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高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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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胜母亲强打气力凝神戒备，转头看去却听一个男子声音，透着不敢置信的语气问道：“阿萝？”

这声音听起来颇为耳熟，可一时半会又想不出是谁。

紧接着树丛中发出一阵拨开枝条的声响，随后钻出一个男子，身材不高但却精瘦干练，穿着一身彩线编织的粗布衣，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透着说不出的惊喜。

“阿萝，是你回来了吗！？”

阿胜母亲看清楚来人后，紧张戒备的神情虽还没放下，但语调已然如那男子一般，不敢置信的说道：“巴铎大哥！”

“啊！果然是你！”对面男子大步子一迈三步并两步地来到跟前蹲在阿胜母亲身边，这叫巴铎的男子一靠近便见她脸颊惨白双目泛红，不由得面色一沉，关切问道：“你受伤了？”

阿胜母亲，也就是阿萝被他这么一问也不做伪装，点点头说道：“嗯，说来话长，先带我们回寨子，我有急事儿要找大长老。”

巴铎点点头，右手放入口中吹出一声响亮绵长的哨子。哨声在晨曦中远远传递着，巴铎将倒在地上睡的正酣的阿胜抱起来回头示意阿萝跟上。

尽管身体早已疲惫不堪，阿萝还是深吸口气起身跟上巴铎。

原来这一伙少数民族的来历乃是古代流传下来的巫族一脉，这一脉虽然人丁不旺，但却掌握古老神秘的法术，据族内传下来的史料记载，早在先秦时期便有族人行走江湖，为各地诸侯卜测吉凶，谋划丧葬。直至后来因窥探天机得罪了权贵大族，为了避祸才举族迁徙到现今的西南深山密林中定居下来。虽是避祸，但亦有族人常出入世间，因此纵是千百年过去，倒也没与外界完全断了联系。

这一脉巫族人数不多，甚至外界普遍都不知晓其存在，倘若有族内的人员在外面生活工作，无非也以“苗族”自居，只不过就是在普查户籍的时候多少会麻烦一些，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这伙苗民内部高度自治，自当年带领族人远离中原之后，族人便推德高望重之人为大长老来领导族人，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位人物，也是自古代巫族一直流传下来的血脉，被称为蛊婆，地位跟大长老只高不低，但大多时候并不参与决策，更多的是担当起巫医与祭祀这样的角色。

阿萝便是上一代蛊婆的孙女，自小便展露出在巫蛊法术上的惊人天赋，本以为是要成为现任蛊婆的人选，可谁也没想到最后她却跟外族人私奔出寨，这一走便是十三年。

一路上二人无话，快步奔走，除了林子尽头只见一辆驴车停在那，车旁站着两个十几岁模样的年轻孩子，虽说年轻但身材却已然颇为壮实。

“你们娘俩上车去。”巴铎先将阿胜放在车上，再扶着阿萝上车，跟等候的两个少年步行回寨。

“阿爸，这俩个外族人...？”一个高个少年愣头愣脑满眼疑惑地问巴铎。

“别乱说话！”巴铎呵斥了他一句说道：“你们俩小辈也太没个礼貌，快叫婶婶!”他话到此处，白了那个高个少年一眼，转头讪讪跟阿萝说：“这个大的叫阿合台，是我的儿子，那小的叫蒲甲，是胧甲的儿子。”

阿萝一怔，好好看了看那个叫蒲甲的少年，点了点头半晌才缓缓对巴铎说道：“他是胧甲的孩子......”蒲甲转过头看着阿萝，看中多了几分茫然，片刻还是回过神轻声说道：“婶婶好。”

阿萝抿嘴一笑，说道：“好孩子，你爸爸妈妈也还好么？”

没等蒲甲回答，巴铎截过话头说道：“孩子，你们俩先快跑两步回寨子，通知长老，就说阿萝婶子回来了！快去！”阿合台和蒲甲点头应道，随即向着寨子方向快步跑去。

看着小哥俩远去的身影，阿萝抬眼问道：“怎么？”巴铎默然半晌，叹了口气说道：“都是陈年旧事了，当年你逃婚和那，那个人私奔后，”说话间他似有似无的看了一眼车上的阿胜继续说着：“胧甲大受打击，把自己憋在家里，整整一年不见人也不说个话，当我们都以为他这样下去迟早要成了废人时，他竟决定要重新结婚，这可着实让我挺意外的，不过他能想开，我是真替他高兴。可谁知道......！”

“后来？怎么了？”阿萝忍不住问道。

话到此处，巴铎哽咽了片刻，阿萝默默看着他，没有打断。待他平复了一阵后继续说道：“后来他家给他说亲给他讨了老婆，又过了两年给他生了蒲甲，就在这时候，他一个人找到我，你知道我俩平时最好的吧？”

阿萝听他这么一说，跟着点点头，耳里听着他强忍悲伤说完那段记忆：

“他跟我说，他想了好久，心里还是放不下你，既然不能和你在一起，那活着死者还有什么区别？”巴铎耸了耸肩继续道：“后来我们再发现他的时候，是在岭下。”

“岭下？”阿萝皱眉道，巴铎点了点头道：“就是出寨的那个断崖山岭，他要出山找你，结果失足跌落山崖。”

阿萝愕然，怔怔愣了半晌后忍不住掩面哭泣。

巴铎看了看她，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发生后，大长老出人意料的只是叹了叹气，并没有追究你们的过错，也没有派人去追回你，作为胧甲的好兄弟，我非常的恨你，甚至想着哪怕天涯海角都要追杀你们，可大长老却反而极力平息此事...甚至不惜自尽逼我发毒誓要挟我才作罢。”

阿萝听完后颇为不解，皱眉问道：“大长老...竟这么做，因为我......”

巴铎见她反应奇怪，忍不住问道：“你身为当事人，竟毫不知情？”

阿萝摇头道：“你给我问蒙了，到底怎么回事，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么？”

巴铎忽然问道：“那个人呢？没和你一起回来么？”

阿萝神色黯淡了一下，摇摇头道：“不知道，可能死了吧。”巴铎一怔，半晌才歉声道：“抱歉。”随即岔开话题：“随着时间久了我也渐渐想明白了，不是你移情别恋，而是一开始你就不喜欢蒲甲，只是这千百年来苗寨的规矩束缚着你？而那个人的出现却正好打破了这个规矩。”说完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大长老告诉我要一辈子保密，对谁都不许提起。”

这一句话没头没尾，阿萝听着却神色一动，看了看他，以为是巴铎他释然了，便说道：“谢谢。”

巴铎点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这本来就是你的家，你什么时候回来，大伙都欢迎你，你就放心歇息吧！”

说完他又回头看了眼着熟睡的阿胜，忽地问道：“那个人的孩子？”

阿萝点点头。巴铎复又好好端详了阿胜一阵说道：“跟你真像。”

山里的清晨总有几分童话故事中的意境，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泛着淡淡的粉红色，照在阿胜脸上。

感觉到了面上温热，阿胜“噫”的一声翻过身来伸了个懒腰，感觉到自己是在一个移动的物体之上，随即猛然惊醒起身便道：“妈？”结果一个没站稳又栽倒坐在车上。

“这儿呢！”阿萝拉着阿胜的手柔声说道。

“咱们这是在哪里？”阿胜看了下四周，满是疑惑地问道。

“咱们要到家了。”看着前方渐渐出现在视野里的寨门，阿萝笑道。

“孩子，”巴铎看着他那双明亮的双眼里还倒映着残留的夜色，笑呵呵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胜只顾和母亲说话，这会儿才注意道母亲身边这个汉子，只听这孩子说道：

“我叫姜明胜。”

“阿胜，这位是巴铎叔叔，妈妈小时候的好伙伴。”阿萝给孩子介绍道。

“巴铎叔叔好！”

经历了几天的舟车劳顿，母子二人终于算是平安到达了老家苗寨。

十年光景，原来这里什么都没有变，阿萝曾想过千万遍再回来的情形，可当她再次踏在故乡的土地上时，正所谓触景生情，眼眶子霎时间便红了起来。

阿合台蒲甲小哥俩的通知让寨子里热闹了不少，得知阿萝回来，差不多整个寨子的人都出来看望，年轻一辈的小孩子不懂，但凑热闹也跟着来，使得原本就不算宽敞的小路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

阿萝看着眼前的一切，记忆也跟着回到了十三年前：那是一个风雨夜，暴雨之中跌跌撞撞闯进来了一个陌生人打破了寨子里的宁静，这个陌生人浑身是伤，生命危在旦夕，大伙对他的身份和来意都议论纷纷，担心此人引来仇家对苗寨不利，一致觉得应该将他送出去任他自生自灭。正当大伙都茫然无措时，便是身为下任蛊婆的阿萝最先救人的，医者仁心，这点不论是中医西医还是苗医并没有区别。在她的悉心照料下年轻人康复的非常快，只不过他过于冷酷，或者说戒心十足。总之沉默寡言，只顾吃药吃饭，养好身体。

此人名叫姜悬。

这是巫族自古以来流传下来的传统，每一位蛊婆在成年之后都要选一位族人中最强壮的年轻男子结婚繁育后代，阿萝年轻貌美，心地热忱善良，是一众年轻男子心中的梦中情人，但是大伙想归想，没人敢追求，只因阿萝早被祖母安排，准备与另一位苗寨长老强壮的孙子结婚，而那个人就是蒲甲。

于是就在二人大婚日子临近之前，阿萝收拾好行囊，趁着雨夜逃出了苗寨，跟阿萝一起消失的，还有姜悬。

于是宅子里众说纷纭，但最后的结论都直指一个：阿萝跟外人私奔了。

十余年过去，对于这件事大家都沉于心底。而今阿萝归来，起初还担心乡民介怀此时会有麻烦，可以苗民性格直率，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对于亲人的回归，大伙心里欢喜还来不及，谁也没提不开心的事。

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一个个出现在阿萝面前将她围成个圈，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问这问那，无非都是这些年去哪了过得怎么样之类的话。也有不少人围着姜明胜说个不停，搞得他头大无比，干脆直接躲在母亲身后。

“乡亲们，乡亲们！”阿萝苦笑着说道：“阿萝多谢大家惦记，我这次回来再也不走了，再也不走了，不过眼下我有要紧的事要去找大长老，先失陪了哈，先失陪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