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行(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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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我没得选啊。”良久后,她忽然自说自话。

“我答应你。”苏新柳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公子贵姓?”

余活放下剑鞘:“没必要,我不想之后有人来找我麻烦。”

“那怎么称呼?”

“别称呼了。”

“好吧,那现在可以说一下你的‘钓鱼’了吧?”

余活:“一刻钟后,随便折断你身后这棵树上面的一根树枝,那些‘东西’很快就会来。撑住一刻就好。”

苏新柳这才注意到身后这棵“拱树”,群林飞舞,叶动不止,生如潮汐。

“刚刚那些怪鸣是什么?”

“不清楚,一旦折损了这棵树就会出现,闭掉耳窍就能规避影响。”

苏新柳沉吟片刻:“那你应该解一下我的经脉,我好应对。我现在对你不构成威胁。”

“不解,你应该清楚自己的伤势。修为对上那些东西意义不大。行道之躯,足够了。”

“好吧好吧,现在你说了算。”苏新柳说。

“那就敲定了。”余活写意般的划出一道篆文,符篆浮起,一座三阶围绕苏新柳伸起,缕缕灵线盘上苏新柳手腕。

苏新柳:“我不通阵理。”

“这是死阵,你就是压阵之物,只要你在,它就会发挥作用。”

她没说话,笑眯眯的看着腕上那些灵线。御敌,也困己。

交代结束,余活转身离开。

“鱼儿上钩后,我帮你拖住一刻钟,但这一刻钟,你要是没钓上来,又当如何?”

余活停下,像在思索。

他回头看向苏新柳:“死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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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态无实,多人形。

这是外界对其的简略概括。用“鬼”来形容它们是不恰当的,最直观的一点便是它们对驱邪一类的灵物不起反应。因此它们的分区应处在怪一类,而非鬼邪。

这种秘境特色产物千奇百怪,受地利、诸时、人念等诸多影响,一言概之不全。

月玄秘境的怪物算威胁低下的一档,它们对环境的变化只有不予理睬或者极感兴趣。有人与之勾肩都熟视无睹,也或路过便被尾随至脱离秘境,也非个例。以致使无法轻易判定是否存在灵智。

以上均为典籍评录,这种东西苏新柳一般只信一半,防着另一半诓人。有些东西没有威胁或许只是没有展露出来。

一刻钟己到,苏新柳伸手折下头上的一根枝条,摩挲着,掂量了一下。

刚才忘了件事,应该把那柄剑借过来的,虽然不能出鞘,但当成钝器击打也比赤手空拳要好。

白影赞动,它们与苏新柳保持着相当的距离。一如既往多,一如既往沉默。

他其实没交代完全,或者说压根没打算说清楚,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毕竟受限于人。

一刻钟。

灵阵摊开,全部的白影被圈了进来。

它们蒸腾出雾气,逐渐弥漫,直到什么也看不清,掩盖住了一切。

有东西由虚化实了。苏新柳拧眉,侧身,同时伸手擒住身前划过的东西。白影,实态。形貌发生了变化,但是苏新柳还认识。

是她曾杀过的人。这些影子竟然在借人心相化形。

苏新柳将眼前的虚影甩走:“死了就好好躺着。”

她手腕翻转,以手中枝木为兵,一把将另一侧袭来的“夏小姐”拦腰斩断。

“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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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棵拱树。

余活坐在树下,背靠着它,静候着。

时间差不多了,仍然没有“东西”来,看来是不会来扰了。

某种类似“目光”的东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起初他有察觉,但没在意。直到这片林子困了他近乎一天的时间,他才意识到这玩意多么有恒心。

鬼林不是死的,但也不会主动困人。那道视线才是指引。所以要么从他从那道目光里脱离,要么毁了整座鬼林。脑子正常点的都知道怎么选。

明生花于秘境第二日花开,闲逛到此结束了。

他坐下枕着树根,合上双眼,别无杂念。

如一滴墨落于清水,墨浸于水,水不复清。两者交融出新的东西。

待墨完全摊开时,余活再睁眼,看到的是一个黑白分明的世界。之前那些影子应该就是想把他拉进这里,没成。但现在他还是来了,人有时候就是在没事找事。

这不会是梦,余活很久没做过梦了。是幻景意境之类的虚幻。

杂乱的环境在他眼前慢慢勾勒出一个场景。像在复现一个作画的过程,有竹,有小径,空山幽林,但黑白墨色。画作在寥寥几笔间完成,只是承载这幅画的不是画布,是现实。

主人家没打算藏着掖着。

余活走上小径,向着竹林中那一座亭子而去,径直穿过拦路的墨竹。

亭子是常见的凉亭,只有一人坐着,面朝外,青丝垂下,只留一道倩影。同样是阳阴的黑白,不知本身如此,还是为了融入环境。

石凳只有一张,余活没有多的选择,在她后面坐下,隔着一张圆形石桌。

“能说话吗?”

无言。

“找我什么事?”

她抬手,指向亭外,那一处墨林驳杂抽象而又生动。

“月玄?”余活问。

她手没放下。

“曲江?”

她指着,手臂纤细,但又执着。

“末国。”余活:“你想让我带你出去。”

她手放下了。

“不干。”

她微微侧头,依旧看不见面容或轮廓。这个动作代表的含义很简单:疑问。

余活说道:“死人就该待在死人该待的地方。如若没有,就是乱序,无关善恶。”

她没有动作了,取而代之的是骤起的狂风,这座被幽林包裹的凉亭瞬间沦落成了一叶海上孤舟,叶树作浪,翻飞不止。耳中唯剩风声鼓动,轰鸣如雷。连同天光一同消散,眼中仅有群林狂舞。

“如果我有官职,你现在就是行赂。”余活的声音推开阴风的怒号。

风声如旧。

“这件事谈不拢。所以,如果你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静默一息,余活起身离开凉亭。

天色未变,四面而来的枝木围住余活,重叠交织,堵住来路。

“你觉得我能带你出去,但你要知道,如果我能做到这一点,彻底的灭杀一道残魂于我也并非难事。”

余活生生向前蹚出一步,将绊脚的枝条扯断踏折。虚景自他脚下开始湮灭崩塌。真实的世界自行填充入侵进幻境。

“但我做不到。”

幻境在女子身后崩溃,向己身蔓延而来,可她仍然靠坐着,仿佛千年、万年、不作为。

幻境渐渐从现实的交叠中褪色淡去,鬼林仍旧暗沉,阴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