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没问出的答案（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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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通知晚上要教学楼停电检修，走读的同学基本下午下课都回家了，住校生吃完晚饭也大都留在宿舍。晚自习的时候班上的同学不多，监堂老师也都不在，教室里反而活跃起来，仅有的不太多的几个同学都扎在一起，第二节晚自习上课铃声刚打完不一会果然停电了。三两个一起哄就都簇拥着下楼出去转转。
一下楼才发现这么想的人并不少，每个班级仅有的几个上自习的同学基本都聚集在操场上了，大家闲逛着聊着天等来电，高中生活里难得的忙里偷闲。
径自折返回教学楼的区域，往行政楼后的班级卫生区的方向走去，即使是白天都很清静，晚上灯光昏暗更是很少有人光顾。
学校的林荫道上，茂密老树的枝叶掩映出路灯微弱的光芒，不知不觉碰上了戴着耳机听歌的李梧川。
他们默契的隔着约莫一米的距离，一前一后的走着，这似乎是她第一次跟李梧川独处，她是个多话的人，此刻却哑巴了。
想说什么，却像有一根遇刺卡在喉咙里，真真的感受到嘴巴里涌出的腥甜的味道，那是一种咽不下吐不出又带着一点小小愉悦的感觉。
考试的前几天遇上李梧川的生日，考试复习的关键时刻很多小动作也不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力了，混着其他人的生日礼物，顾小南这才壮着胆子偷偷送给李梧川代表十二个月的十二支笔，每支笔里都偷偷塞了一张小纸条，那是她给他的寄语，希望他高考顺利，她不确定他能不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此刻的顾小南庆幸高中母校的历史悠久，茂密的花木挡住来少有的几个行人，幢幢树影下他的脸忽隐忽现，手指在自己眼前晃了晃，哈哈，看不清肤色的五指……是她期盼已久的亲密！
“你在干什么？”李梧川问她。
顾小南一个机灵，犹豫了一下“啊？看看自己晒没晒黑！”
李梧川对她的话有点摸不着头脑：“你不会是学习学傻了吧？怎么人也不大正常了？”
“嘿嘿，有点”，顾小南尴尬地拢了拢碎发，大脑飞速运转想找个别的话题，“你……复习的怎么样？有没有想念的学校，或者想去哪上大学？”
“考试正常发挥吧，就行”，李梧川点点下巴，看不出什么表情，咬了一下嘴唇又说道：“具体报的学校到时还得看看分数，有机会的话还是想出去看看！”
“哦”，顾小南似懂非懂的配合着跟着连连点头，这个无脑的问题让她实在没办法接下去再说点什么。
“你呢？”李梧川问她。
“挺好啊”，顾小南清了一下嗓子，“不过还是希望多考一些分啊，万一我发挥超长了，说不定还能跟你报一块去”。
她似乎又觉得说的不妥，连忙改口道：“嘿嘿，不过你一惯比我成绩好，到时候大家报哪个城市告诉我一声，说不定去一个地方念书，还能去看望看望老同学呢！”
明明在没有第三个人，她特意把你改成大家好显得不刻意。
“嗯……很有可能哦”，李梧川拉长了语气怪怪的说，不知道是赞同她会考的好，还是赞同她跟自己去一个城市。
……
一直聊到班级卫生区的小树的时候，顾小南才渐渐慢了下来。
李梧川没有注意渐渐落下的顾小南，仍是自顾自的走着，并没有放慢脚步等她的意思，因为她那些不知所谓的问题，他应该没有什么必要回答更别提给她什么更好脸色。
顾小南只觉得他离她差不多有快十多米的距离了，再不跟上去他真的要撇下她不管了，她喉咙干涩，像是废弃了好多年的自行车链条，生了锈一样发出仿佛是来自平行世界另一个人的虚弱到快要被脚步声盖住的微弱声音，但她确认是自己的，“李梧川，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李梧川怔怔的转过身，脸上说不出是诧异还是惊恐，瞪着一双眼睛，迎着漫天星辉和路旁的灯光，眼里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原本修长的身影好像被拉得更长，明暗交接限光线的急剧转折更衬得那张脸格外干净俊朗，喉结一上一下的跳动着，顾小南从来不知道喉结这种第二性特征还能这样有吸引人的魔力。
李梧川取下一边的耳机，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刚刚的那句话似乎已经耗尽了顾小南所有的内力，甚至再说一遍的勇气都没有，更害怕等到的不只自己想要的答案，吞吞吐吐的回他“叫你等我一下，我鞋带散了”，说完蹲下身来，巧不巧，鞋带真的散了，这种事情老天真帮忙，别的也会吗？
其实何止一句喜欢，顾小南心里的独白演练了一遍又一遍却终于没说出口。“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我不确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可能分到一个班上的时候，也可能更早，我想你都不记得了吧，我很早就认识你了，虽然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军训的时候在食堂门口第一次见到你，后来路过宿舍窗口的时候又遇到你，再后来在你的班级门口看到你，好多次我假装张望不经意望向你正正巧巧碰到你的目光，我以为你也感受到了，后来我跟你分到一个班，我很紧张很激动。后来听说你喜欢何青青，虽然不知道真假不过我觉得毕竟是捕风捉影我还有机会，后来林月华说喜欢你，我想你如果不喜欢她我也有机会，喜欢不分先后但是她先开口了我就不能堂而皇之的告诉别人告诉你了，我甚至傻到把她当成另一个可能达成所愿的我，心想着哪怕得不到远远看着也好，我知道喜欢上了何青青那样漂亮聪明的女孩子，我知道我比她差了一万八千多倍，不过我还是没有办法停止喜欢你的这件事。”
顾小南感觉两股温热的东西顺着脸颊划了下去，又从下巴滴落到鞋面上。
李梧川终于转身向她走过来，每一步都那么漫长，她的心怦怦跳个不停，又像一阵阵密集的鼓点敲打在浑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她不过是等个明知不可能结果而已。一直走到她身边，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停了下来，大约只有一个拳头那么近，用脚踢了一下顾小南的鞋子，“你是系睡着了吗？”
从来都是远远的看着远远的欢喜着就好，这么近距离的相处，记忆里几乎不曾有过，近在眼前的真人，隔着一层浅薄的空气顾小南甚至能感受到李梧川温热的体温。她内心深处无比挣扎的想要一个答案，迫不及待地英勇就义一般，想要给这个漫长暗恋来一个了结。
但她只能攥着自己黏黏腻腻的掌心，和往常一样骄傲的伸手推开他，她就是这样，越是在乎越是想要的越要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生怕被别人看穿心思，像装在套子里的人用这些违背本意的行为来伪装来包裹自己，胡乱地搪塞过去，她想还是再等等吧，等自己变得足够好，等他总会发现足够好的自己。
猝不及防地，他突然提着她的胳膊把她拉了起来，“来电了，回去吧”，他指向教学楼的方向，果然又灯火通明地连绵一片了。
初夏的晚上，总是能听到蛙声呱呱一片，街道里明明没有浑天黑地却隐约看到星光。一路也算相谈甚欢，她紧紧的跟在他身后，生怕下一刻变卦人就跑了，胸口却咚咚个不停，甚至不敢怎么说话。小树林里簌簌地刮起了风，沁出红色的枫叶翻飞着，浓密的杨树也哗啦啦的摩挲出声响，紧邻路旁的棕榈树的叶子轻轻扑扇起来拂起她的碎发，满园苜蓿草的浅粉紫色的小花簇拥着绵延开来。有些事情还没有到公之于众的时候，现在的答案或许和以后也不一样，青春荡漾纷飞的思绪也都融化在此刻清爽的风里。一亿万分的不真实，好像踏在云端，只觉得脚下软绵绵的，身体轻飘飘的，怎么也踩不到实处，一阵一阵发蔫。但是身体里窜出两股暖流，一股涌上胸口，一股沉入……或许应该叫丹田，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不由得大口吸气。
他们也只是缺少时间，还缺一点点机会罢了，反正也有的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