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黑影(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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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下的暑假,陈姝面试了多家教培机构,由于本科学历并不突出,最终选定市中心的一家小补习班上班。

初来乍到,只能从助教做起。早七点她就在楼下的煎饼摊买好一根糖霜油条、一瓶豆浆,骑车半小时后抵达工位。

陈姝喜欢骑车,更喜欢经过学校的那段路。

补课班离高中不远,每每经过,她都放慢速度,隔着铁栅栏向内巴望。

仅仅过去一年,她就已经想念那张掉木屑的课桌,想念可以漫无目的绕许多圈的塑胶跑道,想念废弃的器材教室——那里冬暖夏凉,承装了无限自由阅读的时光。

想念随红灯戛然而止,陈姝恍惚发觉,再向前便是下一条街道。

助教工作并不费脑,但也不轻松。她要陪同暑期集训班的学生上课,整整十小时过去,双腿已麻木不堪。

陈姝没觉得雷,有时候甚至可以偷偷懒,在教培兼职的假期,她看完了马尔克斯所有的小说。

她对文学的执着打动了张姐(她的主领导),破格问她要不要考虑教高中语文。

“虽然你学历不高,但看你高考语文和英语成绩都不错的,我们可以给你宣传成名校的学生,只带一对一,补课费七三分,这可比当助教挣得多太多了。”

随即,张姐又补充到:“况且最忙的也只有寒暑假,开学后学生就少了,你可以忙你的事。”

陈姝回去躺在床上想了又想,除了寒暑假,父亲常年在外地工作,只剩母亲一个人在家看店,怪可怜的。

她瞬间打消这个念头,然后陷入对自己的怀疑。

她竟然会同情她?

一个张口闭口尽是冷嘲热讽的女人,值得同情?

不过兼职的这两个月,母亲对她的态度的确不如从前那样冷淡了。攻击的话越来越少,就算有,威力也大不如从前。

甚至偶尔还有三言两语夸赞,尽管有些刺耳:“呦,白眼狼也知道心疼爸妈了。”

“兼职还是要继续的。”

陈姝对自己说,不为别的,就为在张春兰面前多几分挺直腰板的骨气。

她记得上高中那阵,还自诩清高地写过一篇作文,大概是论述理想和现实关系的文章。

“铜臭侵蚀着功利者的蓝图,却无法砍断诗人的翅膀”。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清高真是可憎,真想痛扇自己两巴掌。

每个人都幻想自己站在群山之巅,想象着自己是一只鸟,有鹰一般的眼神,有海燕般的意志,有蜂鸟的翅膀。

但实际上,我们不是鸟,我们是人,是无法割舍血肉之躯的人,也是淹没在十四亿人海中庸碌的普通人。

陈姝再次路过奉天一高,心里无限循环着这句话。

别了,我的理想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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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教师节,听说唐云燕停职期间郁郁寡欢,生了场大病,陈姝心里很不是滋味。

光是纠结“要不要回学校看看”就耗费了她半个月的时间,冲动谁都有,但一想到那场风波以及现在的处境,陈姝很难做决定。

校方至今没还唐云燕一个清白,高考失利后自己至今也没给唐云燕一个交代。

无论是校方还是她,都是懦弱的逃避者。

真差劲。

陈姝有时候很鄙视自己。

终于在某个中午,一个决心就着拌面脱口而出:“我得回高中一趟。”

陈一凡沉溺在手游的世界,敷衍地回答道:“想回去就回去呗,马上就教师节了。”

陈姝从没向陈一凡讲解过她的过去,也从未表达过自己真实的想法,更没讨论过自己热爱的文学。

她很清楚,她和陈一凡并不是同类,他是公子哥一样的人物,而她却不是灰姑娘。

陈姝从小就不喜欢灰姑娘的故事。

主宰命运的不是那只偶然滑轮的水晶鞋,而是奔跑的脚,勤劳的手。

人就该跑着跳着,管奔向的是森林还是海洋,是天空还是湖泊,哪怕是一棵树,总之不是虚伪的怀抱。

陈姝从不认为自己配不上陈一凡。

她讨厌他高傲的头颅、扬起的嘴角、以及浅薄的灵魂。

尽管这样,她也没有提出分手。

因为钱?

还是虚荣心?

她承认,自己就是一个拧巴的人。

新手机是陈一凡送的,每顿大餐是陈一凡请的。在这个城市生活这么多年,陈姝除了家附近的公园哪儿也没去过,每个景点、每个商场都是陈一凡带她去的。

她停下筷,忽然问:“陈一凡,你喜欢我什么?”

“漂亮”两个字脱口而出,陈一凡想了想,补充了一句:“能陪着我。”

“还有吗?”

“肯定有,但我得想想。”

这一想,就没有后文了。

陈姝别过脸,继续吃面,为自己、为陈一凡、为这段爱情感到无比悲哀。

对她选择兼职这件事,两人冷战许久。

他的理由是,假期就应该出去玩儿的,夏天也有海边这种凉快的地方,只有“玩儿”才能收获快乐。

陈姝却不这么认为。

她认为“快感”和“快乐”是两种概念,享受带来的只是“快感”,付出才是至上快乐。

“现在说付出,高考干什么去了。这么努力怎么还跟我一个学校?”

这句话就如同刺一样扎在陈姝心中,成为她与陈一凡无法跨越的隔膜。

她暗自决定,自己绝不会向这个“男朋友”敞开心扉,绝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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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师节当天是星期五,上午外国文学有两节课,再之后就没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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