接触。

两个月过去了,可能时运不济,殷一飞一个假证没有卖出去,小金也是,他们感觉此路不通,便双双离开了。王为较他们离开的早,因为宅基地,他家和隔壁家起了冲突,他的父亲受伤了,所以,他提前回石家庄了。

小金回了何各庄,他的父母在那里。殷一飞去了善各庄,和何各庄挨着,但是交通比何各庄好一些。因为距离近,所以两个人无事就登三宝殿!

殷一飞又流浪了两三个月,借用李清照的词,这次第,怎一个“惨”字了得!直到去了green公司,他终于烟袋换吹筒,吹筒换鸟枪,鸟枪换炮。

green公司在陈各庄,所以殷一飞离开了善各庄,去了陈各庄。虽然和小金距离远了,但是他们一直藕断丝连。

殷一飞不知道闻明打道回府了,最近几天,他就像明清时的中国一样,一直闭关锁国。

闻明年前去美国了,说看看美国人怎么过年——所谓的美国人当然是在美国的中国人,因为他也知道美国人过的是圣诞节。他女朋友现在是半个美国人,毕业之后就是整个美国人了。到时候,他也就娶鸡随鸡,娶狗随狗了。

陈星在背背佳公司,负责湖南湖北业务,所以,多数时间在洞庭湖钓鱼,在神农架喂猴,抑或在武当山问道,湘女多情,还和一个湖南美女有了一段爱情故事。所以,在BJ的时间有限。

没想到,今天竟然都在。殷一飞起来,洗了洗头和脸——他还是比较注意形象的——虽然他的形象一般。

下楼时,看到杨依依在梳妆,似乎佳人有约。不禁感慨,丑不是你的错,外面吓人就是你的错了。因为杨依依人不如其名,殷一飞一直觉得,她有点像《小李飞刀》中的大欢喜女菩萨,把她从中间一劈两半,都比一般人胖,而且还有一身狐臭,堪称池边洗手鱼也死,路过青山树也枯。不过,杨伟却视她掌上明珠,虽然,这颗明珠有二百斤——地球都有点不能承受之重。钱钟书说,对于丑人,细看是一种残忍。所以遇见杨依依,殷一飞都退避三舍。

因为早上没有吃东西,所以,殷一飞饿的像他的钱包一样皮包骨,在旁边的山西面馆吃了一碗刀削面,酒足饭饱,结了帐,到了站台。

不知什么时候,空中已是雨雪霏霏,树上,地上潮湿了起来,有的地方,甚至有些泥泞。温度,好像更低了。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殷一飞看着霏霏的雨雪,莫名的伤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多愁善感。男人似乎不应该多愁善感,他觉得。但是事与愿违。

中国最不缺的就是人,BJ更甚。虽然寒风瑟瑟,但是站台上依旧人多。穿的也比较多,有的甚至像埃及的木乃伊。蓝、白、红、绿、黄,有点像五色经幡。

但是殷一飞反其道而行之,他今天穿的风衣。他喜欢《新上海滩》中的许文强,尤其是穿着风衣的许文强。殷一飞打了一个寒颤——风衣真的没有羽绒服暖和。

马路两边的树木一丝不挂,好像在跳裸体舞。西北风像石家庄小偷的手一样,无孔不入。石家庄号称天下第一庄,石家庄的小偷当然是天下第一小偷。一个招聘会,殷一飞一个班就丢了五个手机——包含殷一飞的。那是殷一飞第一个手机,表哥魏利给的。工作没有眉目,手机也没有眉目了!不过,最倒霉的还是李小云,手机丢了,羽绒服也破了——被划开了一尺长。寒气逼人,毛骨俱悚,BJ的冬天,真的冷。

殷一飞自认为是一个文艺青年,大学时,班里有三个写小说的,一个是唐山的,叫闻明,另外一个和殷一飞一样,也是保定的,叫陈星。当时,班级里给他们起了一个绰号,叫三剑客,后来有多事之人,把剑改成了贱,于是他们便成了三贱客。陈星和殷一飞高中时一个宿舍,大学时依旧一个宿舍。日久生情,所以,殷一飞和陈星已经从同学关系变成同志加兄弟的关系,就像当年的中国和越南一样。

他和陈星是结拜兄弟,当时,学校堪比春秋战国。他们为了对抗其他的班级——当时打架基本以班为单位,当然,三好学生除外。所以一个宿舍八个人结拜为兄弟,发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但是,随着高中毕业,他们的关系基本像念奴娇•赤壁怀古中的樯橹一样,谈笑间,灰飞烟灭了。

殷一飞和陈星继续上学,河北工业——石家庄的河北工业,而非天津的河北工业。同一个班级,同一个宿舍,就像2008北京奥运会口号一样,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受殷一飞影响,大学之后,陈星也开始写小说了,所以,和陈星在一起,殷一飞一直以老师自居。虽然,陈星的年龄大一些,但是孔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所以,不以年龄大小论老师。没事的时候,他们以棋会友,文人不赌钱赌书,殷一飞输多赢少,他的书都成了陈星的书。陈星得了便宜卖乖,说,幸亏是赌书,如果赌钱,估计殷一飞内裤都输了。

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殷一飞没有了书,所以,也就没有了进步的阶梯。于是,他的学习直线下降。就像女人的领口,一直下降。

唐山的闻明,虽然叫文明,但是人一点不文明。不仅不文明,而且流氓。用他的话说,人不流氓枉少年。因为他曾自封河北工业第一流氓,所以,同学们尊称他流明。久而久之,没有人知道他姓闻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