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星河.夏(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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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没枪就没枪吧。

索索板周围比较空旷,死表选择这个位置,显得足够谨慎。卡波的关键在于隐蔽,毕竟真实的子弹需要打中,而声波攻击的范围要大得多。这也就意味着正面进攻的人,只能被牺牲,在侧后发起的进攻,才是我的杀招。作为队长,既然牺牲在所难免,就只能上,把希望留给后续进攻队伍。

刘佳率先冲了出去,沿着花坛的边沿逐步靠近死表队伍躲藏的位置,在他右手边,我沿着墙沿半蹲着挪着步子,每一步都绷劲了双腿,随时准备爆冲。

“卡波。刘佳你死了”

“没打到”刘佳开始耍赖,脚下却没有停,为我掩护,好样的。

“卡波。你死了”死表忠实的部下发现了我。

我站了起来,耍赖有刘佳一个就够了,这点风度还是有的,最重要的是,我看到后续队伍已经摸到了索索板下面,而死表她们还没发现。

“卡波!”

“卡波!你死了”

“我先喊!”

“我先喊!”

“你耍赖!”

“你个赖子!”

绝对战术层面的碾压,胜利是属于我们的。我心里想着。自然不会去计较赛后复盘被死表拳脚追打的狼狈,好男不跟女斗。

“昕昕,回家吃饭了。”老妈的声音在学校回荡起来。当老师的人可能天生嗓门就大,无论我在哪个角落,总是避免不了听到老妈的喊叫,这成为了我唯一的被取笑的弱点,也让我很讨厌被叫小名。

我和死表拉开5米间距回到家,晚饭是中午的剩菜,毕竟老妈没有什么手艺,外婆在麻将桌上酣战,没时间弄。随便扒拉了几口,拿着一根从学校木工房透出来的棍子,我赶到了教学楼背后,乒乓球台旁,垃圾站隔壁的后门。这个后门放假后便是不会开的了,偶尔有垃圾车来清理垃圾的时候,学校保卫处唯一的张大爷才会悻悻然打着酒嗝来打开。教师子弟是不被允许单独出学校的,张大爷家就在正门旁边30米处,自然也是随时能够洞悉我们这帮小兔崽子的动向,也是不行的。这个后门就成了我们偷溜出去的唯一道路。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个门要修成钢筋支架状,也可能是大人们以自身视角认为没有人能从钢筋的缝隙钻出去吧,但作为小学生的我们,实在是能很轻松的从中间穿过。直到五六年级,其中几个女生开始发育,后门的出路才改为了从垃圾站围墙上跳下。

刘佳又迟到了,在死表很没有骨气跟来找我后不久。邓不耙因为玩儿一天没做作业,正被他老爸慈祥的鞭打着,我们自然是不敢去叫的,也就剩下我们仨,穿过钢筋的后门,再步行200米,来到那条横穿小镇,最后也许会汇入嘉陵江的小溪边。夏天的水流不算太小,站在水里没过膝盖,除了一点淡淡的鱼腥味和溪边农田里的米田共味,没有别的味道。周边村子里的小孩,有好几个已经在溪水里开始游泳,他们光着脚,我们穿着鞋。

刘佳的脸离水面只有5厘米,小霸王学习机加15寸黑白电视机的组合,让他的视力每况愈下“我保证这里面有螃蟹。”

这句话我是信的,毕竟班里其他同学,也说过,而且我那长得不太利索的拜把子兄弟曾经还带过一只来,并号称这是他抓的最小的一只,大的被他家杀来吃了。

“螃蟹都躲在石头下面,你们仔细点,把石头搬开,手要快。”刘佳加了一句。

对于他的叮嘱,我罕见的没有反驳,这毕竟对我的尊严有所损伤。每搬一块石头前,我都会拿棍子先捅一捅,再小心的搬开。与其说是在抓螃蟹,倒不如说是把螃蟹吓走,以免我受到伤害。

二年级的时候,不幸得了痢疾,到天府矿务局总院住院,老妈为了缓解我的无聊,特意买了一只螃蟹给我玩,回想起来,那只螃蟹大概也就半只鼠标大,在一次次挑衅螃蟹的过程中,我的小拇指被夹住了,让原本就得了痢疾的我,一顿嚎啕。那只螃蟹的下场是被扔了,对我来说,这很解气。对螃蟹来说,这很放生。

死表没见过活着的螃蟹,能抓住一只成了她夙愿。一路非常认真的从小溪湾搜索30米远,仍然一无所获,她的腿很长,没过我膝盖的水,只将将超过她的小腿,因为弯着腰搬石头,头发尖早就湿了,滴答着溪水,后又打湿了后背。

“你们看这是啥。”死表忽然转过身来,手里抓着一个看着就滑不溜秋的长条状活着的扭曲着试图缠绕她手腕的物体。

“蛇!快跑!”在刘佳这个近视眼还打算靠近观察一番之前,我尖声叫道。

死表用了和丢手榴弹一样的方式将那个物体丢了出去,方向没有把握好,向着刘佳来的方向。跌倒、爬起、全身湿透。用了最快的速度,三人爬出小溪,一路狂奔到了学校后门,仿佛那条“蛇”会追来一样,完全忽略了那几个一同在小溪里戏水的村里孩子不屑的眼光。后来,学校里便开始流传,三个城市娃被一条泥鳅追杀的故事。

“刘佳,我再也不信你了!哪来的螃蟹,只有蛇!”死表难掩失望,刚刚的惊喜对于她来说,太大了。

“我也不知道啊,听他们说有的。”刘佳暴露了,一开始他说是他抓到过。

“没事,没事,没被咬就好。”努力保持着平静,我当着和事佬。

至今我都没胆去问死表当时哪来的胆子敢去抓“蛇”,就一如至今我不敢去问,她凭什么有胆子大冬天一脚把我踹进鱼塘一样。

回家洗澡,老妈并没有问为什么两个人湿透了,巴掌大的地儿,老师的地位在小镇又比较超然,死表老爸又是当官的,她不担心我们能惹出什么她兜不了的事儿。

邓不耙老爸也被叫去打麻将了,出门前,在他家门口支起了一盏灯和一块凉席。我拿着擎天柱、死表拿着一根打人的棍、刘佳空着手、邓不耙拿出了他所有的玩具,这块凉席,成了我们的专属的空间,不允许大人进入。

四周黑,头顶的临时夜灯亮着,教办打麻将的办公室亮着,教师们家里电视有的亮着。凉席对着教学楼,教学楼没有灯亮着。教学楼顶天空,闪着一条星星组成的河。

那时我们都还没有听过牛郎织女的故事。那时只是想着,黑的天空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条星星组成的河。河很宽,以教学楼为参照的话,从左边一直延续到了右边。河很扁,与宽度比起来,只有宽度的1/6。河很亮,我们用眼睛就能看得很清楚。

我铮住了,死表顺着我的视线,也铮住了。邓不耙和刘佳也不说话了。坐在凉席边,脚搭在席外,四个脑袋望着那片星星组成的河,不说话。

很多年后,文星小学搬迁了,原校址荒废了,但并没有被占用。夏天暴雨后放晴的夜里,车上放着单反、三脚架、定焦变焦镜头、遥控快门;手机里用着追星软件,也没能在废弃的校址拍到那片我曾用肉眼见过的星星组成的河。现在我知道那是银河,那是鹊桥,那是承载我夏天回忆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