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铁火燎原（永乐七年八月）（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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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趴在潮湿的矿洞岩壁上，用铜片刮下渗出的硝石粉。阿生发明的火药配方需要七分硝、两分炭，剩下那一分硫磺得从官军的药库里偷。洞外传来秋蝉的嘶鸣，二十个日夜了，净街虎的猎犬还在山坳里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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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死线

晨雾未散时，我带着两个少年摸进废弃的炭窑。窑底积着前朝炼银留下的汞渣，这是上好的防犬药——猎犬嗅到水银气会暂时失聪。我们在鞋底涂满黑泥，这是跟采药人学的“踏雪无痕“：泥里掺碎磁石，能干扰罗盘定位。

“陈叔，东边官道上新设了卡子。“阿生把桦树皮地图铺在炭灰上，“守卡的是蔚州卫的人，上个月他们屠了三个匠户村。“少年的手指在地图上游移，指甲缝里嵌着永远洗不净的铁屑。

我盯着地图上的红圈，那是我们最后的铁矿脉。官军不知道，矿洞深处埋着三十具饿殍——去年冬天冻死的匠户，此刻正用尸骨撑着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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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冶铁诀

炉膛里的火焰泛着诡异的青蓝色，这是阿生改良的“回风炉“：用黏土夯出螺旋风道，热效比官军的高炉高三成。我摸着新出的铁锭，纹路细密如宣纸，这是徐妙锦手札里提过的“百炼钢“。

“得试试淬火。“老铁匠赵四往水池撒了把盐，“遵化的老法子，盐水淬刃口不崩。“铁刃入水的嘶响中，我忽然想起应天府的夏天。秦淮河上的画舫也这般冒热气，船娘把滚烫的菱角抛给岸边的乞丐。

阿生把试刀的铁甲抬来时，净街虎的箭伤还在渗血。这是上月突袭巡检司的战利品，甲片上的“永“字被我们改成了“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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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心秤

深夜的守灵会上，赵四的儿子铁蛋抱着断刀哭嚎。那孩子才十四，昨日的遭遇战里替阿生挡了箭。“咱们打的刀，砍不断官军的锁链...“他把断刀砸向岩壁，火星溅到徐妙锦的画像上。

我摸着胸前的莲花烙，烫伤下的心跳震得掌心发麻。二十年前老丐头咽气前，也是这般攥着我的手：“活下去...活着才有变数...“可如今这变数，要用多少铁蛋的命来换？

阿生突然掀翻供桌：“哭顶屁用！西山坳藏着官军的粮队，敢拼的跟我走！“少年们举起火把，火光中我看见四百年前的陈胜吴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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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夜袭策

我们伏在官道旁的酸枣丛里，秋露浸透了三层羊皮袄。官军的粮车包着铁皮，辕马上方悬着“警世钟“——这是按《武备志》打造的警报器，稍有震动就会鸣响。

“用烟攻。“我撕开装胡椒的麻袋，“等马打喷嚏...“这是跟回族商人学的驯马术，辛辣味能让战马暂时失明。当第一声喷嚏响起时，赵四带人用铁钩掀开车板，黍米混着火药洒了一地。

突袭比预想顺利，直到我在粮堆里扒出个铁笼。笼中蜷着个白发匠户，他举起溃烂的双手——掌纹被烙铁烫平，这是朝廷对付刻字匠的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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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烙刑录

“...应天府三十八位雕版师傅，“老人喉咙里滚着血沫，“全折在《太祖实录》上...“他扯开衣襟，胸口的烙印拼出“妄议“二字。阿生别过头去，少年还看不惯这世道的腌臜。

我往他伤口抹狼毒汁，这是边关老兵教的镇痛法。“洪武爷的《大诰》...“老人突然攥住我手腕，“在...在...“咽气时瞳孔里映着炉火，仿佛最后看见的是毕生心血付之一炬。

回程路上，阿生把粮车推进山涧。谷底腾起的烟尘里，我数清共有七十六袋《大诰》——朝廷要用这些洪武遗训，给九边匠户再套层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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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火种传

铸铁坊的暗格里，我誊完了徐妙锦的手札。羊皮卷上除了冶铁术，还有她批注的《孟子》：“民为贵，社稷次之...“墨迹被硝烟熏得发黄，就像当年在渤林邦岛初见此卷时一样。

“陈叔，你真信这个？“阿生指着“为民请命“四字，“我爹常说，老百姓的命，就是官老爷鞋底的泥。“少年磨刀的手不停，刀刃在石上刮出刺耳鸣响。

我望着洞外飘雪，想起娜迦在琉球放走的信天翁。“你爹没说错，“我往炉膛添了块焦炭，“但鞋底的泥攒多了，也能陷了官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