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永留心底的笑(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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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身后一阵骚动,传来周老板熟悉的声音,“借光,借光”。陈佩高扭头看到周老板带着两个男子走了进来。一位男子穿着黑色中山装,戴着眼镜,另一位穿着军装,年龄差不多三十上下。

原来这次刘棣怀来汉口是受湖北教育厅所邀参加官民同乐的活动。此时北方战事吃紧,物价飞涨,局势动荡。白崇禧新任华中五省剿匪总司令,正努力稳定物价,发展经济,加强军备,另一方面,邀请人文雅士,民间团体举办各种活动营造歌舞升平景象安抚民心。这次活动安排在五省剿匪总司令总部长江要塞九江,因白本人及其长子也在,都喜好围棋,HUB省主席张笃伦为讨好白长官,特安排秘书和司机提前接刘前往九江陪白长官和其长子下棋。

周老板带来的两人便是省府的吴秘书和司机。

众人纷纷让出通路,年轻秘书长的很帅气,走到刘棣怀面前,抱拳说明来意。

这棋正下到最关键和精彩处,一众围观棋迷听说刘棣怀要走,原本安静的人群一下子像炸了锅似的喧嚣了起来,纷纷起哄要年轻秘书让刘棣怀下完再走。

年轻秘书倒不慌不忙,对女棋手和围观的棋迷抱了抱拳,解释道:”各位,刘先生难得来一趟,大家想多点时间欣赏刘先生的棋艺可以理解,可我们是军车,有军令和公务在身,没法等。刘先生和我们一起坐车走,今晚就可以到九江。如果刘先生自己走需要坐船,还要转车,舟车劳顿不说,明天都不一定到的了。”

这话说的很实在,众人也没有继续出声了。刘棣怀起身向女子抱拳道,“慕容小姐,不好意思了,这棋只能下到这了。你的棋力很厉害,走下去我也未必能赢。棋没下完,这彩金我就不收了。”

“好的,好的,刘先生,下到这也蛮好的,刘先生给阿拉机会跟您学棋是我的荣幸,今天受益非浅。这彩金说好的,不分胜负都是您该得的,不用客气,您忙先。”女子起身还礼道,一口带着吴侬软语口音的国语,煞是好听。

难怪没见过,这小姐气度不凡,原来上海来的!一旁的陈佩高心中暗自惊叹。

”那在下就受之不恭了,我九江完事后,再找时间和小姐把这局下完”刘棣怀也不客气,又抱了抱拳,便离开棋桌。

刘棣怀一离开桌子,众人立马围上棋桌和女子,向女子请教下一步的各种变化,有人甚至直接在棋盘上摆出自己的想法。众人声音此起彼伏,此时的茶馆热闹非凡。

陈佩高不喜喧闹,退出人群,走到窗边,点上了一只烟,欣赏着楼下门前的那颗梅树,心中默默演练着等女子出来如何搭讪,争取跟她请教一盘。

突然感觉肩膀被人轻轻碰了一下,回过头发现居然是那位刚刚来找刘国手的省府秘书。

“同志,打搅了,请问你是陈佩高吗?”秘书彬彬有礼地问道。

“噢,是的”

“那您曾是402团2营1连的陈佩高连长?”秘书的语速变得很快。

陈佩高的心猛地一跳,他点了点头。

陈佩高心头一震,仿佛有什么深埋的东西被击中。他机械地点了点头。听到他的确认,那年轻官员的神情骤然一变,眼中掠过难以置信的兴奋。“连长,您真的还活着!”他低声惊呼,语气中透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激动,甚至声音微微发颤。

见陈佩高一脸雾水,接着叫道,“是不是我变化太大了,您认不出来了,我是吴安守啊 67师402团文书。”

经他这么一说,陈佩高注意到这位帅气秘书的两鬓倒有和他年龄不相称的少许白发,心里猜出是怎么一回事了。

67师是在淞沪会战时全军覆没的,那是一场极其惨烈和血腥的战斗,整个师几天就拼光了。陈佩高当时是402团2营1连的连长,身中十几片弹片,是第二天才被上海学生组成的童子军发现并抬到教会医院救治才幸运活了下来,其中一块单片还留在后脑中取不出了,而这块弹片让他失去了之前所有的记忆,幸亏当时他的军官证还在口袋里,才让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年龄,和身份。

一想到淞沪会战,陈佩高脑袋像要裂开一样,急剧的疼痛起来。那次受伤后,他只要尝试去回忆受伤之前的记忆,他就会有像孙悟空被唐僧念经一样的痛苦。剧痛让他本能地用手用力地抓自己的后脑,希望减轻痛苦。

“怎么了?“不明就里的吴安守一脸迷惑中带着关心问道。

”没事,没事,等我一会”陈佩高摆了摆手,深呼吸几下,头疼稍缓,便解释道,

“就是那场战,在我的后脑留下了一块弹片,没法取出来,刚才就是这片弹片引起的疼痛,而且它让我失去了受伤之前所有的记忆。我记不得之前所有的人和事了,吴先生是我一连的吗?我们连还有活着,这太让我吃惊和兴奋了,除了你,还有别的活着兄弟吗?”

“难怪您认不出我了,能活着已是大运了,我原来是团部的文书,张团长实在没人,命我支援您连,我就是帮忙送送弹药,包扎伤员,没有您照顾,我早死了。”吴安守叹了叹气,“张团长也阵亡了,1连除了我,我没有见过那个兄弟活下来,直到今天,您第二个。当时我看到您被炮弹炸飞的,您还活着,太让我激动了!”吴安守眼镜后面的眼框明显红了,他稍稍仰了仰头,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生死与共的兄弟!陈佩高上前紧紧握着吴安守的手,也一时哽咽。

陈佩高知道吴安守有公务在身,不能久留,让吴安守赶紧吩咐在楼梯口等他的同事带刘棣怀先行,他们俩后面跟上。

两人各自给对方点上了烟,边走边聊。

吴安守其实来汉口还不到一个月,原本是在CQ市府,在张笃伦手下做事,今年张笃伦调任HUB省主席,他也随他过来了。今天赶去九江五省剿匪总部,是开关于物价控制的会议。

抽完一只烟,俩人交换了联系资料,吴安守说等他从九江办完事会马上联系陈佩高,现在聊天不方便,俩人找地方见面再好好聊聊。

陈佩高一直送吴安守到胡同口,俩人相拥而别。

目送吴安守的车消失在车流中,陈佩高回过头注意到胡同口那位家教老师坐在那,拉着二胡,自顾自调弦,偶尔嘣出“苏武牧羊”的曲子片段。

陈佩高没走几步,身后响起完整曲子和歌声,曲调忧伤,歌声苍凉。

“转眼北风吹,群雁汉关飞。白发娘,盼儿归,红妆守空帏。三更同入梦,两地谁梦谁?”

也许是偶遇吴安守,又闻此曲,陈佩高回想起战场上的尸横遍野、生离死别,不禁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