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8 戴着睡帽的龙(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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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长石的鳞,齿轮的歌。
宝库深处住着寂寞的龙。
送它玩偶换条生路。
讲个故事。
万千宝物任你选择。
中枢议会核心金库——
幼龙奥利安把鼻尖贴在液氮管道表面,看着自己呼出的火星在管道周围凝结的霜花上烫出点点小洞——这是它被关进金库的百余年来,最爱的消遣。
他蹲在金砖堆成的小山上看着玩偶们过家家,锡兵军团撵的玩具青蛙上蹿下跳,尾巴上拴着的毛绒兔子也跟着甩来甩去。
那兔子已经很破旧了,耳朵上的毛都秃了,身上一片一片的补丁,但它仍是奥利安最喜欢的玩具。
那场可怕的战争直到如今都没打完,父母答应它每次离开都会给它带来新的玩具,不知多少年过去,玩具们堆得连山片海,他们依旧没有回来。
毛绒兔今天没有跳舞。
奥利安用爪子轻轻戳了戳棉花外翻的兔子耳朵,往常这时候,镶嵌在红宝石眼睛里的苏醒咒语该让布偶蹦跳着蹭他的鼻尖了。幼龙如月长石般透亮的鳞片泛起焦躁的涟漪,他转身时差点碰倒铁皮骑士——那个父亲用龙焰锻造的玩具骑士正生着褐色的锈斑,齿轮卡在举剑的姿势,双腿倒还好使,于是它就这样举着剑蹦蹦跳跳的从金山上跑了下去。
奥利安抬头向上看去,星图上显示它们还要好久才能回来,奥利安也懒得去计算时间,它懒洋洋的在小山上蹭了蹭,黄金在他巨大的体重面前就像海绵一样柔软,龙爪扯过母亲用云朵编织的枕头,它枕着风暴和雷霆入眠。
一只约两掌高的褪色泰迪熊,伴随着星光闪烁出现在了金库当中,缺失的左眼纽扣被金线绣着的星辰图案替代。腹部缝着的口袋装满了发光的绒毛,爪掌上缠绕着丝线。
毛绒小熊提米——诞生于思念母亲的孩子们的梦境中的生灵,缝补每一颗破碎的心。
它的棉花爪子拂过生锈的铁皮,锈迹竟如蛇蜕般片片剥落,骑士挥舞着双手剑发出叮叮当当的噪音惊醒了幼龙。
锡兵们列阵包围了小熊,幼龙伸长脖子,好奇地把头探了过来。
“你的骑士需要新盔甲。”提米拍了拍被火星溅到的绒毛。“而兔子小姐该换对耳朵了。”它扯下一缕靛蓝色毛线,断掉的兔耳突然扭动着接回原处,棉花们倦鸟归巢一般钻回兔子体内,它像返老还童一样长出了细密的绒毛,跳跃着走到了幼龙的眼前。
纵使每一条巨龙都犹如行走的天灾,不需要学习便可操纵元素,掀起巨浪或托起沉重的躯体在天空翱翔,可它们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一双灵巧的双手。
提米轻声念叨着童话故事,掌中的毛线随着动作变换颜色,修复如初的玩具们在彩虹间起舞。奥利安的尾巴雀跃地拍打地面——就像收到父亲新玩具时那样。
幼龙小心地蜷起身子,让小熊靠在他最柔软的颈鳞上。金库仍然冰冷,但棉花与毛线的温度,正慢慢填满父母离开后空出来的那个缺口。
“我叫提米。”小熊把最后一截桃粉色毛线系在幼龙的爪尖,打了个会发光的结,“从今往后,每个玩具坏掉的日子,我都会带着新的故事来。”
然后它便化作星光消散。
又不知过了多少年。
流浪诗人用《面包师与流星》换得治愈绝症的月光蜜,教官献上会模仿主人格斗的木偶,换取斩裂诅咒的秘银剑,老乞丐讲述亡妻生前最后一夜的低语,赢得让时间暂停三分钟的沙漏。
只要你在夜晚遇见一只毛茸茸的小熊,并讲述了一个足够有趣的故事或献上足够有趣的玩具,那么第二天幼龙的奖励就会出现在你的枕边。
在一个没什么特别的夜晚,提米开始频繁摆弄它的彩虹毛线团。
奥利安看着小熊把金线绕在尾巴上丈量,绒爪总被自己尾巴扫起的风掀翻。“这是要给铁皮骑士做斗篷吗?”幼龙喷出个小火星。
“是比斗篷更重要的东西。”提米突然拽住乱窜的蓝线头,“你别乱动嘛。”奥利安感觉到有毛茸茸的东西顺着脊背滚动,墙壁上无数个保险柜光滑的金属镜面映出他被彩线缠成茧的滑稽模样。
三天后,当提米拖来足够盖住半个金山的绒毯时,奥利安兴奋的鼻息瞬间在布料上烧出一堆焦洞。
看着小熊气鼓鼓地把毯子拆成毛线雨,幼龙用爪子遮住冒烟的鼻孔。
直到另一个没什么特别的,午夜将尽的时刻,幼龙被头顶的暖意惊醒。提米正趴在他犄角上打结,一顶缀满星月的深蓝色睡帽严丝合缝地扣住他的头部,两端绑在他的角上。
“彩虹线还是很结实的,等到有一天你长成了巨龙,应该还能戴上。”提米把多余的线头编成流苏,身上的毛线开始泛起涟漪。
“你们龙族都这么喜欢踩影子吗?”提米开始变得透明。奥利安早已学会用翅膀拢住小熊,让那些逃逸的星光在鳞片间弹跳。
它用尾巴圈住正在修理的锡兵舰队:“昨天你说的那个,会走路的灯塔后来怎样了?”幼龙刻意放轻呼吸,生怕鼻息吹乱尤里刚织好的睡帽。他们头顶漂浮着用极光编织的故事图景——独眼的灯塔长出桦木腿,踩着浪花去寻找沉没的鲸鱼城堡。
“来不及说啦,故事要慢慢听,我要走啦。”小熊碰了碰他的爪子,身形愈发的透明。
“那明天带松塔蛋糕来好不好?”幼龙假装舔舐爪子上并不存在的伤口,“就是沾着雪松蜜的那种。”
“贪吃鬼。”提米戳了戳奥利安发烫的耳鳍,整个身体已化作星沙组成的轮廓。
“记得给发条企鹅上发条,它们梦见南极冰川时总会哭湿弹簧。”
当最后一点星光消失在通风口,黄金堆成的山坡突然活了。断剑的锡兵爬上奥利安的脊背站岗,二十三只发条企鹅排成队列,把冻僵的雪蛾卵运到幼龙肚皮底下取暖。曾经沉默的玩具们此刻正用绒布手掌传递松子,机械云雀用喙碰撞出母亲最爱的摇篮曲。
奥利安把睡帽拉过眼睛,尾尖还缠着尤里留下的彩虹线头。他身下不再是冰冷的黄金,而是会咯咯笑的毛绒河流——会自己翻跟头的枕头,用尾巴给他挠痒的针织蛇,还有排着队往他翅膀下钻的害羞泰迪熊。洞穴最深处,被修好的父母留下的旧玩具正牵着新伙伴跳圆舞曲,它们的影子在金属的墙壁上交织成永不枯萎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