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04：瓜葛相连（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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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火光冲天，浓烟弥漫的紫禁城，朱允炆不知是喜，还是悲。酸甜苦辣咸，还有……。只有眼泪夺眶而出，先前还强忍着，终于嚎啕大哭。

应发眼瞅着……，心里也是忐忑不安。

应能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泪水无声地流着。

一艘小船驶到了芦苇跟前。

船头站立的也是一个“僧人”，头发很短，但没有剃度的戒疤，四十多岁，长眉毛，眼窝深陷，尖下巴微微有些上翘，整个面相酷似一个人。身穿土色的袈裟，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虽然身材瘦高，但看上去并不显得单薄。

“阿弥陀佛！”僧人双手合十，朝朱允炆躬身施礼，“先皇命臣来此守候。贫僧有礼了。……”

“阿弥陀佛。朱允炆上下打量着僧人，僧人很面熟。特别是面相很像他的……

“圆通法师，这位是东山寺的座元[注：1]本圄大师……”应能插话介绍。

“阿弥陀佛,本圄大师，圆通唐突，打搅了贵寺清静，罪过。罪过。”朱允炆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另有一番感触。朱允炆虽然贵为天子，但对佛教和寺院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因为爷爷早年曾经和寺院有过一段不堪回首的渊源，还有宫中一直流传着四十多年前爷爷兵败牛头关后曾经……；（此处暂略XXXX），尽管他搞不明白座元在寺院到底是何官职，也不明白本圄大师为什么起这么个稀奇古怪的法名；但他明白：应能说的眼前这位好像很面熟的僧人是本字辈的，脖子上还挂着佛珠，爷爷曾经说过寺院里只有高僧大师才能佩戴佛珠，如此，他只能尊称大师了。

“圆通法师不必客气。都是一家人，何必……”本圄大师苦楚地摇摇头，没有把话说完，“圆通法师，此地不可久留。恭请圆通法师赶紧上船。”退后一步，双手作揖。

划船的小僧已经在芦苇丛上架好了木板。

应天和应能前后护着朱允炆踩着木板上了船。

本圄大师双手作揖先是躬身相迎，而后亦步亦趋，将朱允炆安顿在船舱里早已准备好的厚厚的坐垫之上。瞅瞅狭窄的船舱，还是双手连连作揖，声音压得很低：皇上，恕臣救驾来迟……

“大师，这可万万使不得。”朱允炆连连摆手，“自古僧俗有别，僧不跪天子，天子不跪佛，”瞅瞅身上的袈裟，苦笑，“何况，圆通现在,岂敢……”其实，僧不跪天子，古已有之，但天子不跪佛，他知道只有爷爷当年干过这事。为此还差点……。还有，他现在虽然还挂着天子的虚名，但已经名存实亡，虽然还没有剃度，但身上披着袈裟，佛门虽然是世外脱俗之地，但也是有规矩的。尽管他多少心有不甘，但龙困于渊，刚刚逃出生天，落魄的凤凰不如鸡；还有，毕竟刚才要不是这几位相助，自己恐怕……；况且，下面的路……，他可不敢也不能……

“……”本圄大师苦笑，只有作罢。安慰了几句，退出船舱，来到船头。瞅瞅远处浓烟笼罩的紫禁城，苦楚地长叹口气，拍拍划船的僧人肩膀，“走吧！”

“叔，等等。”应发在身后喊。声音凄楚悲凉。

“……”本圄大师没有回头，他明白应发想干啥，心里犹如万箭穿心。

“叔，俺想再等等爷爷……”应发“扑通”跪在了地上，头“咚咚”磕的船直晃。应发口中的爷爷不是别人，正是朱颗粒。其实，应发本不是地道的僧人。只是几个月前，才被爷爷送到东山寺的，虽然落了发，但并没有受戒。平常也就是在寺里打打杂，闲了跟着师父们练练拳脚。半个月前，爷爷捎信让他跟着本圄座元回到了应天府，栖身在了紫金山里的一座破败的小庙里。刚才在暗道里见到爷爷，他本以为爷爷会跟他们一起从暗道出来，可现在……

“这……”本圄大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心里并不比应发好受。朱颗粒没有跟着从暗道出来，他心里明白再等也是白搭。其实，今早下山时,朱颗粒一路上说的话，他已经预感到了。

朱颗粒说：四十年了，终于可以长出口气了。了了先皇的心愿，老臣也就尽了臣子之责，舍生取义，死而无撼。天地作证，日月可鉴。

朱颗粒是本圄最敬重的老前辈，也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亲人。俩人认识已经有二十多年了。不，确切地说应该是更早，如果没有朱颗粒，世间就没有他这个人，更没有本圄大师。

“叔，要不，你们先走，俺再等等。”应发眼泪巴巴。

应能也走过来跟着求情：“师父，反正咱们已经逃出生天了，要不咱就……”应能和朱颗粒，还有王钺平常很少来往，甚至见面就是点点头，但实际上都是先皇朱元璋身边的红人。其实应能半年前突然不辞而别并不是像宫中传言的那样，而是受了少监王钺之命，剃度落发去了鸡鸣寺[注：1]。三天前，王钺借传旨出宫，名义上是顺道到鸡鸣寺上香，但实际上是让应能传信通知朱颗粒做好应变准备。当然他们都是奉先皇遗命。如今，朱允炆逃出生天，其他俩人却……，他不能不帮着说话。

“……”本圄大师瞅瞅远处浓烟弥漫的京城，瞅瞅船舱里的朱允炆，其实，他也想再等等，甚至想自己返回去。今早他是和朱颗粒还有王钺一起下山的，只不过朱颗粒和王钺进了京城，他带着应能和应天来到了暗道出口。按照事先商量好的，他只负责在暗道外接应，后来眼瞅着宫中着了大火，他担心宫中有变，也担心暗道万一有什么变故，只好临时改了主意，从外面打开了暗道，然后安排应能和应天下暗道接应。现在，圆通法师逃出生天，可自己最敬重的亲人却……

“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朱允炆也从船舱里走了出来，双手作揖，“本圄大师，两位小师父言之有理，还望大师能够成全……”朱允炆随他父亲太子朱标，从小就性格孱弱，登基后尽管也把削藩作为头等国策，但对一般的大臣和平民百姓还是以仁厚待人，特别是眼瞅着危难之际保护自己逃出生天的救命恩人朱颗粒和王钺生死未卜，心里也是确实放心不下。如今自己已经脱离险境，稍等片刻有何不可。

“……”本圄大师瞅一眼朱允炆。其实，他和朱允炆并不是头回见面，不光是朱允炆，甚至就连朱允炆的父亲朱标太子他都见过不知多少回。说白了他活了四十多，始终就一直和这个统治华夏的皇家氏族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相连。

不仅仅是爱，恨，情，仇……

也不仅仅是酸，甜，苦，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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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

座元：通常指不在本寺院居住的僧人，他们可能是其他寺院退隐座元的长老或住持，在本寺院居住时获得尊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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