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铜道种（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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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晓跪在第七百二十三级石阶上，寒露顺着青铜碑的裂纹爬上他结痂的指尖。子时的梆子声穿透浓雾，他熟练地咬破掌心，任鲜血渗入碑面蛛网般的沟壑。三年来，七百三十道血痕在碑面织成枯藤，却从未唤来半分道纹灵光。

“你又偷拿止血草。“

带着槐花香的手帕突然覆上伤口，林疏白绫下的左眼微弯。哑女灰布裙角沾着药庐的艾草屑，腕间十三枚封穴针泛着冷光。姜晓缩回手：“药庐发现会罚你。“

山道传来重物拖曳声，陈大锤扛着半人高的青铜香炉喘粗气：“紫阳老儿非要这玩意压惊，我呸！“壮硕少年抹了把汗，背后火焰胎记在月光下忽明忽暗：“姜哥，俺昨天梦见你变成大鸟，把试罪崖都掀了！“

陈大锤突然凑近碎裂的碑面，粗粝指腹摩挲着某处纹路：“这龙爪子咋跟姜哥你胳膊上的链子...“

话音未落，林疏的银针已刺入他后颈哑穴。壮硕少年张着嘴发不出声，急得直比划。姜晓皱眉按住少女手腕：“你做什么？“

白绫无风自动，林疏眼中金轮一闪而逝。她以指代笔在碑面血渍上写：“窥天机者哑三日。“字迹随血渗入石缝，陈大锤突然剧烈咳嗽，吐出半片青铜鳞。

“这是...“姜晓拾起鳞片，与自己右臂纹身完美契合。

山风骤烈，林疏突然捂住左眼踉跄后退。在她指缝间，姜晓瞥见白绫下渗出的血珠——那血色竟与碑文同源。

“叮——“

颈间青铜残片骤然震颤，姜晓的血突然在碑面游走如蛇。陈大锤抡起香炉暴退三步：“奶奶的，这碑成精了！“

千年试罪碑炸裂的瞬间，姜晓在青铜碎雨中看到幻象：九重宝塔洞穿龙尸，血沫凝成自己冷笑的脸。紫阳长老的赤霄剑刺来时，陈大锤的香炉堪堪撞偏剑锋。

“跑！“壮硕少年背后胎记赤红如烙，“往铸剑谷...“

金色箭矢擦着姜晓耳际飞过，十二名饕餮面圣使踏月而来。林疏突然扣住他右臂，银针刺入锁链纹七寸，暴走的道纹竟瞬间凝固。姜晓惊觉她眼中闪过金色轮盘——与碑文幻象里的天道轮如出一辙。

“兖州三十七年，道种九十六回收完成。“少女吐出冰冷的古语，手中银针却颤抖着偏离心脉三寸。

陈大锤抡起香炉砸碎第三支金箭时，背后胎记突然灼穿麻衣。火焰纹路蔓延过处，圣使的青铜锁链竟如蜡油般融化：“姜哥快看！俺这胎记会吃铁！“

林疏厉啸一声，十三枚银针破空封住少年周身大穴。饕餮面圣使趁机甩出锁链缠住姜晓右臂，碑文幻象再度涌现：

——白衣林疏将银针刺入婴儿眉心，那襁褓上的火焰胎记与陈大锤的一模一样。

青铜甬道收缩的瞬间，姜晓攥住林疏断裂的半截白绫。失重感撕扯脏腑时，他想起陈大锤偷塞来的饴糖——糖纸里包着玄黄塔檐角残片，沾着铸剑房特有的铁锈味。

“原来你早知...“

血池沸腾前最后的清醒时刻，姜晓坠入记忆深渊：

——紫阳长老摩挲着婴儿背后的火焰胎记：“炎帝血脉炼成的钥匙，就该嵌在活人身上。“

——林疏的白绫浸满血，正在青铜棺面刻下“九十七“。

现实中的嘶吼将幻象撕碎。陈大锤徒手撕裂圣使的饕餮面具，露出下面孔时突然僵住：“林姑娘？“

那张属于中年女子的脸上，赫然生着与林疏相同的轮回瞳。

当编号九十七的棺材浮现乳牙时，姜晓的妖化利爪已穿透追击者咽喉。他咀嚼着染血的饴糖，尝出陈大锤总偷藏的甘草甜味。玄黄塔虚影收缩成掌心残片，第九道塔纹渗出猩红光晕。

地底传来洪荒巨龟的闷吼，整座试罪崖开始倾斜。姜晓踩着圣使残骸跃出地裂时，最后回望棺群。

编号九十七的青铜棺内，静静躺着半枚带血的乳牙——与他七岁时在姜家村丢失的那枚，齿痕分毫不差。

铸剑谷在身后燃成火海，姜晓右臂鳞片随呼吸开合。怀中的青铜残片与陈大锤给的塔檐严丝合缝，拼合处浮现小篆刻文：

劫起九十七，往生叩天门。

林疏的银针匣遗落在血泊里，内侧刻满编号——从“九十六“到“九十九“，每个数字都沾着不同味道的血渍。姜晓蘸取陈大锤胎记灼烧留下的灰烬，在“九十七“旁重重划下一道。

东方既白时，第一缕阳光刺穿白绫残片。姜晓忽然读懂林疏最后的口型：

“小心糖里有...“

掌心的饴糖突然蠕动，糖衣剥落后露出半颗布满道纹的眼球——瞳孔深处，倒映着正在喂他吃糖的童年林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