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梦（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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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需要一场长梦，好让一切都沉沉睡去，疲惫的行人，摇摇欲坠的烛火，久久凝望的月亮，还有不知归处的飞萤。

心里确实空着那么一块，却不知道以何物填补，世间一切可状物、不可状物，在这一处缺口面前都显得过分无力，似乎什么都合适，又似乎什么都不尽如人意。不是空洞包围着我，是空洞组成我。

这空洞从何时生，又将于何日消弭，不敢知。只知它始终存在，日复一日安静地蚕食我痛楚的灵魂。这残酷的变化是多么细微，然而永无止境，直至此身化泥，灵识湮灭，万事万物回归正位，存在堕入虚无，或许才有片刻无谓的喘息。

我大约猜到那处缺口的名，唤之『存在』。

人常常从存在中找寻意义，又从意义里确定自己真实的存在，两者循环往复，构成人一切行为的根本动机。当存在与意义被消解，人便陷入无限的恐慌与困惑，纠缠，矛盾，最后滑向两种既定的结局：精神上的死亡，或者生理上的死亡。

生理死亡，精神的困扰便迎刃而解，精神死亡，生理的行为便会彻底转化为简单的维生程序，支持躯壳等候那凌迟的生理死亡匹配上早已消磨殆尽的精神。

然而，存在何尝不是一种虚无。心中那一处缺口，缺的是形而上的意义，填补的却是人间的质料：当我们为其填充进世俗的代名词，一切恰如其分，但绝不尽善尽美。是的，我们从来不缺答案，因为我们自己就是出题人，我们缺的，是说服自己认可作答答案的意念。

说到底，存在和虚无不过是信与不信的对立，所谓“信则有，不信则无”，当你相信自己给出的回答，那一处缺口便会自动补齐，从虚无中生出一份实打实的存在，当你不信自己提供的答案，那一处空洞便会百般刁难，从存在中衍出一份不可状的虚无。

时间桎梏之下，我们都不过是未经思想墨水涂抹的一张白纸，哲学之母身旁咿呀学语的孩子，一切深邃的思考不过是一场文明的玩笑，一幕生灵自导自演的闹剧，一段令上帝发笑的论调。

那我什么也不缺了。

只是，应当赐我一场长梦，好让一切都沉沉睡去，在沉眠地忘却无端的忧心与烦恼，流星刺破夜空，诗酒熬尽烛照，心成磐石，黎明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