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练习禹步(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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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的月光像把生锈的刀,把道观的影子刻在青石板上。陈青河数到第九次踏错步法时,张九川的藤条终于抽在他小腿肚上。
“坎转离要踏七寸三分!“老道独眼里泛着血丝,道袍下摆沾满香灰。青河瘸着腿挪回起式位,石板缝里渗出的露水浸透布鞋,脚趾冻得发麻。这些刻着八卦方位的石板是师父去年从乱葬岗背回来的,每块都带着股子尸臭味。
藤条破空声又起,青河本能地缩脖子。这次抽在后腰,火辣辣的疼。“罡步踏不准,下次恶鬼就啃你脚后跟!“张九川的骂声惊飞檐下宿鸟,三清殿窗纸跟着哗啦作响。
青河盯着师父那双十方鞋。鞋帮补丁摞补丁,却总能在罡位转折时精准踩中三才位。有回夜半腹痛,他瞧见师父赤脚在院里走禹步,月光下那双脚掌布满铜钱状疤痕,像是被烙铁烫过。
“看路!“藤条抽在石板上溅起火星。青河慌忙收回视线,左脚刚踏巽位,突然听见女人啜泣。这哭声他熟得很——是乱葬岗那个麻花辫女鬼的动静。
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青河咬牙继续踏坤位,哭声却钻入耳蜗,恍惚看见石板缝里渗出黑发。张九川的藤条骤然停在他天灵盖三寸处,老道鼻子抽动两下,突然暴喝:“闭气!退震位!“
腐臭味扑面而来。青河踉跄后退时,瞥见师父袖中飞出张黄符,符纸在空中自燃成青绿色火团。火光照亮西墙根——不知何时爬满霉斑的墙皮上,赫然显出个人形水渍,水渍边缘还在蠕动。
“戌时方向,铜钱剑!“张九川反手抛来把缠着红绳的铜钱剑。青河接剑的刹那,墙皮哗啦剥落,窜出团灰影直扑面门。那是个浑身长满绿毛的婴尸,脐带还缠在脖子上,咧开的嘴里爬出蜈蚣。
铜钱剑撞上婴尸时迸出火星,青河虎口震得发麻。腥臭的尸水溅到眼皮上,灼得他睁不开眼。慌乱中听见师父念咒:“五雷猛将,火车将军...啊!“
惨叫伴着铁器落地声。青河勉强睁眼,见张九川捂着右臂跌坐在地,桃木剑断成两截。婴尸咬着他小臂不放,绿毛下露出半张人脸——竟是村头早夭的赵家幺儿!
“乾坤借法!“青河脑中闪过师父画过的符咒,咬破食指在铜钱剑上乱抹。鲜血浸透红绳的瞬间,铜钱突然嗡鸣震颤,带着他手臂刺向婴尸后心。
金光炸裂。婴尸化作滩黑水,张九川胳膊上赫然四个血窟窿。青河瘫坐在地,铜钱剑散落成满地铜板,其中一枚光绪通宝滚到师父脚边。
“谁让你用血祭剑的?“张九川声音发颤,独眼却亮得骇人。青河这才发现掌心伤口深可见骨,血滴在石板上竟冒出青烟。
老道突然揪住他衣领拖到三清像前。供桌上烛火骤暗,神像的脸在阴影里扭曲。“伸手!“张九川蘸着香灰往他伤口按,疼得青河直抽气。香灰混着血凝成黑痂,隐约显出符咒纹路。
“这是阴血契...“张九川独眼盯着他掌心,“往后方圆百里的魑魅魍魉,都能闻见你血里的香味。“老道突然扯开自己衣襟,心口处赫然有道同样的黑痂,“十七岁那年,我为救师妹...“
殿外突然传来乌鸦啼叫。张九川猛地闭口,抓起酒葫芦灌了两口。青河看见师父喉结滚动,酒液顺着胡须滴在伤口上,滋滋作响。
次日清晨,青河在柴房发现个樟木箱。箱盖刻着北斗七星,锁头锈得发绿。透过缝隙能瞧见里头是件褪色的道袍,领口绣着龙虎山云纹,还有本被血渍浸透的《上清雷法秘要》。
“那是你师爷的遗物。“张九川的声音冷不丁响起。老道倚着门框嚼艾草,右臂缠的绷带渗着黄水,“当年他替我挡了天雷劫,道袍上还留着焦掌印。“
青河指尖刚触到箱盖,突然被师父拽开。张九川独眼里翻涌着他看不懂的情绪:“想学雷法?先学会在鬼市买棺材钉吧。“抛来的布袋里装着五枚沾尸油的铜钱,“记住,子时三刻前回来。“
鬼市开在废弃的义庄。青河攥着引魂符摸到西街时,见瘸腿老更夫正在拆门槛。月光照在“积善堂“匾额上,“善“字裂成两半,露出后面血写的“枉死城“。
“生人借道,阳寿折半。“卖纸扎的老太婆突然开口,手里竹篾正编着对童男童女。青河瞥见纸人眼眶里嵌的不是黑豆,竟是两颗发黄的人牙。
棺材铺掌柜是个独眼侏儒,踩着板凳才能摸到柜台。“要七寸三分长的棺材钉?“他咧嘴笑,露出满口金牙,“得用活人头发换。“青河递上铜钱的手僵在半空,柜台上的油灯突然爆出个鬼脸。
“再加这个。“青河扯下阿秀缝的护身符。百家布撕裂的刹那,他听见极轻的叹息,像是阿秀姐在耳边抽泣。侏儒凑近油灯端详护身符,金牙突然崩飞一颗——那分明是颗包金的尸牙!
铜钱落地发出脆响。青河抄起棺材钉夺门而出时,身后传来纸扎爆裂声。童男童女的竹骨架从体内刺出,纸皮上浮出赵家幺儿的脸。他狂奔过阴森的街道,怀里的棺材钉冷得像块冰。
回观路上经过乱葬岗,青河突然尿急。对着荒坟小解时,尿水冲开浮土,露出半截缠红绳的青石碑——正是那夜王姑娘的坟。月光下碑文清晰可见:“陈门王氏十九卒于庚子年七月初七“。
初七是鬼门开的日子。青河后背发凉,突然听见身后有竹篾刮擦声。那个卖纸扎的老太婆竟追来了,手里的竹篾正在编第三个小人,看身形分明是他自己!
“师父!“青河嘶喊着撞开道观破门。张九川正在给三清像上香,闻言转身掷出桃木剑。剑尖穿透纸人胸膛时,青河怀里的棺材钉突然发烫,烫得他撕开衣襟——心口莲花胎记竟泛着金光。
老太婆发出夜枭般的笑声,纸人化作灰烬飘散。张九川盯着徒弟胸口的金莲,独眼里第一次露出惧色:“原来时辰到了,梆子声从远处传来。青河这才发现子时已过,手中的棺材钉不知何时变成截槐木,断面渗出血珠。师父夺过槐木时,他看见老道后颈的黑纹已爬到耳后,像条吐信的毒蛇。
当夜暴雨倾盆。青河起夜时听见三清殿有响动,偷眼瞧见师父跪在神像前。供桌上摆着樟木箱,张九川正往道袍上缝什么东西。闪电劈落的瞬间,他看清那是块绣着生辰八字的红布——丙寅年冬月廿三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