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梦中殇(六)(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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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锦竹顿觉头皮发麻,恐惧如电流般瞬间传遍全身,他不假思索地拼命往床榻内侧缩去,双手慌乱地揪住被子,试图将自己层层裹住,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簌簌滚落。

上官听晚瞧着他这般惊惶失措的模样,心底似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原本想要探向他额头的手,触电般缩了回来。他紧抿双唇,欲言又止,终是轻叹一声,默默起身,缓步朝外走去。

上官听晚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屋内静谧得只剩下自己微微颤抖的抽泣声,他才慢慢松开紧攥着被子的手,眼中的惊惶却未褪去分毫,只是在泪光闪烁间,隐隐透着一丝疑惑。他不明白,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在自己醒来的瞬间流露出那样复杂的神情。

没过多久,上官时序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上官锦竹瞧见他在床边落座,心中满是犹疑,怯生生地缓缓伸出手,指尖轻颤,似是想要确认眼前之人究竟是不是自己恍惚间臆想出的幻影。

那纤细羸弱的手刚一探出,便被一双温暖而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上官锦竹不禁一怔,刹那间,脑海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他张了张嘴,带着几分急切与惶然问道:“爹爹,阿哥呢?”

上官时序像是被一道凌厉的闪电击中,身形猛地一僵,双眸深处瞬间闪过一抹浓重的痛苦之色。

上官锦竹见他这般沉默不语,心底已然知晓答案,可内心深处却仍存着一丝侥幸,不愿相信那残酷的事实。他眉头紧锁,眉心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泪水夺眶而出,一颗接着一颗,簌簌地滚落,打湿了大片的被褥。紧接着,他猛地掀开被子,作势就要下床。

上官时序见状,慌忙起身阻拦,双手紧紧扣住他的肩头,声音略带颤抖地问道:“锦儿,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我要找他,找他……”上官锦竹仿若癫狂,拼命挣扎着,眼神中满是执拗与绝望。

上官时序一把将几近失控的上官锦竹紧紧抱在怀里,声音哽咽,艰难地开口:“锦儿,别去了,你三哥他……已经……”

上官锦竹仿若受惊的小鹿,仓皇地拼命摇头,泪水如决堤的洪水,汹涌不止,边哭边喊:“不会的,我阿哥那么厉害,不可能的……”

上官锦竹瞪大了双眼,直直地望着上官时序,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转,声音颤抖且带着一丝哀求:“爹爹,您是在骗我,对不对?阿哥他只是受了伤,暂时找个地方躲起来养伤,他是不愿意见我现在这副狼狈模样,才故意躲着我的,是不是?我阿哥那么厉害,做什么都能成功,他怎么可能……抛下我不管呢?”

上官时序心头酸涩,眼眶也不禁湿润了,他双臂用力,将上官锦竹紧紧搂入怀中,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是要把所有的安抚与疼惜都通过这简单的动作传递过去,嘴里喃喃说道:“乖乖不怕,别怕啊,你还有爹爹在呢,爹爹会一直陪着你,从今往后,咱们相依为命,好不好?”

上官锦竹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原本紧绷的身体突然松弛下来,安静得有些诡异。刹那间,一阵尖锐的刺痛从心脏处直蹿脑门,很痛很痛,痛的他不自觉捂住心口,此时的他,头脑却格外地清醒,仿若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冷彻心扉。

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嘴角缓缓溢出,洇红了胸前的衣襟。他低垂着头,目光呆滞地望着那滴血渍,嘴唇轻轻翕动,用极低极低、仿若蚊蝇嗡嗡的声音呢喃道:“若不是我……执意要回来,阿哥他就不会……为了护我周全,不惜涉险。是我害死了他,都是我的错……”

上官时序听得这话,心中大恸,手上的劲道不自觉又加重了几分,仿佛要将上官锦竹嵌入自己的身体,才能护住他不再受一丝伤害。“锦儿,莫要这般说,你三哥最疼爱的就是你,他若知道你此刻如此自责,在九泉之下也难安心呐。”上官时序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极力压抑着悲痛,可那微微颤抖的语调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

上官锦竹却似沉浸在自己的愧疚深海之中,对上官时序的劝慰仿若未闻。他缓缓抬起手,用衣袖轻轻擦拭嘴角的血迹,动作机械而迟缓,眼神空洞无神,望向窗外逐渐暗沉的天色,喃喃自语:“那日,阿哥挡在我身前的时候,我看到他眼中的决绝,他是一心要护我周全的……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说到此处,上官锦竹的眼眶再次盈满泪水,豆大的泪珠扑簌簌滚落,打湿了被褥。

上官时序轻抚着上官锦竹的发丝,试图让他平静下来,口中轻声说道:“锦儿,生死有命,这不是你的错。”

上官锦竹双唇紧抿,不再言语,任由上官时序将自己轻轻拥入怀中。

待天色渐晚,上官时序端来一碗粥,上官锦竹机械地张口,勉强吞咽了几口。随后,又有一碗黑褐色的药汁递到面前,记忆中,从前的小锦竹哪怕只是抿一小口药,都会皱着眉头,叫嚷着药苦,怎么都不肯再喝了。

可如今,榻上的人眼神空洞,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顺着嘴角淌下,他也似无知无觉,喝完后便一动不动地靠在榻上,眼神呆滞,仿若心魂已灭,徒留一具躯壳。

这一夜,浓重的夜色如墨般化不开,仿若将整个世界都拖入了寂静又深沉的渊薮,成了众人的不眠之夜。

上官听晚半夜辗转反侧,终是披衣起身,不知不觉间,脚步便将他引至上官锦竹的屋外。万籁俱寂之中,一阵压抑的哭声幽幽传来,打破了夜的静谧。

上官听晚心下一惊,凝神细听,才发觉哭声并非源自上官锦竹屋内,而是从一旁上官锦修的屋子里飘散而出。他们二人的居所相隔最近,此前上官听晚也曾暗自思忖,这般安排究竟是何缘由,如今在这幽咽的哭声里,他好似瞬间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