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医治藤木(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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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祖翁拐向南山寨的溪流,向上游边走边说,李以恒边看沿途人文风景,边学习着拗口的僚语。
“你们看,你们看,那就是老神仙家的孙子。”一群女孩子正在溪边洗衣洗菜,偷偷瞄着老神仙带着李以恒走过。
“你怎么知道是他孙子,你又没看过。”
“几年前,就是阿松叔受伤那次,寨子里牛大去过他家喊老神仙求医,看过他孙子,穿着白衫,额头上有一个月牙。我刚仔细看了,额头上的印记还在,再说了,老神仙带出来的,不是他孙子,还变出个其他人?”另外年纪大点的大姐同年轻的女孩子们窃窃私语。
都听说老神医家有个宝贝孙子但都未见他出过小山坳,也未见过真身,今次第一次见,与寨中年轻人不同,他白白净净、文质彬彬,像个画中俊朗少年,端是好看,李以恒走了很远,这些女孩子仍频频回头,后互相之间又嬉笑起来。
走近这破旧的寨子,看到更多的寨民在忙碌,有的在田里收割稻谷,有的在地里种豆除草,有的在山边侍养棉麻,见到二人都主动放下农活,恭敬的点头致意,还看到几个上次抬担架的僚人。
李以恒仔细地观察,这个寨子离大河不远,各家的茅草屋都很破旧,每家门前都摆放整齐的柴堆,还有烧过当作肥料的草木灰堆,墙上晒着各种各样的动物皮毛,路上有许多鸡狗猪等家禽都散养着到处乱跑。
不一会儿,就到了伤者的房子前,他家房子比附近家要稍整齐些,上次那个叫着阿诺的少年赶紧引了出来,对着三祖翁就跪着哭起来,紧接着家中一个中年妇人,还有比阿诺大一点两男一女年轻人也出来了,两个年轻男子都很精壮,一眼看去就是山丛中好猎手,女子带有身孕,但姿色很美,他们都愁眉紧锁,看来,他们家亲人情况不是很乐观。
他们对三祖翁说了病人过程,三祖翁转述给李以恒听了,病人回来后喝了药,还喝些稀饭,人也很清醒,一切正常,可是第二日起就开始发烧,且大腿伤口开始化脓腐烂,人也是痛得直打哆嗦,这样非常危险。
房子很暗,床上躺着阿诺的父亲腾木,病痛已折磨得不成人形,一股股腐臭味从大腿伤口处散发出来,李以恒闻着直想作呕,三祖翁走近床边看了看伤者,肚子处鸡血封口的部位没有炎症,恢复的很好,但是大腿位置发炎腐烂,看来情势很是不利。
三祖翁拿出昨天熬制的药粉化水,让中年妇人喂了下去,就走出了房间,“以恒,我的医术有限,上次北山寨有个病人也是这样,第一日正常,但第二日后身体就发烧发炎、伤口化脓腐烂,最后没有医治过来,今日比上次情势还严重,我怕是回天乏术了,你从海外过来,有没有什么新的方法医治他们?”
三祖翁对李以恒有了一点迷信,可是李以恒真得没学过医,他爸爸是骨科一把刀,但手术必须在无菌环境中,现在明显是伤口病菌感染,但他没有消炎药,没有葡萄糖滴液,如何治好这病菌感染?
李以恒来回渡起步来,他在回忆前世的记忆,伤口感染,治感染,有什么办法?没有相关的工作经验,平日里也不是很关注医学知识,突然让他想,他也无能为力。
三祖翁对着一家人说了些他听不懂的话语,看到三祖翁带着李以恒依然的离开了他家门,阿诺一家人露出绝望的眼神,俩位女人直接恸哭起来,似是一家人的天塌了。
李以恒心头堵的慌,似是自己的无能导致了他们一家的坍塌,耷拉着头继续往下游走,不时有些僚人把三祖翁叫到他们家,都是些小病小痛和慢性病,三祖翁推拿、开药,事无巨细的帮助僚人解除痛苦,李以恒也跟着帮忙绑扎、拿药,不时有些隔壁家女孩子们远远看着李以恒指指点点,胆大的还直接过来转悠,但李以恒却没有精神打量这些青春少女,心里总想着阿诺一家人的痛苦表情,想着什么法子可以帮助他们。一路下来恍恍惚惚。
“以恒,注意脚下!”回家的路上,三祖翁看到李以恒没有注意前面一堆发酵的牛粪,忙着提醒。
干净的布鞋差点就踩到牛粪上,一阵庆幸,只见牛粪上苍蝇一嗡而散,黑黑的牛粪上白蛆翻滚,散发出隆隆的臭味。
白蛆,灵光一闪,蛆,终于有了眉目。刚刚一直在想怎么治疗伤口感染,突然想起曾经看过的探索频道节目纪录片,一战时候阵亡的,就是因为伤口恶化后没有条件及时医治引起破伤风等并发症,不是直接挂掉就是截肢后挂掉,存活率极小。唯独伤口里生蛆的家伙们侥幸,除了留下个伤疤外,甚至有些生龙活虎的活到二十一世纪,还接受采访,一脸得意。就是那个情节,因为没有从头看,所以记忆很模糊,但一个大鼻子外国老汉展示自己伤疤的镜头还有印象。
“以恒,怎么不走了。”三祖翁看到李以恒发愣,忙给他解压,他知道这个年轻人还是挂念着阿诺家,“腾木是个精壮人,他和他三个儿子都是僚寨里有名的打猎好手,可这僚寨里好猎手命都不长,这山里虎狼豺豹太多了,作为医者,我们只能力所能及,经人事而知天命。”
“三祖翁,我想到了一个可能救治阿诺父亲的方法,但有点匪夷所思,想去试试。”
“什么方法?”三祖翁也好奇起来。
“嗯,你看,就是它。”李以恒指着翻拱的白蛆。偷眼看了看三祖翁,见他神色平静,“蛆这东西只拱死肉,活物身上不长这个。阿诺父亲伤口附近溃烂化脓的厉害,如果用蛆把这个死肉清了去,还能阻止附近肉体继续化脓,就有医活的可能。”
“这……听起来好像不合理,莫说是见肉的伤患,就是常人也退避三舍,病祸之源!”古人对苍蝇和与苍蝇有关的东西有种莫名的恐惧,越是肮脏的地方越多,尤其经常出没在人畜的尸体上,被认为就是疫病的源头。说这个话首先就与此时的医道相悖,确实冲击了他的想象力。
“你在那佛什么国看过别人用过这种方法?”
“嗯!我想试试。”李以恒想到阿诺一家那绝望的表情,准备死马当活马医。
三祖翁想了很久,“嗯,我带你去,如今也只有一试。”
远远看到阿诺家聚集着许多人,“蚩尤真神…救救你的子民…哦…吧…哦罗罗!大山的子民永远供奉与你…只见早上打招呼的老巫师带嘛真在跳着巫舞,与通灵蚩尤真神辛苦的沟通中,院子里已经已经一片肃静,抱着最后的希望。
这种巫舞他跳了一辈子,基本上尽人事知天命,都是没有效果,带嘛跳一会就走神了,嘴上念念有词,心里却想着早上孙女的话,孙女长大了要嫁人了还真舍不得,是不能让她嫁的太远,孙女可是自己的心头宝贝,什么要求他都尽力满足,附近适婚年龄的小伙子要不是血缘关系,要不是自己看不中的,没有特别合适的,让其嫁给外乡人又不舍得,但那汉家小伙子是不可能的,那小伙子倒挺精神的,但不会射箭、不会山歌,参加歌圩会可拿不到好成绩,更重要的不是僚人,不行,不行;老神仙说让我教他孙子巫术,那小伙子就是新巫师,倒有一丝可能,但僚民不会认一个汉人为巫师的,不可行,不可行,反正孙女还小,考虑太早了,带嘛乱七八糟想着想着都跳了近一个时辰。
外围跪着僚民眼尖的看见神医及其孙子来了,赶紧迎了过来。
想曹操、曹操到!
带嘛斜眼看到老神医与李以恒,思索着他们来肯定有医治的主意,把那小汉儿变成小神仙也是可以试一试的,试错也无损失,心中有了计量。
带嘛突然加快了谁也听不懂的语速,哦嘛嘛,蚩尤真神已化作人间天使救治子民来了,哆嗦嘎……将桃木指向三祖翁与李以恒,让万能的真神显灵吧!虔诚的僚人得到神灵的指示,纷纷将三祖翁与李以恒围住,更有年轻人跪了下来,哭着让老神医再想想办法。
三祖翁来到带嘛边,把病人家人也喊在一起,“我那孙儿偶得一方,匪夷所思,如果病人家属愿意,就让我这孙儿留下一试,但不要报太大希望。”
“要治,要治,要试,要试。”病人家属连忙说医治。
“以恒,我已经让他们配合你,你不懂他们讲话,只需手势就可以了,晚上你婆婆还需照顾,我先回去,这里就交给你,尽力而为,无需强求!”留下李以恒一人,他径直走了。
李以恒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种仗势,一堆人围观着、静静的看着他、指望着他,顿觉着压力山大,也顾不着想东想西,跨过门槛来到病人房间,看来高烧和疼痛已经折磨着他没了力气喊出声来,臭气在屋里更是让人窒息,他径直打开窗户,拿着边上一把芭蕉扇,拉一个年轻女孩,让她对着房间扇,希望能去除一点臭味。
病人高烧不止,需要降温,现代都是用高度酒精物理降温,这里可没有这玩意,他找了一块干净的布,自己打了盆水,给病人腋下、太阳穴等位置擦拭一番,在将湿布叠几层放在病人额头上。他摸了摸,病人身体还是很热,必须持续降温,他又找来一块布,拉着阿诺打手势,让他不停的擦拭身体各个位置,再看到李以恒行动起来,僚人们也都屏住呼吸,希望这个代表着蚩尤真神的年轻人能创造奇迹。
语言不通,他也不管其他人的目光,径直去了茅厕,也顾不上臭味,用水瓢舀了些活蛆,找了些刚出生的小蛆,在活水中漂洗起来,大家伙看到他怪异的行为,更觉得这小神医有过人之处,由着他跑来跑去,就像一部无声电影。
李以恒用竹镊夹起洗过的蛆虫,借着窗棂透入的暮光,仔细铺在伤口边缘。那些米粒大小的白影甫一接触腐肉,便欢快地拱动起来。阿诺母亲倒抽冷气,却被带嘛抬手止住,带嘛巫师用僚语高声道:“看呐!蚩尤真神的食腐圣虫在清扫污秽!“躁动的人群顿时屏息。
蛆的饭量不是盖的,尤其是救人心切的蛆。细细的小肉芽子撒了几十个上去,小半个时辰就将烂肉吃了精光,自己也长大不少,撒时候还看的宽敞,吃完后已经在伤口上挤成一堆四处乱拱,恶心之极。已经有几个蛆没了吃食爬到一边找食去了。原本泛着死灰的创面竟透出淡红生机,最顽固的溃烂处已被清理得边界分明。李以恒用煮过的葛布轻拭创面,腐臭味竟散了大半。
“好了。”李以恒拿了干净布将伤口上的蛆全扫到地上,露出里面红嫩干净的皮下组织,用手在上面轻轻按了按,吹了几下,“嗯,不错,这么快都有结痂的迹象了,摸着上面干干薄薄一层。”
“咦!”后面的僚民嗡嗡起来。李以恒也不懂他们说什么,就逮着阿诺,让他继续给他父亲物理降温。
“蚩尤真神,哦咪'啊……”带嘛带头喊道。其他僚人赶紧对着李以恒下跪起来,这种起死回生的医术,只有心目中的神才能施展!正好带嘛之前说李以恒是真神下凡,僚人们就把李以恒当着真神临世。
李以恒不知道他们下跪的原因,赶紧拉他们起来,手忙脚乱,可僚人根本就不理,继续对心目中下凡的神祷告起来,把李以恒当着真神化身了,李以恒见劝阻无效,最后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回房子里医治去了。
夜已黑,带嘛急着回家陪玛雅去了,她一人在家有点不放心,今天造神初成功,看来这也是一个方向,还需要多推动推动。前后花了一个多时辰,也就是两三个小时,天都已经黑透了,阿诺父亲竟然睡着了,摸了摸体温,似乎降了些,没之前那么烫手,阿诺他父亲几天里病痛折磨下来,晕晕醒醒,难得睡个踏实觉养养精神。保持正常体温,人才能安然入睡,房里已经换了阿诺母亲继续擦抹降温外,为了保证睡眠不被打搅,其他人都退了出来,李以恒也出去靠在墙壁上休息一下。
做个手势告诉阿诺,他想喝点热水,阿诺很乖巧的拿了一碗生水给李以恒,这个偏僻的山村,僚人还没有喝热水的习惯,李以恒在大山里喝了半个月的生水,那是环境所逼,生水有很多的寄生虫,长期饮用肯定会生病,因为知道这些生活常识,现在让他喝生水有点排斥了,考虑到他们的生活习惯,李以恒也释然了,喝了一点解渴,看了下病人,做了手势让他家人继续擦拭身体,就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