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曲(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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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觉得周围应该要有一些反应,他看着那群四散而逃的观众,无数刀兵抵在他的身躯前,他被利刃所包裹却没被伤及一分一毫。

魔人的可怕自愈力,加之真人体魄,如今的他,可谓是比肩当初宗政一心。

看了眼地上,那还有半口气的校尉,福生伸脚踩在对方脸上的同时,蹲下身子,将手在对方眼窝里掏了掏,最终捡回来他那根甩出去的手指。

吧嗒一声,把断指接上,福生怜悯般看向地上那人,继而产生了一个恶趣味的想法。

当冷风吹过,满身血污的张福生只觉得背后寒风刺骨。

于他眼中,无数草木枯竭,那栋高大耸立在密林深处的红楼近在眼前。

“缩地成寸?”福生歪了下脑袋,子衿剑飞出却是无功而返。

于视野里,脚下那具已经被他玩弄不堪的校尉尸体消失不见。

远处,一个白衣女子面含怒意。

福生满不在乎,或者,他正是为此而来。

眼眸已经垂敛下去的白浅心中出离的愤怒,她望向远处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一个荒唐的形象从这一刻彻底崩塌。

是啊,一个在地府中广为恶传的家伙,她白浅又为何要如此上心。

身下,面对好友的尸体,这位地府鬼王大帅座下第二臣的女子双手断于面前,面无表情般说道:“今日,本宫便要你身死于此。”

对此,福生只是露出一个不解的笑来,好像,他也是这么想的。

白浅向后退了一步。

福生刚欲去追,脑袋里却像是被人拿梆子给狠敲了一下。

咚的一声,周遭人声鼎沸全部消失不见。

环绕在外的尸体,头顶苍穹,脚下大地…

一间红楼,立于面前。

“幻术?”

福生脑子里咚的一下,又响了起来。

高楼百尺,顶光乍现。

福生一眼望去,便见着那是座高高戏台,上头人影浮动,似有歌舞正演。

他左右遍寻不得人,只一步踏出,面前帘布被他掀开,却是闯入一座剧的后台,那里,一对璧人正遥遥对戏。

女子眼含秋水,她凤霞垂落,面如青烟,只低吟道:

“侬似假霸王,而妾想做那真虞姬~”

琴声乍响间,扑面而来的肃萧杀意让他诧异间挥剑而出。

可台上,除了女子幽怨,再无旁人身影。

“出来,给我出来!”

福生站在台上,他环顾四周,却如那霸王困于乌江边,左右黑暗里全是恶视冷眼望着他。

女子刚要俯身上来,福生却一剑将她斩成了两节,鲜血噗的一声洒满整间戏场。

大地嫣红不断,而挥剑瞬间,福生听闻女子一句:“大王”。心中突的好像有一把锁被打开,紧接着,惶恐不安涌上心头。

他开始对那莫名女子有种熟悉却害怕的情感,仿佛那一刻,他斩断的不是某个不知名的戏子,而是顾湘君的身子。

“我…”

福生脑子里嗡的一下炸了,继而又一声梆子敲响。

周遭鸟雀飞起,前尘往事里,黄沙漫天的那一场大雪终究是挂进了现实。

大漠连天,关外苍鹰北顾。

连着黄沙,往南就是沟壑。

在福生全身心投入这一场场戏文中时,看台上,身着绫罗的白浅却笑不出一丝一毫。

她的视线从福生一场场过往里寻找着最伤人的片段与她的话本结合,每一次,那些扮演都会将某种致死的情绪隐藏在福生体内。

那些东西就像毒性不强的药,一旦累积到某种程度,毒药爆发,透体而亡。

而事实上,福生每次都以一种近乎偏执的方式做着规避。

他深吸了口气,将脑袋抵在女人的胸腹间,他的手把住女人的脖颈,手指触碰到那些因为堵塞而膨胀不断的血管,听到女人胸口不断起伏跳动的心跳,感受那种来自生命的温度时,一刀扎进女人脖颈。

“你…不是真的。”

福生把脸埋入女人胸腹,他似逃避般任由鲜血淋湿他的头发。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对方没有把他推开,而是双手环抱住福生的头来。

他抓着女人脖颈的手终究是忍不住的松开,随即,一颗暴躁的狮子般的野兽,在舞台上大喊。

“白浅!你要打就打,整这么多虚的干嘛?你给我出来!”

歇斯底里的怒吼声里,无数多纷杂的剑意狂暴肆掠着面前一切。

而位于他身后,那个面色戚戚的女子,一只手撑起衣袖,而另一只苍白到近乎透明的手掌伸向前方。

她似乎在拥抱一个看不见的存在,继而面颊上的珠丝飘摇,她絮絮道“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词曲一字一顿,像极了一个人在吃力的写着一个又一个文字时的煎熬。

福生挥出去的刀砍在一颗墙角下的老槐树上,斩断了一截无字墓碑。

“花落人亡两不知,他年葬奴知是谁?”

那墓的年代有些久了,隐约间,天地肃萧,一个声音从低头之人的嘴里蹦出。

“你赢了”

白浅没有出现。福生的手颤巍巍的搁在了自己的脖颈处,他脸上不断有泪水划过。这只怪物,曾在福生最疯狂的时候出现,哪怕去了地府,面对着阴帅的威胁,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好害怕的。

可,偏偏因怨憎会而生之物,却反而会被世间凄苦所伤。

他之一剑,可斩仙缘,可断仙根,独独无法让自己释怀。

做着深呼吸的福生,一点一点试图聚集起内心的杀戮欲望。

“一剑”

他咬牙切齿着,身后,女子面含泪光,似乎要将所有的委屈都顺着脸颊上的水洼,一起流淌进他的心中。

周围的光打在他的身上,歌颂着圣洁。

很快,这幕大戏将迎来收尾。

她适当的让奏乐变得哀恸,好让那举剑之人能再多一丝的决绝。

令她意外的是,福生最终竟然会选择那张话本,诚然,那卷有着千古奇书美誉的古文有着断章的瑕疵,然而,这文却也最合乎她的心意。

世间每多痴心众,总把真心付多情。

华章奏表,演出谢幕!

张福生拉出那一剑的同时,没见着多少鲜血,但那具身躯又确确实实的倒了下去,倒在了女子怀中,一头栽进那潭幽泉之下,再不见天明。

然而,白浅却迟迟等不来那谢幕后的剪影。

舞台上,抱着福生的女子嘴里喃喃道:“我这辈子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女子脸上的表情一遍一遍的表露出幸福的模样,时间好像一条被人不断拖动着的轨迹,在这之间的一小段空白里不断循环。

而就在这似乎演出错误的一幕发生时,舞台中央,那处清泉里,大片大片鲜红从水底涌出,继而染红了整座潭水。

那些呆愣的,仿佛一瞬间脱离了故事走向而变得痴傻的人物们,在这一刻脸上也都相继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台上,女子的脸不断变幻,最终变作福生的模样,她拿着的宝剑逐渐变作子衿,而这一刻恰好,听到她口中呢喃着的下一句。

“一心”

周围起了一场风暴。

位于风暴之眼的核心位置,张福生的身体在飞快瓦解,近乎碎裂般,他狂妄的笑道:“一切都是假的,你不存在,我不存在,所有人都是被编造的假话。我们的爱可以消失,家人能被抹除,那么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是创造我们的是真?还是说,从始至终,所有存在着的想象中的其实都是虚假。无所谓真也无所谓假,生即是生,死即是死。我即是他,他便是我。”

说着的同时,他狂笑不止,抬头仰望向天穹中怒吼道:“我就是要一个真实存在过的证明,你越是不肯给我,那么我越是要去抢!”

他的愤怒点燃了所有的画卷,红楼内部,大小黄沙一扫而过,变成一处污秽的泥潭。

张福生失控了,白浅从他的情绪中能看到,那家伙体内的心魔也疯了。

“好,你既然不想安安静静的死,那本宫就成全你。”

来自地狱深处的故事,出现在了这处安宁的舞台上。

完全由扭曲的血肉拼接而成的世界,将一切裹入腐蚀的淤泥中。

站在裂开成一道道缝隙的幽暗大地上,福生满脸微笑的从尸山血海里捡起自己的一只耳朵。

“这就对了嘛。”

福生咧开的嘴角里,似乎有一个恶魔在低哑呻吟。终于,要开始盛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