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入楚国书生究兵理,论太平青衫遇黄袍。(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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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代发兵自铁翁城东去。
他如今算是宋军中一杂号将军,号曰绥边。加封的旨意和调令是几日前一同到的。他现在便要领着铁翁城数千甲士向楚国而去。
宋军东征主将急功近利,要直取楚都,却未料此番久攻不下,反而被楚军合围,如今主力已是遭了左右横分,进退两难。
刘代所率的几千兵马,在这等规模的战事中,不过杯水车薪。且他手中骑军不过八百,就算奇袭楚军后背,也着实作用有限。
宋与楚、越交战前期,宋军凭借妖兽、仙法,无论奇袭侵扰雄关要塞,还是阵斩敌方大将,都颇为轻松顺利,让楚越两国几无抵抗之心。
但宋君滥用山上手段,终究不得长久。练气士与妖兽本就非世俗君主能掌握的,当初与卫国交战时,宋君还尚能克制,至少未曾任由练气士对凡人下手。但如今,他已是越发急功近利,对各类邪修野修来者不拒,对于其酿成的人间惨剧也大都放任。
大战不久,便有数家九泽洲正道仙宗察觉到凡俗有异,出手将宋军内藏匿的邪修清理一空,又对几个暗中扶持宋君的几家山门警告一番,令其不敢再肆意妄为。故而如今之宋国虽然依旧强势,却也无法像当初那样势如破竹。
刘代需率军东行二百余里,途经几处关隘,之后过蒙山转南,沿江而下,从侧后方包抄楚军。前半程自是道路平坦且补给充足,所过也大都是宋军辖地,一路上并无任何阻碍。
刘代却也并未闲着,他同几位副将都熟悉一番,将几人脾性和出身都一一记下。他与其中可堪信任的一位老将交心谈过,对方是个戎马半生的卒子,原本早已归乡,但见宋国如今大有一扫诸侯之势,他也觉得壮心不已,便又重回军伍。
这位老将对于刘代也是颇为欣赏,相见第一面,他就看出刘代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种子,言谈举止虽已有行伍气,却遮不住那股子读惯了“之乎者也”的酸味。
老人家暗自摇头,也是个可怜人呐,读书科考本该是多好的前程,怎的就从了军?
老人家对刘代这般,并未打过几场像样的仗就骤得高位的也没什么芥蒂,他戎马半生,在军中什么样的人和事不曾见过?他见刘代虽心有抱负,骤居高位却并不骄躁,还愿与他这个老头子真心请教,于是这个将来某国的上柱国,便一路上为将来某国的皇帝陛下讲那行军之事。
那老卒与刘代说:“既是行军,那么首重知兵卒脚力。自己带的兵,一天到底能走多远、走多久这自然容易知晓;但也该清楚的是,行军多久后,兵卒还能保有应战之全力。历来多少精兵强将,都因急行军后人疲马乏,被敌军趁火打劫。
非唯战阵厮杀能定胜负,行军本身就是一场博弈。何时有粮草,何处有水源,何地可能会有伏兵,都是主将要考虑之事。
且你初领大军,身边无甚可用之人,更该将一应事务都了然于胸,做到有备无患。”
初离宋境,探子便报前方遇上一拨逃难之人,观其装束,都不是寻常百姓。虽是逃难,也都车马颇多,行囊鼓鼓,那探子便问寻刘代可要上前劫掠一番。
刘代心知那些应是越国南逃的士子,见天色渐晚,便下令就地扎营,不可惊扰那些士子。
他则亲自带上数十亲卫追去。
那些越国士子见刘代一行人追来,虽有惊慌之色,却大都风骨不缺,并未有那立即上前俯首求饶之辈。
其中领头的老者见刘代众人主动下马,且并无凶色,便向前行礼道:“各位将军,我等是黄州士子,因故乡战乱,故向南迁徙。我等俱已决心不问世事,还望各位莫要阻拦。”
刘代执晚辈礼,向这位老先生开口道:“晚辈德阳士子刘代,见过老先生。”
那一众书生见刘代这般斯文,心中不禁安稳了不少。为首老者也见刘代虽一身戎装,却也谦恭有礼,便微微点头。
刘代与这些士子都寒暄一阵,问了些路上安稳与否的客套话,便开口道:“老先生既然知晓天下战乱,又何必向南而去呢?”
那老者闻言眯眼,只是摇头不语。身边的一位年轻士子则开口道:“往各处去都是宋兵,我们一路上好不容易逃过来此处,也只能沿江而下,去江州躲一躲了。”
刘代笑道:“楚国如今也已失了半壁江山,南去又能躲到几时呢?诸君何故不向西去?如今大宋鼎盛,虽对外用兵,但内部安稳,诸君大可去随意寻一处城池,或专心治学,或一抒抱负,岂不美哉?”
又一位士子开口冷笑道:“去宋地,去了又能如何,你们如今还能安稳几日?”
刘代见对方开口便是讥讽,却也不恼——他虽为宋将,却是卫人,自无甚忠君报国之怀,更不会因其一二言语就大动肝火。
他看向开口之人,那人毫无畏色,与他对视,正端的是:眉聚山川之秀,胸藏天地之机,目若电灼流星,自有安邦高策。虽是随众仓皇而来,但一身青衫整洁干练,头别玉簪,腰悬宝剑,好一位气宇轩昂的翩翩公子!
刘代先与对方行礼,又开口道:“不知足下有何高见,代愿洗耳恭听。”
那人也毫不客气,答道:“宋君穷兵黩武,宋将贪功冒进;宋君失德寡义,宋臣畏缩不谏;宋君横征暴敛,宋民怨声载道。原本楚都久战,士气已减,再受而今围困之局,却不知宋军还能坚守几日?况宋国再无仙家倾力相助,又如何还能同当日那般轻松破阵?且已需将军你这般后方守将整备军马,千里驰援——”
说至此处,对方平静而自信地看向刘代,却又好似不需要从刘代处得到过多印证,继续开口:“却不知将军你能带多少兵马,又要如何穿越前方蒙山?当真以为楚军未曾防备?当真以为还能与前方大军里外夹击?若将军无计解当下之危局,依我看,宋国危矣。”
刘代听其将宋国贬得不值一提,却是笑着开口道:“想必先生也知这是宋军之所失所困,却并非越楚两国之所得所胜。宋居于九泽之中,南北荒远姑且不论,故此方可称诸侯者,唯西面旧卫,东邻越楚。如今卫地已取,越亡在即,千里楚壁,崩毁过半,往后交战,宋不过论得失罢了,唯楚国须忧存亡。
这好比常人与四肢尽废者互殴,此之一拳虽为彼以脖颈所制,却犹有其余手脚进退自如。如此情形下,先生恕代不敏,难出败策。”
那人却并未反驳什么,只是笑着看向刘代,对他微微颔首。
刘代本已做好接受对方的辩驳的准备,此时不禁有些错愕,这个越国士子怎么颇有要向自己献策的意味?
倒是又有其他士子与刘代争论,多是质疑他宋国可有良策破当下之困局,刘代其实也无甚办法,且即便真有,也不会轻易说给他们。他便大多反问对方可有办法与宋国大势相争,或者可有办法为越国续命。
大有一种我刘代虽然不精军事,但是很懂儒生之感。
那位老先生也饶有兴致地听了一阵,见双方稍有停顿,便向刘代问道:“不知将军此番前来有何意图,总不会就是来与我们这群书生争辩的吧?”
刘代一笑:“先生既知我意,何必相问?”
老先生笑着答道:“我等既为越民,当为越死。即便不能光复,也唯愿采薇老死。”
刘代开口道:“先生此言差矣。诸国同在一洲,自当本是一体。当年各自分治,犹如兄弟分家;如今彼此攻伐,也不过手足相争。你我臣子,不过事兄事弟之别,却何以谓不忠乎?况今后一统,事此事彼,更无不同。
我亦非宋人,本为旧卫遗民,今为宋臣,自非贪图一己之功业,实因不忍见征战连年生灵涂炭,故欲为早平战端、造福黎民稍尽绵薄罢了。
如今宋国势大,若再得天下英雄助臂,不日便可统一,彼时太平永世,百姓自可安居乐业,再不用受兵灾之苦,这岂非你我心中所愿?
倘若诸君执意事楚,便如同重蹈昔日之覆辙,所谓联众弱以抗一强,终不过是为心中执念,而罔顾天下之万民,徒增伤亡,实非善举。
代万望诸君为天下苍生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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