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秧田细雨(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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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长歌蹲在田埂上搓着秧绳,麻绳浸了桐油,滑溜溜的像蛇皮。
阿箩蹲在旁边往秧马肚子里塞艾草,忽然“哎呀“一声,手指被竹篾划了道口子。
血珠子滴在稻草扎的马腿上,那秧马突然抽搐着翻了个身,吓得隔壁田里的老黄牛“哞“地蹿起三尺高。
“这稻草是后山坟头打的?“陈长歌捡起散落的草茎,发现根须上沾着青铜碎屑。
前日暴雨冲垮了西坡,露出半截悬棺的边角,村里汉子们用棺材板补了牛棚,这会儿木板上饕餮纹还泛着水光。
阿箩把受伤的手指含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蚕婆婆说今年艾草要配着雷公藤烧。“
她掏出个布包抖了抖,掉出来的哪里是草药,分明是缩成干花状的腐骨花苞。陈长歌眼皮一跳——那些花苞的纹路,跟后颈的茧疤分毫不差。
炊烟裹着新麦香飘过屋脊时,陈长歌正帮着揉面蒸馍。
灶膛里的火苗突然窜起三尺,映得墙上的影子张牙舞爪。
蚕婆婆往面盆里撒了把灰,说是能防霉,可陈长歌分明瞧见那灰里掺着星砂。
“后生仔,去地窖搬坛老酱。“老婆子敲了敲灶台,青砖发出空洞的回响。
陈长歌掀开盖板,霉味里混着龙涎酒的香气。
最里头的酱缸盖子上落满灰,手指一抹露出饕餮纹——和当初醉仙楼地窖的悬棺阵纹一模一样。
坛子刚抱上地面,阿箩蹦跳着冲进灶房:“婆婆!河滩上漂来好多红鲤鱼!“
女童裙摆沾着河泥,脚踝银铃缠着水草。
陈长歌低头瞥见水草里裹着半片琉璃,像是从祠堂雕像上剥落的。
夕阳把白龙河染成血葫芦,二十几个村民提着竹篓在浅滩抓鱼。
王铁匠的裤腰带松了,露出腰间缠着的青铜链子,那链环的样式跟当初锁着巨神兵的一模一样。
陈长歌蹲在芦苇丛里搓洗衣裳,皂角沫子沾到手腕上的平安扣,突然腾起青烟。
“陈大哥快看!“阿箩提着条三尺长的红鲤鱼跑来,鱼鳃一张一合间竟发出婴啼。
鱼肚子鼓得像皮球,陈长歌摸到鳞片下的硬块,指甲一挑——半枚带锈的铜铃铛滚出来,正是九幽噬魂铃的残片。
河对岸忽然传来唢呐声,送亲的队伍踩着晚霞走来。
新郎官胸前的大红花泛着诡异紫光,新娘盖头下的绣鞋沾着新泥——分明是刚从坟头踩过的。
陈长歌后颈的茧疤突突直跳,他看见轿帘被风掀起一角,新娘手腕上缠着的正是三百年前苏晚晴戴过的银锁。
二更天的闷雷炸醒全村人。陈长歌摸黑往祠堂跑,半道撞见赵铁匠举着火把往牛棚冲。
老黄牛正在棚里发疯似的撞墙,牛角上缠着红绸带——正是白日里新娘轿子上的装饰。
蚕婆婆提着药箱冲进祠堂时,神龛前的青砖地裂开三尺宽的口子。
陈长歌举着油灯往下一照,寒气混着龙涎酒味扑面而来。
裂缝深处堆着密密麻麻的茧壳,每个都有脸盆大,表面浮动着血色经络。
“造孽啊...“老婆子突然抓起捣药杵往地缝里砸,杵头裂开迸出火星子。
阿箩不知何时摸到陈长歌身后,冰凉的小手拽他衣角:“陈大哥,你听——“地底传来指甲挠棺材板似的声响,混着水泡破裂的咕嘟声。
雨点子砸在瓦片上时,祠堂梁柱突然浮起青光。
陈长歌抬头看见房梁上密密麻麻刻着云篆,最中央的位置赫然是当初在醉仙楼打算盘时画的星图。
阿箩的银铃铛突然齐声炸响,碎片割破他手背,血珠子滴进地缝的刹那,整个青禾村的地面开始蠕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