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露锋芒巧挫桃花劫 表心意妙寄兄妹情(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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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芮小素没有考取高中,并她的哥哥去世,九木文极度伤感,正想着去家里找她,动员她继续念,不承想在果市上遇见;更没有料到,芮小素会回绝得那样干脆,没给一点商量余地。
眼下生意红火,七兜和小素天不亮就出发,拉的苹果相应多了好多;到了镇子上,天才直发麻。
明天是中秋节,七兜和小素越发忙碌,以致卖完苹果往回走时,两个都已累得筋疲力尽。太阳已经落下山,晚霞,红红地映着弯弯曲曲的缠山道。还是七兜拉着架子车,小素在后面扶着走。他俩抬腿很困难,因而脚尖不时碰得地面嘣嘣作响。到一半处,小素说:“放下歇一会儿吧,走不动了。”七兜放下车辕,顺屁股坐在上面。小素赶上前,也在另一个上与七兜同向坐了。
“真乖,刚要叫停下,竟坐着了!”七兜小素气还没喘结束,四只耳朵里突然钻进这句话去。二人本能地环视,才发现五条身影围了上来。晚霞已全然消失,月光便明亮了,照得五张面孔一片灰白。霎时,刚才发话的最高大的一个立在他们面前,继续说:“把兜里的钱全掏出来,双手捧给我,走人。”又有一个凑上来,仔细打量一番小素,惊叹道:“好俊的丫头!大哥,先让你上手吧!”“没白带你一场,就按你说的办。”‘大哥’便又吩咐小素身后的七兜道:“你把钱留下,可以走了。”小素听了,吓得大抖;七兜一看这么多,登时慌了手脚。但他马上想到,小素一家视自己如同亲骨肉,现在摊上这事,钱和东西已经不重要,只人家女子,得给安全带回去。于是,他开始观察五个人:除面前这个高大的外,其余四个都比较瘦小。
在这紧要关头,小素转身双手抓住七兜右胳膊,使劲摇着,声音颤动,并变了腔调,道:“咱赶快逃命吧,架子车不要了!”‘大哥’听后奸笑道:“求他没用,得求哥哥我。是自己走呢,还是我们用架子车拉着走?”显然,他们拿七兜没当回事,因为七兜看上去呆若木鸡。
小素摇了摇七兜,七兜无动于衷,心里恨道:“早知是个懦夫,我们绝不收留!”又想,“今晚休了!爹娘啊,您二老怎这般命苦!哥哥死了没多久,我又要出事。”她突然号啕大哭。七兜却没好气地说:“哭叫什么,他们又不曾动手!”‘大哥’说:“你倒是个挺随和的,真正天生的机灵鬼!赶快逃吧,我们不拦你,但钱要掏下。”七兜听了气得满脸铁青,顿觉眼冒金花,不禁大喊一声“天不饶的畜生”后,飞起双脚,把‘大哥’从路边一人多高的田埂踹下去;紧随着,伸出右拳,向小素身旁那个面部重重打去,那个也应声而倒。其余四五步开外三个,才反应过来。他们都掏出尖刀执着,向前逼近。小素赶忙拿起秤砣,塞到七兜手中。七兜急切思忖:“这用了秤砣,会闹出人命来的。独身一人在外,麻烦本来就多,怎能再增添呢?”但见他放下秤砣,拿起箩筐也执了,同时说:“都收手吧,我不愿伤了你们。”那三个好像没听见,继续逼近,并到七兜眼前了。七兜飞起一脚,向其中一个胸部踹去,将其同样送下田埂,紧接着抡起硬箩筐,把第四个打倒在地。只剩最后一个了,但他有了防备——做好后撤的架势,同时设法进攻七兜。七兜也很谨慎,不急于出手。小素胆大了起来,催促七兜道:“四个都能撂倒,还愁一个!”七兜便冲上去,用筐底直捣对方面部。不料人家顺势一蹲,躲在七兜胯下,同时用尖刀直刺七兜左小腿。七兜大叫一声,扔掉箩筐,抓住对方的头发,迎面狠狠一拳,第五个终于也栽倒了。七兜发疯般抓起架子车辕,喊上小素,顾不上腿疼和血流,奔跑起来。有诗《明月下》赞七兜道:正笑痴汉一根筋,千钧一发现真心。杀身不释千斤担,难保豪杰不沉吟。
七兜和小素一口气跑回家,小素爹娘已等候多时,小素爹埋怨道:“卖不完就回来,晚饭都热了两次了,幸亏有月亮。咦,七兜,你裤管下面怎湿成那样,又不曾过河。”小素忙扑过去蹲下看,接着哭道:“伤成这样怎不吭声,还跑了三里多路!”小素爹立刻追问道:“出什么事了?”小素向爹娘哭诉了。小素爹听完吩咐老伴儿道:“你给两个孩子收拾让吃饭,我去叫芮安!”小素娘也哭了,道:“如果严重,得送医院。”七兜忙说:“就刺了个小口,淌了点血,犯不着这样那样。”小素说:“先包扎了再说,感染就麻烦了。”
小素爹朝村西头疾走,像赶去救火似的。到了芮安家大门口,大门已关了。从门缝往里窥视,但见院内同样一片月色。小素爹也没有客气,直接攥起他那干瘪的拳头,在门扇上嗵嗵一顿乱敲。不一会儿,从院内传出没好气的声音:“是谁嘛!”小素爹赶紧应答:“是我,小素她爹。”“等等。”小素爹站在门旮旯等了许久,大门才开了,芮安随之走出,说:“是老哥你呀,不承想你岁数边大,性子跟着增大。”芮安这是明显在责怪小素爹打了他家大门。小素爹赔笑道:“这不给急的。七兜和小素今天卖苹果回来得晚了,在路上遇到了歹人,幸好七兜力大,把五个歹徒撂倒了,而他的小腿上被刺了一刀,所以我来请你给包扎一下。”芮安听了,伸出多半截舌头,倒吸一口冷气,又叹出来,道:“哎呀,了不得,一个敌五个。老哥,你竟收了个恶来!咱这就去药铺拿药箱。”
及至小素爹和芮安到来,七兜小素已吃罢饭,小素把七兜的脚和小腿(除伤口那儿)清洗干净。芮安让七兜躺在炕上,诊了诊伤口,说:“只扎了一尖刀,没有伤着骨头,不大要紧,我可以治。”说完,取出盐水碘酒清洗伤口、给伤口消毒,再取出药粉敷上,摁上药棉,拿纱布缠了,吩咐七兜道:“三天后来换一次药,就好了。”
付了钱,送走芮安,大家在上房里坐,小素爹表情复杂,但说不出话,只两眼盯住地下吧嗒旱烟。小素耐不住,道:“爹,都愣坐着干什么?人家好累,让去休息吧。”她爹说:“兜子,你今晚别去果园了,就在家睡。”七兜说:“我这跟没有伤一样,怎能不去果园,我就动弹。”“别急兜子,我有话呢。”七兜只好等了听。“明天是中秋节,咱休息一天,后天再作安排。”七兜一听明天将不去赶集,急站起来道:“卖苹果的事可不能耽,眼下正红火。”“先照我的话做,明天休息一天,过个节日,况且你的腿有伤。明晚咱再做商量。”七兜又要张嘴,小素忙阻止道:“哎呀兜子,竟啰唆得很!先睡你的觉去。”
第二天,还没等太阳升起,七兜昨晚在路上挫败五个歹徒的消息便像风,吹进全芮家疃每个人的耳朵,起“风”处当然是芮安的药铺。尤其刘存命等曾偷过苹果的,惊叹道:“幸亏没有动手,不然会既吃亏又丢人。”七兜跟往日一样,起得很早。鉴于不去赶集,他在果园进行一番读写。要不是小素来叫他吃早饭,他会一直学习到中午。小素爹也大清早起来,宰了一只鸡,顾不上吃早饭,便去镇上买东西。
小素一家张罗了一天,终于备齐丰盛而特殊的晚餐:鸡鱼牛羊肉,干果水果月饼,饮料红酒……月光似乎只照着小素家,而院子里格外明亮,大家于是在院子里边赏月边就餐。看着满满一大桌,七兜想:“这家人真没掌握,只四个人,竟弄了十个人的。”开吃前,小素爹给七兜和自己斟满红酒,给小素和她娘斟满饮料,说:“兜子,借着中秋,花好月圆,咱吃顿像样饭。当然,吃饭本身并不重要。你来家里八个多月了,你的老实,善良,尽责,世间少有,我们一家服你,喜欢你。特别是,你总像亲哥哥一样对待小素。我们现在只剩这个女儿,你继续把她看作你的妹妹照顾吧。有你照顾她,我们放心。来,兜子,小素,她娘,咱先干一杯。”大家一饮而尽,小素含笑的脸上,满泛红晕;七兜倒认为小素爹说了几句极平常的客气话,因而不以为然。放下杯子,小素意外地叫了声“兜子哥。”七兜又像做梦一般,加之红酒的暖流,他终于神魂颠倒了!然而,他比任何时候都呆地坐着,不知所措——这便又是小素一家最愿意看到的。“兜子哥,”小素又叫一声说,“趁热吃呀,动不动发呆!”
两声兜子哥,叫得七兜对生平第一次享用到的大餐失去了口味——虽然不住地各样夹进嘴,但似乎同一个味道;只为让小素满意,才大吃,跟听从她的其他吩咐一样。然而于小素,生怕七兜吃了这一样,误了那一样,便不停地往七兜碗里乱夹。
七兜内心,已不是甜蜜等描述得了的!他反倒庄重而冷静了,想:“那么一大家亲的,未曾听到任何称呼,而只有跟对家畜似的吆喝;同样为人尽心尽力干过,却没听到过半句温和口气的话语。我大概没有这样一个妹妹的福分,人家能叫声哥,我知足了……”
七兜只顾不知味地进食,以致老撑了还没感觉到。终于,这口一下咽,就要返上来,他才意识到吃高了。但小素还在夹,她的爹娘也催。七兜放下筷子说:“我……我不能再下咽了。”说完,又呆坐了。
小素一家渴望七兜能说说心里话,即使很简短的几句也行。但七兜注视着月亮继续默坐,使场面再现尴尬。小素不得不搭讪,道:“兜子哥,今晚的月色怎么这么好呢?”七兜思索半晌,吞吞吐吐道:“没有云遮挡,才好的。”“那你的心里怎么回事呀?”“我心里啥事也没有。”“你觉得我们这家人咋样?”“不该对我太好。”小素又觉问得没意思,而看七兜时,两颊的汗珠竟反射着月光。小素爹问七兜道:“你的腿伤现在好点了吗?”七兜这下倒爽快地答道:“好了,已经没有疼的感觉了。”“那好,明天我们要雇人下苹果,而且得拉回来分别储存。咱们这样吧:我负责下,兜子和小素负责拉运,小素她娘负责储放。现在,既然大家吃好喝好了,那就休息,明天要忙一整天的。”
翌日,天继续放晴。晨光下,大家开始忙碌:果园里,小素爹率领着一帮人,小心翼翼地摘苹果;路上,七兜小素领着十个人,拉着六把架子车在拉运;小素家的后院里,小素的娘和十多个妇女把运来的苹果分三类往三眼窑里装;厨房里,小素的两个本家婶婶拾掇午饭。架子车队匆匆往返,七兜虽有腿伤,但相比之下,倒显得“兔走龟群”。而且,七兜嫌大家走得慢,不时催赶……
中午时分,大半苹果已进了窑。随着小素爹一声“收工吃午饭!”四十多人便集中在小素家院子里,并在五张饭桌边坐了。小素娘帮厨;小素爹招呼;小素七兜小跑着端饭。那大烩菜和馒头的午饭,是人们最喜欢吃的。七兜和小素各端一个大盘子,盘子里每次放四碗饭。小素在五张饭桌间穿行,一面笑笑的,口带各种称呼,劝大家吃好;七兜也喜形于色,但抿着嘴,不说一句话,只顾端。
吃饱了饭,大伙儿歇息片刻,便嚷着动弹。小素和她娘才边吃,边催促七兜也快吃,七兜说:“我昨晚吃得太饱,不吃。”小素爹已领着摘苹果去了。七兜拉了架子车,跟了架子车队高兴地走……
是下午第三趟了,七兜终于跟不上队——为了抢时间,他才没吃午饭的。“你累了吗兜子哥?”小素在后面问。“这有什么好累的!我只觉浑身没劲。”说着,七兜咬牙狠迈数步,赶上车队。然而,可恶的虚汗,从他那黄白的脸上渗出;两腿明显在哆嗦;抓着车辕的双手在颤抖。从那表情和动态上,小素不难看出七兜完全是给饿的,道:“你原本就该吃午饭,少拉一趟有什么打紧!”
好不容易奔到家,小素飘进厨房,给七兜热菜烧汤。做好,为了七兜能自在吃喝,小素先走了。在路上,小素既难过又激动,想道:“他宁肯不吃饭,也要跟上趟。忠心耿耿的多的是,而他这样的谁见了……”想着,她坐在路边田埂上等七兜。
吃完饭,七兜又拉起架子车急赶。他总不喜欢抬头,所以没有发觉坐在前面田埂上的小素;小素趁没被七兜看见,一猫腰钻进身后的玉米地。在路过小素时,七兜才放慢脚步,自家言语道:“总算没有耽误,不然多不够意思!”这话让小素听得,心里道:“老实鬼,倒喜欢对自己讲话!”七兜继续走,忽听得后面一声清脆的咳嗽,但马上意识到是小素的。他脚步没停,却聚精会神地听第二声。许久,第二声咳嗽没有发出,他这才机械地转过身。一下子,田埂上出现一片粉红色,这片粉红色的背后,竖立着一根根长满白绿色叶子的玉米秆。如果这片粉红色足够小,那么多像一朵缠上玉米秆的牵牛花!当下,二人都往对方脸上看,但两副面孔上的表情相反——倒像七兜是个姑娘,小素是个小伙子似的。男的红黑的脸上表现出的是腼腆,女的憨笑着,而表现出的是十足的挑逗神态。僵持了一会儿,小素突然拍手大笑,道:“兜子哥,你吃饱看起来倒挺明显。”
下完苹果的后两天,小素爹领着七兜小素扫尾——清理果园,整理果窑;第三天正午,小素请来了芮安。一进门,芮安直接喊七兜至面前,打开七兜腿上的纱布,急喊道:“还真好了!”小素娘凑上去看,之后说:“伤口是愈合了。她叔,你可帮了大忙了!”“起主要作用的还是我这药,秘方里面的。”说着,芮安取出药瓶,打开瓶盖,让瓶口对准伤痕,只轻轻一抖,便撒下丁点白色粉末,再拿纱布裹了,道:“三天后解掉纱布,你这将照旧是条完好无损的腿。”最后,跟小素爹含蓄地进行了一番讨价还价,索取了满意的费用,笑嘻嘻走了。
芮安一走,小素爹来到后院,在果窑前蹲下,口含他那浅绿色的烟嘴。缕缕青烟,从俩鼻孔冒起,与笼罩在瘦削而爬满皱纹的脸上的愁云汇集一片;两股冷泪,不知不觉流出深陷的眼眶,却让下面的皱纹挡住,顺着左右横流。过了些时,青烟没有了,烟锅里只剩死灰,而烟嘴还在口里含着,冷泪和愁云照在。
小素爹只顾想心事,没发觉身后站着一个也在流泪的,是小素。小素看见了流至爹面颊上的泪珠,知道爹心里又悲酸了,不禁赔出两行来。“爹。”小素脱口叫了一声。“你这女子!”爹转身,并站了起来,显得很不好意思。“没事情竟跑到后院来。快到前院去,看你娘有没有吩咐。”小素边答应边扭头走,爹跟在后面。一看父女俩红着眼圈出来,小素娘鼻根猛地一酸,眼眶也湿润了。看了同病相怜的一家三口,七兜傻眼了,急急想:“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一家人同时流泪。噢,对了,可能人家心疼花在我腿上的钱,但为什么不对我发火,反而自家哭上了呢!要是换上邱沧水,至少会毒打我一顿。不行,我得说清楚!”他慢慢挪到小素爹跟前,说:“都不要难过,花在我腿上的钱,我出。”小素爹听了很震惊,道:“想到哪里去了兜子!我们感谢你都来不及,怎会在乎钱不钱的!快别胡思乱想,都到什么时候了,还像个外人一样。”小素娘难过到出不了声;小素却恶狠狠地瞪着七兜道:“兜子哥你咋回事?怎这般不明事理!”大家很郁悒,直到天黑。按小素爹的意图,明天该又上市卖苹果,而更重要的,是联系客户,以便批发。但一来,大家弄得心情不好;二来,七兜腿伤尚未痊愈,不宜走远路。他这忐忑的心情,小素和她娘自然明白,可也无法说什么。一家人于是望着那盏油灯,呈三种姿态硬坐。七兜在自己屋里写了一会儿字,觉得不对劲,心里也乱七八糟,想:“明天该干什么,大叔怎不做安排呢?”他熄了灯,来到上房。小素爹赶忙给七兜让座,小素问道:“兜子哥你还没睡呀?”七兜答道:“还早些。”接着问小素爹道:“明天我干什么去呢?”“暂时没有。你的腿要紧,先休息几日再说。”七兜想道:“这话听上去很不踏实。”说:“我没有什么可休息的,你安排给我吧。”“兜子,眼下不用腿的活还真没有,只卖苹果的事。而且,三窑苹果,一秤一秤,要卖到猴年马月。所以,主要得联系搞批发,你的腿……”“我的腿原本跟没有伤着一样,再不要牵扯。”“那好,你俩明天接着上市,少拉点。去了之后,兜子照看摊子,小素抓紧联系……”
第二天凌晨,七兜小素照常出发。刚走出村口,小素就争着拉架子车,而七兜抓定车辕,死活不给;小素执意要拉,便去掰七兜手。七兜生气了,道:“添乱起来没完没了!”“人家怕你腿疼,”小素也很觉委屈,“不体贴人家就算了,口气还那么大。”
只几天时间,郁园果市大大变了样——新增了好几种当地晚熟的果子:红枣,柿子,核桃,海棠果……
七兜和小素刚摆放好苹果,人都便围拢上来。因为他俩的苹果不但品种齐全,而且蜡做的似的好看。卖到午后,七兜不禁催促小素道:“不是要找收购苹果的吗,你怎么还不动?”小素笑道:“你又弄颠倒了。做买卖,在谁找谁这方面马虎不得。如果咱找人家,一切就要听人家的,咱们还得赔上笑;如果他们找咱,咱就主动多了。不过,谁找谁,最终只有一样东西做决定,那便是行情。市场上,当货物供不应求的时候,买主找卖主;当货物供过于求的时候,卖主找买主。兜子哥你说,咱们的苹果现在是供不应求呢,还是供过于求?”“什么这球那球的!”七兜又没好气地想:“明知我没文化,偏要给我用!”问了后,小素等了好几分钟听不到回答,并见七兜愁眉苦脸,知道给问住了,便换了句通俗的道:“兜子哥你说嘛,现在这苹果在市场上紧缺不紧缺?”七兜漫不经心道:“谁晓得!”“对,咱是不知道,所以首先要观察,要等。如果等几天以后没有人来过问,我们才可以奔走联系。咦,兜子哥,咱苹果不多了,得留些样品,万一大买主来呢。而天色还早,怎么办呢?”“你先卖着,我跑回去再拉!”“到你拉来的时候,集市早散了!”“那从现在起,谁来买,咱不卖给!”“把买主全撵跑,以后还赶不赶集呢?”七兜又无法言语了,脸、脖子涨得通红。“告诉你吧兜子哥,把咱们的苹果价提高就行。这样既不得罪人,又有样品放着。”七兜似乎才明白了一丁点,想:“光做买卖这一行,就有太多路数,那其他行业多么复杂,只有天知道!”同时,小素也想:“我卖的哪门子乖呢!我真不该对他讲这些,弄得他好难受。”小素深觉自己跟七兜智力上不平衡,而正是这不平衡,才使她内心产生了极大的不安——她知道自己很伶俐,但宁愿认为这伶俐是要不得的;她也知道七兜很愚钝,但强使自己承认他愚钝得有个性。是的,过分迁就缘于过分疼爱。经过一番自我加减,小素终于使自己在心理上达到了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