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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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大了。

他拽着她,用胳膊那么丁点地方挡雨。

虽然只能挡住额前那一小片,却是年少时,郝蝉最珍惜的屋檐。

她出身富贵之家,却始终感觉孤苦无依。爸爸和白月光厮混,妈妈反复发疯,经常拿她当出气筒。周褚安呢,会在她漫步雨中时,揪住她的书包,一条胳膊搂着她,另一条胳膊遮住她的脑门。

可笑的是,他居然也没有伞,却还想为她挡雨。

果然男生都很幼稚的——

直到今天也一样。

雨水唤醒了彼此的记忆,他重复当年,护送她至楼道的入口处。和以前不同的是,他手腕上多了一块陀飞轮,在脑门上留下浅浅的表带印记。

除此以外,还有价值不菲的袖扣。细节处,彰显成功人士才配拥有的精致与不苟。衣服崭新,走线细致,面料的纹理排布细密有序,浑身上下,都透露出社会精英人士的气息和秩序。

对,就是秩序感。

郝蝉心底某一处角落被唤醒,但凡从来也没有得到过,都不可能会有这种肖想。

她看了眼楼道外面,雨水瓢泼,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周春梅最讨厌下雨天,会弄坏她的鳄鱼皮包包和皮草。她从小就带郝蝉去参加时装周和品牌的答谢宴,会跟她讲拉贡和粗花呢,总是把“最顶级”三个字挂在嘴边。讲产地,法国南部和西班牙,讲工艺多么多么复杂,倾注了匠人的心血,郝蝉就是她宣讲的首选对象。但最后,她都会说一句,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才是最奢侈的,我们周家祖宗满身荣耀。

陈律用掌心捋了捋西服上的雨水,苦兮兮地抱怨:“我的老天爷呀,这雨下得跟玉皇大帝的洗脚水似的。知道周寡王想睡觉,急着给你送枕头来了。”

郝蝉后颈粘着濡湿的发梢,睫毛挂着细密水珠。少年时代残留的肌肉记忆让她本能地偏头,额角堪堪擦过他腕间陀飞轮的铂金表带——那圈精密机械在皮肤压出的淡红印记。

郝蝉脸颊绯红,往那边瞥了一眼。

大律师耍嘴皮子的功夫一流。周褚安这么惜字的人,怎么会跟他做朋友?

陈律勘破她的心思,嘿嘿一笑:“你别介意啊,我是周哥的嘴替。以后你有什么是从周哥那儿挖不出来的,你问我就好了。我都告诉你。”

“比如他喜欢你……”陈律抬起手,食指指着郝蝉,缓慢地画了个圆圈。“这种类型的。”

周褚安没接话。

郝蝉专注地看向黑夜中掉落在芭蕉叶上的雨点。

身侧,他点燃了一支烟。淡淡的薄荷香气萦绕在指尖,气氛一下变得沉闷。就在她感到非常不自在,想要找借口回家睡觉时,有人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怎么可能。”

她抬头。

周褚安眉眼深深,点燃薄荷烟时颤动的指尖,猩红火星明灭间,他垂眸凝视烟灰跌落的方向,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凉薄的阴翳。

扎根在心底的自卑与脆弱,无时无刻地提醒她,这双眼睛是今生都无法再奢望的东西了。要向前走,依靠自己的力量,不停地向前走。

“下雨冷。你回去吧,别让家里那位久等了。”

家里那位。

郝蝉笑了笑,没有反驳。

“好……”

32岁,还是孤身一人,没房没车。从前的同学旧友,也早都不来往了。十五年前家里出了那档子事就沦为笑柄,漫漫长岁,也没看出半点逆袭的光景,只是普普通通,泯然众人而已。

陈律叫了车,提醒周褚安快到了,然后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名片,上面有他的联系方式:“医药费,主动给啊,不然明天我到你家楼下堵你。”

“知道。”

郝蝉缩了缩脖子,记忆中那个早晨,也是这样湿冷的雨,落在后脖颈里,黏答答的好难受。转身上楼的刹那,她想到什么,回头问道:“你不是快结婚了吗?我出一万,多的,就当给你随了份子钱吧。”

周褚安眼睛有点红肿。

声控灯骤灭的刹那,陈律跺脚激起的冷光里,她清楚看见他喉结滚动着咽下了某个呼之欲出的音节。

“你在说什么?”

他不想承认。她理解的,立马改了口风:“我说,一万够吗?儿子上学,最近用度挺大的,我得准备下钱。”

陈律:“哇塞,儿子都有了?你老公那头带的拖油瓶吧?”

周褚安迅速低头,把失落的表情都藏了起来。

“看在老同学的份上不用赔偿了,一点小伤,不碍事。”

傻瓜。郝蝉心里猛地刺痛了一下。趁着楼道的灯灭掉的那一瞬,赶紧眨掉眼里的水,又在陈律踩亮声控灯的那一瞬挤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没事就好。”

郝蝉到家,把那张名片压在水杯底下,然后踹掉两只,裹进被子里,带着沿海城市独有的冰凉和浸润感。明显的气候差异告诉她,刑期已满,释放了。十五年,再不会有任何人来找她的麻烦。

第二天上午,手机很安静。

没有任何人发来任何消息。

中午下楼的时候,快递给她打电话,从赤金寄来的包裹到了。

用剪刀拆开塑料袋和那些缠贴的乱七八糟的胶带,里面放着一件羊皮袄子,从羊贩子手里买来的羊皮,才10块钱一件。第一年过年的时候,周春梅买了两身羊皮,给她做的这件袄子。皮毛一体,挺沉的一件,穿上显得很臃肿,没想到周春梅还留着。

郝蝉叫了衣物免费回收的人,把羊皮袄子和这些都不穿的衣服拿去捐给山区,足足有100斤重,不用出快递费,还给一箱助农苹果作为回报。处理完这一切,她才开始慢悠悠地继续收拾屋子。

不一会儿,门又被砸响,哐哐哐三声。

“谁啊?”她警惕地走到门边。

“快递!”

还是刚才的那个人。

郝蝉开门,他手里拿着一个粉色的手环。

“我看还有人发信息呢,是刚才收拾东西,不小心掉进尼龙袋的吧?你还要吗?”

郝蝉犹豫了两秒。

留着好像也没什么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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