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梦境（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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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药王谷，魏纾意见惯了病人离世，生死于她而言，不过是世间常态。至于怪力乱神之说，她更是嗤之以鼻。但此等恐怖异象，仍将她吓得脸色铁青。

此时，祠堂内的浓烟也愈发刺鼻，呛得她喘不过气来。她被浓烟熏着，泪水止不住地流，肺部也好似被灼烧了一般。无奈之下，她只能匍匐在地，凭着求生的本能，拼尽全力，一寸一寸地慢慢朝火场边缘爬去。

可那滚滚浓烟和一张张面目可憎的人脸，却不断的缠绕着她，侵蚀着她求生的意志。

“不能死……我不能死在这里……”魏纾意在心中不断地给自己鼓劲，可意识却在这无尽的害怕和浓烟中逐渐模糊。她的动作越来越迟缓，眼皮也越来越沉重，终于，在离火场边缘仅仅几步之遥的地方，她再也支撑不住，慢慢失去了意识。

在意识模糊之间，只见一个身影冲破熊熊烈火，来到她身边，毫不犹豫地将她抱起来，紧紧地将她护在怀中，转身朝外面冲去。

她隐隐约约听到男子对着外面的人喊道：“今日之事，若传出半句，军法处置。”

魏纾意在男子的怀中逐渐陷入昏迷。在昏迷中，她好似坠入了一片混沌之中，足下突然出现蜿蜒的玉阶，当她登上第九百九十九级台阶时，眼前豁然出现一座悬浮于星海间的神殿。

她缓步朝神殿走去，只见中央宝座上，侧卧着一人首蛇身的女子，周身散发着圣洁的光辉。魏纾意心中一颤，这……竟是圣母女娲？

“我这是死了吗？”魏纾意不甘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非也。你可知你为何可以重活一世？”

魏纾意茫然，摇摇头，“古来生死自有命，信女着实不知。”

女娲缓缓开口：“药王谷世代谷主皆供奉女娲，救人无数。你母亲更是不顾自己性命，助全城百姓祛除时疫，广积善德。又有痴儿沿神殿前九百九十九级‘问心阶’三步一叩，换你独活。本座赐你一次重来的机会，既还药王谷供奉之情，又全痴儿叩天之义。可一切因果皆有定数，一切造化皆看你自己。”

言罢，她抬手遥点魏纾意眉心，魏纾意顿感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拽着，瞬间便从这混沌中脱离出来。

待她悠悠转醒时，发现自己已身处松鹤堂的闺房之中。她动了动身子，只觉被灼伤的地方剧痛无比，如万虫蚀心般难受。

“姑娘！你可算醒了。你昏迷了足足一整天，公爷和老太太可担心了。”苏木端着一碗药走来，瞧见魏纾意醒来，惊喜万分。

魏纾意虚弱地问道：“我为何会在这里？”

“姑娘，是江小将军带着北军来救火，把你从火场里救了出来。当时那火场可吓人了，江将军进去的时候里面浓烟滚滚，火势凶猛。他在火场里为了护着你，被掉落的梁子砸伤了背部，血迹都渗出衣服了。救完你后，他便回江府养伤去了。”

听闻江栩为救自己而身受重伤，魏纾意心头一阵揪痛。前世，他或许是为了护卫太孙而牺牲，但今生，他却屡次舍身救她于危难之中，此番更是因她而负伤。

她强撑着虚弱的身子，欲起身前往江府探望，刚一坐起，便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正当她固执地要挣扎下床时，魏启明与魏老太太匆匆步入屋内。

“阿嬑，你切莫乱动。”魏启明神色凝重，眉头紧锁，“祠堂之事已闹得府中人心惶惶，我虽已严令封口，并将知情家丁遣往别处，但当时人多口杂，此事恐怕难以长久隐瞒。你且安心在房中养伤，避避风头，切勿外出。”

魏老太太心疼地坐到床榻边，紧紧握住魏纾意的手：“阿嬑啊，听你父亲的话，乖乖待在房里。江小将军那边，我们会派人去探望的。祠堂突现异象，魏家族老们已得知此事，他们竟提出要将你祭天，以告慰先祖。不过你放心，我和你父亲定会全力压住此事，护你周全。”

魏纾意指尖紧握被褥，陷入了沉思。她忽而冷笑一声：“祭天？圣人言子不语怪力乱神，怎的魏氏族老们如今却对祠堂异象深信不疑？”

言罢，她忽又嗅到腰间香囊中散发出的独活香气，那香气袅袅，让她恍惚间又见到了梦中那人面蛇身的女子，正垂眸俯视着她，与她对谈前世种种。

“可若这世间当真无鬼神——”魏纾意目光落在香囊之上，喃喃自语，“那这梦境又作何解释？我如今又算什么？那个所谓的痴儿，究竟是谁？”

前世她与江栩交集寥寥，他救她也不过是为了救太孙；而萧应忱，他们二人曾真心相爱，即便后来萧应忱知晓她助江家、护太孙，也未曾对她痛下杀手。若非她自尽，回到王府或许也只是被软禁而已。但一想到圣母口中的痴儿可能是萧应忱，她便感到一阵恶寒。

她猛地抽了自己两巴掌，勒令自己不许再胡思乱想。这举动可把魏老太太心疼坏了，她对着魏启明责备道：“都怪你，好端端的罚跪祠堂做什么？姑娘家拌嘴，在房里抄抄《女诫》也就是了，何必如此严厉。你看，把阿嬑都吓成什么样了。”

魏启明闻言，低头认错：“是儿子思虑不周。”

魏纾意示意苏木扶她起身，轻声道：“父亲，祖母，我无碍的，我想去祠堂看看。”

魏启明生怕魏纾意再受惊吓，又担心她在府中撞见魏氏族老，忙伸手阻拦。魏纾意见一时难以脱身，只能以身体不适为由，将魏启明和魏老太太请出闺房。

“苏木，你借机到致和堂拿药，途中悄悄去一趟北军府衙，寻裴言，告诉他我今夜要到江府见江栩，需要他接应。舅舅留在长安致和堂那两匹快马今夜也牵来，你在府外候着。”

“是，姑娘。”

松鹤堂中的更漏已至二更，魏纾意披上玄色斗篷，从松鹤堂墙角处隐蔽的狗洞中溜出国公府。

苏木早已从致和堂牵来快马，在墙外等候多时。二人跨上骏马，朝着江府疾驰而去。

药王谷在大郯广设致和堂，此堂不仅为天下医者提供研习医术、悬壶济世之地，更是借此汇聚八方消息，织就一张覆盖大郯的情报网。在魏纾意返京之时，谷主便将号令各处致和堂的白泽令赠予了她，以备不时之需。

途中，苏木忍不住问道：“姑娘，你当真相信祖宗显灵这等事吗？”

“我不信，这背后定有奸人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