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一天（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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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艾克正睡得香甜。

他将隔音窗关得严严实实，因此室内异常安静。就算屋外车水马龙，他仍能若无其事地睡着，不知不觉中，满足的笑容挂上了嘴角。

他在西七区租了间中规中矩的公寓，因为西大区的大半部分被划分为工业区，并不适合居住，只有七区是难得的净土。

西七区的大多数人来自外地，他们被奇卡里的薪资水平吸引而来，每个人都在辛勤努力地工作，为了自己和家人的生计。

他是个“怪胎”。

艾克经由一位老人的介绍和资助来到了奇卡里，临走时连招呼都没有打。要说对父母有多么想念，倒也不至于，说对奇卡里的生活有多么憧憬，那也不至于，不过是顺水推舟。

他曾拥有过一枚特殊的戒指。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奇卡里流传着一位女子的传说，没人见过她，但艾克却从一些描述中读出了一份熟稔。只是他记不清长相，也记不住姓名，这样的话还不如说不认识。

那位女子会为意中人献上镶嵌着“希比莉尔”的戒指，所谓“希比莉尔”，是象征着“跨越时间的爱情”的传说中的宝石，随着传说散布得越来越广，一些饰品厂家开始根据传说中的描述大批量生产这种戒指，只是艾克收到的很不一般。

那枚戒指散发出异常璀璨的光芒，而与其相处的那段时间里，他总能在梦中遇见一位富有朦胧感的轮廓模糊的少女，在向他诉说着什么。

或许那就是真正的“希比莉尔”，而正当艾克想要将其抛弃的时候，它却神秘地消失了。

这是发生在一年前的事，过了这么久，味道被冲淡，心中留下的痕迹却不会消失。从前的艾克不知道在努力追逐着什么，追逐是为了什么，听过的劝导，遭遇的挑战，他人的经验，都化为泡影。

他没有一个清晰的目标，总结来说，就是太浑浑噩噩了，想起来还真是令人郁闷。

不过他现在有在为拿到认证而努力，也算是有了一个还算明确的目标。当奢求变得可及，梦想变成理想，逆转命运的绳索也会随之降下。

今天是上学的第一天，艾克与其他在学院进修的学生们不同，课程安排全看薇尔和未来的意见，就连多久起床，也都是她们“规定”好的。

来到早上七点，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看闹钟，觉着时间充裕，便又闭上眼躺回了被窝。

这么想着的时候，窗户被打开了，准确地说，是被砸破了。

“啪！”

刺耳的破裂声划破了宁静，隔音玻璃化作数不清的碎片摔在地板上。不管怎么说，艾克被吵醒了，感到非常不快。

一个轻巧的人影从窗口跃下，稳稳当当地落在地板上，艾克就算顶着睡意也能认出来，正是昨天认识的那位化名未来的学姐。

她换上了皇家学院的校服：束腰西装，白色衬衫，卡其色的格子短裙，一双黑色长袜和看着很贵的小皮鞋。

“还在床上嘛……”

“这是怎样？”

“怎样？”

“‘啪’的一声打碎我家玻璃，盛气凌人地站在床前，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在哪的？！”

“这些事对我来说很好办。”

“比如打破我家的玻璃？”

“赔给你就是啦。”

“学姐……你还真是阔绰。”

“会赔给你的，事态紧急，还请你见谅。”

未来弯下腰诚挚地道歉。

“……”

“……”

“给点回应吧，好尴尬的。”

“我被吓到了。”

“那咱们就准备出发。”

“学姐，有那么多时间，我完全可以坐着电车绕西大区转一圈了。”

约定好的到校时间是八点，艾克可以全程飞过去，这样花不了太多时间。

“其实艾克，薇尔老师说的与芙瑞雅的对决会在九点进行，我是来提醒你的。”

“哈？”

艾克吓得被子一丢。

“你还是先换好衣服吧。”

未来将头撇了过去，现在只有一条短裤挂在艾克身上，半身已经被看光了。

“和那个怪物战斗？现在？”

“说这话会伤女孩心的。”

“替我向芙瑞雅道歉。”

“你自己去。”

“那我还是在心里忏悔吧。”

接着艾克下床穿上拖鞋，走入了更衣室。等待艾克更衣的这段时间里，未来观察了书桌上的一瓶水仙花，碎玻璃划破了一些茎叶，她便用幻元素将其修复。

更衣室的门被打开了。

“艾克，衬衫上有汗渍。”

他该是迷迷糊糊换上了脏衣物。

“那就……”

艾克从床柜里取出一件崭新的衬衫，就要当着未来的面将原本的换掉，这意味着上半身又将裸露在外，未来因此而慌了神。

她鼓着红润的脸，抿着嘴唇，发出“呜呜”的怪声，快步走到床前，握住他脱衬衫的手。

“怎么了？”

“去更衣室啦，更衣室，不是有更衣室吗？”

“唉，好的好的。”

“你真是。”

“说实在的，麻烦死了。”

“一点都不麻烦！”

之后未来蹲坐在更衣室外，用背抵着门，艾克完全不能理解她的行为。或许是在提防他光着身子跑出来，这太极端了，艾克离成为变态还差得远。

“换好没？”

“快了。”

“别磨蹭啦。”

未来不是真名，安塔利亚这个姓倒是真的，上层可以使用假名，但仅限于名。

艾克不会不知道历史上安塔利亚家族，在数百年前，家族中几乎所有人都是难得一见的魔法天才，掌握着国家大权，实力非常强劲。

那个时代家族中的传奇魔法师最多达到过九位，当之无愧的第一族，而现在已然没落。人们对权贵的认知与态度有了很大变化，与斯托拉斯刚建立时相比。

只是未来好像从不以身份尊贵而自诩清高，持强凌弱，一点也不，她该是个好人，还是个蠢到家的大好人。

想着这些事儿的时候，他已经换好衣服了。

“换好了。”

“真的？”

“真的，里面好闷，快放我出去。”

“你真的换好了？”

“学姐，我没有理由故意当你眼中的变态。”

“我也没有这么想……”

未来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艾克推开门走了出来，换上新衣的他看起来很端正。

“艾克需要校服吗？”

“免费的话，我会很愿意。”

“本来就不收钱，只是因为你的身份比较特殊，属于介绍生，需要露面的场合很少，大多时候都是我和老师单独指导。”

“这么好？那就麻烦了。”

“我会安排快递寄过来的……好了，出发！”

艾克又一次被强硬着拖走了。

【二】

在离开薇尔构造的空间后，除了学姐身体的触感，艾克还从未来口中了解到了一些重要的事。

“剑”在实力上也分三六九等——并非所有的“剑”都是为了战斗而生。在未来印象中，薇尔虽然从没与其他“剑”有过冲突，可那些“剑”似乎都对薇尔保有一种莫名的忌惮。

阿莱亚世界的人们似乎一致同意将“普罗米修斯”称作第一“剑”。一方面，这位“剑”缔造了神座议会，废除了下古时代王权，建立了如今的斯托拉斯；另一方面，其在剑序之争中连续多次获得一位——这代“普罗米修斯”的实力深不可测。

像“普罗米修斯”这样的“剑”之间也存有利益冲突，甚至是敌对关系。建立在阿莱亚的国家，尤其是大国，有不少是在“剑”的羽翼庇护之下发展起来的。地理，制度，人文各有差异，促进交流的同时，亦会产生意见上的分歧，这种分歧甚至会在国家间引发战争。

比起强大的魔法师，“剑”更像是一份安心感和威慑。对于国民而言，只要有“剑”在守护，就无惧外敌来犯；而在国际社会上，“剑”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无数人的利益，他们会将自己作为一种威慑，以强化主权。

说这么多，其实未来只想让艾克明白一件事：薇尔与那些人不一样，她不仅强大到可以无所顾忌地依靠，还是和朋友家人一样亲切和善的老师，以此鼓励他安分、踏实、努力地学习。

【三】

“喂，小伙子，你甘愿在这拿底薪？

不如跟着我好好赚一笔，你这样的体质，在我队伍里很吃香哦，不干端茶递水的粗活，跑上几趟就能赚大钱。”

艾克婉言拒绝。

“别装了，你会魔法吧，会魔法就行了......

执行者？不是，只是普普通通靠悬赏为生的小队。”

他很感激司的栽培和开导，在执行者队伍工作的日子里，司曾无数次帮助他习得从未料想的魔法技艺，帮助他靠天赋异禀获取丰厚的报酬，这些经历使他对魔法的基本概念有了认知。

他就像是艾克路上的启迪者。

“好，我跟你走。”

司既然能帮助自己找到薇尔这样的人作导师，除开艾克自身的天赋，他也一定有一层隐藏身份，绝不仅仅是一名“执行者”那么简单。至于这件事还是等以后再探究，眼下由他创造出的学习环境，实在是令他错乱到不知如何感激。

黑幻石，一种介于岩元素与传说中超岩元素之间的坚硬物质，就连一些传奇魔法师都无法破坏，其晶体态表现为泛着黯淡紫光的浅黑色。相较其它建筑材料产量少，价格高昂，甚至会被做成首饰销售。

现在的艾克就处在这么一块直径近四百米的黑幻石训练场上方，而在他对面站立的人，正是昨天在学院长廊里碰见的芙瑞雅。

今天其实是法定节假日，学院里的学生很少，所以也没有别的人来观看这场对决——若是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被芙瑞雅击败也太羞耻了。

仔细一想，似乎也没有那么羞耻，毕竟对方可是“十四岁以下最强”，被那么强的魔法师击败也不算啥。

总之，这场对决既是薇尔为他安排的考验，也是大开眼界的好时机，像芙瑞雅这样厉害的魔法师，是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奢求的梦想。能见识到几万库容的她展示自身实力，也算是给了一个认清差距的机会。

“老师，已经可以了。”

未来走到了薇尔身边，她相比其高了一个脑袋，于是低下头请示着。薇尔闭着眼点了点头，示意对决开始。

芙瑞雅看似是一位羸弱的女生，她有着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琥珀色的澄净眼睛，身高与薇尔相仿，手脚纤细，嘴里含着一枚棒棒糖。先前近距离接触的时候艾克有发现，她的头发并非是纯黑色，而是零散地分布着一些紫白色的发丝，在阳光照耀下泛出淡淡的紫色。

气氛有些紧张，但仅限于艾克。

“开始！”

就在瞬间，高压魔力所引起的空气振动与元素光芒使艾克感到头晕目眩，接着在很短的时间里，传来了爆炸般的响声，那是芙瑞雅蹬地而起产生的声浪。

他硬生生地用手臂抗下沉重一击。

“呃！”

捕捉到对方身形的艾克汇聚魔力强化身体，利用雷元素的特性，将速度提升至与芙瑞雅相近的水平。他不停地想要压制芙瑞雅，只是那女生拳拳有力，招招致命，双方以肉眼无法捕捉到的速度相撞又弹开。

他早就注意到，芙瑞雅是精通月元素的魔法师，对决安排在白天的话，由于月元素被抑制，其无法发挥出全部实力。然而即便如此，艾克也完全找不到反击的机会，他已经被压制死了。

——真是了不起，况且她还完全没有动真格。

“分神了，艾克。”

一个不注意，他被芙瑞雅一击充满力量的鞭腿绊倒了，失去重心，就要摔在地上。他在瞬间整理好思绪，知道如果就这样倒下去，一定会遭到对方的终结，所以在刹那间汇聚了大量雷元素，将身体以极高的速度推了出去。

芙瑞雅的攻击打了空，以魔力强化身体轰击出的月元素仿佛要将地表击穿，元素卷起的气浪逼得艾克步步后退。

“真险......

那种攻击若是没有及时避开，就算有用魔法强化身体，也肯定会断骨头的。”

优秀的魔法师不会给对手喘息的机会，芙瑞雅也一样。在得知没有命中的一瞬间，她就再次蹬地启动，将月元素缠绕全身冲刺到了艾克身侧，对着他的腹部就是一记重拳。

艾克勉勉强强地格挡住了，而后被击退了十来米远，训练场上的灰尘被气浪卷到空气中，伴随着雷元素和月元素粒子的碰撞，就像是云层中的闪电。

“艾克很快，所以芙，芙瑞雅......”

她气定神闲地含着棒棒糖，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随后从手中召唤出一把魔剑，为其附上能量密度极高的月元素，朝着艾克挥砍而来。

“就来，看，看看你到底能有多快吧！”

“这也太夸张了......”

芙瑞雅用魔剑挥砍出月牙，所打击之处都因爆炸而燃烧起来。她站立在原地朝四处释放月元素，艾克却是在用雷元素进行加速以对抗月牙那惊人的速度，这么看起来，就像是在用紫白色的电蚊拍打一只黄色苍蝇。

只是她不打算接着耗下去了，她驱使着魔力加速跃到了空中，随后用左手朝着魔剑灌注月元素，就在接下来的一瞬间，挥砍出的无数利刃包围了艾克，在他完全无法反应的时间里，手持魔剑的芙瑞雅横跨四百米的训练场舞出了一道华丽的曲线。

“夜曲·冰上舞。”

尽管艾克有在最后一刻使用防御魔法，但那只是杯水车薪，在绝对的实力碾压面前他毫无胜算，一道照亮整个学院的月光加使整块浮空石颤动的爆炸，已然彻彻底底瓦解了他的防御。

过了好一阵，在未来的照顾下，艾克总算是恢复了意识，所幸他最后有用魔法进行防御，不然身体已经受伤了，真是这样的话，还需要一段时间用于治疗。

艾克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长椅上，眼前除了一脸担忧的未来，还有那似乎无论怎样脸色都没变化的，含着棒棒糖的芙瑞雅。

“老师呢？”

他猛地坐起身，而后左右张望。

“就在你身后，艾克。”

听到这句话后他转过头，才发觉原来脑袋先前所在的位置，其实是薇尔的大腿根上，虽然很惊讶，但还是逼着自己保持冷静。

“老师的......”

“老师的膝枕如何？”

“哎？！”

薇尔斜着头微笑，艾克则是吓坏了。

“辛苦啦，艾克。”

未来插着腰，一脸喜悦，看来他表现不错。

“如何，我有让你们满意吗？”

“听听芙瑞雅怎么说吧。”

先前那根棒棒糖已经吃完了，现在芙瑞雅嘴里的是新的一根。

“艾克库容不高，但很快，比同级别的雷元素魔法师都快。”

“而且你最后扛下的那一击，其实是高阶魔法，所以艾克在速度和防御上都展现出了非常优秀的素质哦。”

未来补充道。

在阿莱亚公认的魔法体系中，有着从下至上的若干魔法阶级，分别是低阶、中阶、高阶、三阶、二阶、一阶，一二三阶魔法被称作“无上大魔法”，它们固然强力，可对库容的消耗也很大。能释放高阶魔法的魔法师已是罕见，而三阶魔法的门槛，五万库容，对常人而言更是遥不可及。

在一些人眼里，能释放无上魔法的，甚至都不应被视作人类。

“芙瑞雅没有放水吧？”

“放了哦。”

她不留情面地如实回答了。

“唉，果然吗......”

“不要丧气，学姐帮你变强！”

未来挂着笑脸给他打气的动作还挺滑稽的，艾克强忍着笑容将头转向一边，最终还是被未来发现了。

“你刚才在笑吧，肯定在笑吧。”

“没，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