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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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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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襄哥哥，你去哪儿呀，等等我。”

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梳着双螺发髻，身着水红纱衣，脚尖轻盈，恍若一只火色雀儿一般灵巧踏过山谷里嶙峋的石头。

“你快回去，别跟着我。”一匹通体雪白的狼，却比她动作更快更矫健地向前跑去。

小姑娘眼看着追不上白狼，心里着急，竟然脚下一滑，摔倒在乱石上，白嫩的小手顿时被石块儿擦出殷红的血珠，黑葡萄似的眼里泛着泪花。一阵红烟四处散开，地上坐着的却是一只枣红色像赤狐一样的小狼。

“白襄哥哥，这人形跑的可真慢。”远远看见白狼停下脚步，红色小狼垂头丧气道。

白狼听见她摔倒的声音，自然不好再跑，只得慢慢走回来看着她，奚落道：“你不是可喜欢你的人形了吗？”

红色小狼嗔道：“那还不是因为新鲜，我今年才学会随意变幻呢。”

白狼踢了踢石子说道：“父王说过几月我们就要开始修炼轻功了，你可快点熟悉你的人形吧。”

红色小狼仰慕道：“你一出生就是人形，比我们强多了。等修炼好武功了你也做了狼王，我们狼族不就是牙桥无敌啦？”

白狼叹了口气道：“做狼王有什么好的，你看父王，他快活吗？我可不想像他那样，成天唉声叹气借酒浇愁。”

红色小狼有些不解，说道：“狼王是因为失去了心上人而忧愁，却不是因为做狼王就忧愁。我从小什么心里话都对你说了，可你却不愿意告诉我你为何不想留在这里。”

白狼看着很远很远的群山，痴痴地说道：“人总有些其他想要的。”

红色小狼更困惑了，假装生气道：“我看你也说不出来。”

原来，就在前两天的狼族大会上，狼王和几个亲信谈起继位之事。狼王的独苗出生便是天降异象，六月飞雪，冰封万里。幼时就能随意变幻纯白狼形，虽然还没行成年典礼，但这一切迹象理所应当的该由他继承王位，众人也都心服口服。

不料他却当众说出自己的心愿，竟是想多在江湖游历几十载，不想按照狼族规定十年后便回归狼族，更不想任命，所以到时候只怕得重新找一个人出来承袭王位。

而纯白的狼不是代代都有，就连狼王变成狼体身上都是灰色褐色的毛。这次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却又不把王位当回事，自然是把狼王气得直拍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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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两人不再说话，红色小狼默默跟在他后头，一起向着离家更远的方向走了许久。

来到一处野花盛开之地，这里在很久以前是一片河岸，土质松软，幼时白狼很爱在这里打盹，小红狼也在旁边相陪。那山谷曾是一条湍急的河流，如今已然沧海桑田。

夏日暖风吹过，野花簌簌地晃动，淡淡的花香扑朔，惹得小红狼轻轻打了一个喷嚏。旷野美感，令人神醉。

又往草地深处走了几步，只见一个青石墓碑立在花丛之中，上面刻着“狼王白烨爱妻—娇纭之墓”几个字，两人在此处停下脚步。

少顷，白狼不回头的说道：“你快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着，你在我就不清净。”

红色小狼还想说什么，但是看他沉闷的样子，怕他生起气来，便转身跑掉了。

白狼在墓前趴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这片旷野往山谷走去，山谷里除了石头就是稀稀落落的枯草，实在乏闷。

忽然听得头顶隆隆作响，白狼往上一看，一辆漆木的马车连着一匹长声嘶鸣的黑色胖马，一齐从悬崖上滚落下来。恍惚之间，马车里似乎有一个小小人影在动。

白狼来不及细想，修长矫健的细腿蹬上山谷垂直的石壁，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奔跑着靠近马车，纵身一跃站在飞速降落的马车上。刹那间化作一个白衣少年，双目似剑般凛冽，黑发飘飘，如同天降仙官。

白襄已然看清车中的人儿，伸手一把将她拉了出来稳稳抱在怀里，马背借力一踏，三步飞上崖壁，施展轻身功夫，缓缓落地。此时背后马车发出巨响，鲜血四溅，白襄的鞋也染红了一滴。

低头望去，怀间竟是一个十一二岁左右小姑娘，但见她肤白胜雪，发如乌木，弯弯柳叶眉中难掩惊愕之色，两汪清澈杏眼却像诉说哀思般望着自己，樱桃小口微微颤动，似初荷一般粉白。

小姑娘娇音细细说道：“多…多谢……”

白襄把她缓缓放下，小姑娘晃了一晃，才站定身子，整理了一下淡紫色的衣裳，轻轻捋顺头发上垂下来的浅绿流苏。

白襄自小生活在这山谷里，从未见过打扮如此细致的女孩，周身气息更是温婉动人，纤枝弱柳。

白襄唯恐惊吓到她，轻声询问道：“大路离悬崖这么远，你怎么会从上面掉下来呢？”

小姑娘不敢看他，尚自还有些晕乎，低头缓缓答道：“我们行到这里遇上山贼，马夫带着我往崖边跑去，山贼追过来要杀我，马夫只好把马儿往崖下赶......”

白襄细想牙桥附近并无居民更无山贼，因为人们都不敢靠近这个区域，左右看了看没见到马夫落涯的尸体，却见她脸色涨红又泛白，一副难受的模样，不忍心再问，便说起别的：“你没受伤吧？”

小姑娘扶了扶头上歪歪的缠丝兰花簪子，摇摇头，说道：“没有受伤。”白襄见她小小年纪，动作神态却和自己周围的人全然不同，正如同父王曾说的那些世家公子小姐模样，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不觉好笑，又问道：“你是哪家的小姐呀。”

小姑娘呆了一会儿，红着脸道：“我叫玉珂，爹爹是宁王府王爷。”

殊不知白襄出身狼族，自小也生活在这一片森林里，宁王府名声再远扬，也扬不近狼耳。

白襄正不知如何接话，玉珂又小心翼翼说道：“刚刚我好像看见一只狼……”

白襄抢道：“啊…那是我。”

玉珂努力掩饰自己的吃惊，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白襄道：“我就住在这附近，有很多狼。”

玉珂悄悄看了他一眼，眼前这个男孩也就十四五岁模样，皮肤白皙，脸庞虽然稚气未消，但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相貌秀美之极，更可贵的是一身气宇俊逸潇洒，甚至比府里那些小王爷更像王孙贵族。

若不是方才亲眼所见，又怎能相信他不是世间贵公子王爷，却是山里一只化作人形的妖怪。

白襄心想总不能在这呆站着，或许玉珂才赶了路有些渴了，便说道：“我带你四处走走吧，附近也有些好玩的。”

玉珂跟在白襄后面，踉踉跄跄走在坎坷的石路上。白襄回头看她一双小脚丫走得吃力，便伸过胳膊让她扶着，玉珂只好羞答答的挽着他。

两人漫步到山谷旁的小溪边，玉珂学着他捧起甘甜的山泉喝了，又洗了洗自己的脸蛋。白襄看着她脸蛋上挂着晶莹水珠，痴痴笑了一笑，也捧起水洒在自己脸上，两人都觉神清气爽，将刚才惊魂的一幕抛之脑后了。

白襄又想到估计玉珂也饿了，便施展了一番捕鱼技巧，抓了两条溪水里的鱼儿生火烤了，用叶子盛着给玉珂吃。

玉珂自幼生长在府里，从未吃过这样露天的野味，自然是觉得无比的新奇，吃得雪白的脸上一抹焦炭，反而更加的娇美。

一片乌云遮住了太阳，忽觉天色暗了下来。白襄看了看天，说道：“天色不早了，你今天要回家去吗？”

玉珂不慌不忙地掏出带在身上的浅绿色丝绢擦了嘴，又想了想才说道：“那是自然要回的，不然母亲得担心我了，不过这里离家甚远，我不知道该怎么走。”

白襄陷入了沉思，总不能带玉珂去自己家，毕竟这里未有人形的狼是大多数，个个龇牙咧嘴，凶神恶煞，只怕会吓坏了玉珂。

但自己不仅不知道她说的宁王府上是哪里，就连这个山谷也没出去过，又怎么把她送回家去。

玉珂似乎不太担心的模样，折了一朵未成熟的蒲公英撅着小嘴吹，却不达意想中飘零的样子。玉珂把蒲公英扔进溪里，扭头问白襄：“要是我永远不回去了，好不好呢？”

白襄愣了一下，想不到一个这样小的孩子会有如此乖僻的念头，玉珂又说道：”他们都只当我死了......可我又能去哪里呢？”

白襄脱口而出，说道：“那现在是一个自由的人呀。”

玉珂脸上轻轻笑了一笑。

乌云飘过，露出橙红色的夕阳，像温暖的绸缎一样抚过人间万物，衬得玉珂脸上如同春辉夭桃秾李，美艳无比。

玉珂淡淡说道：“我是庶出，阿娘和我从来都受旁人冷言冷语。”玉珂虽然年幼，但在学堂里少不了被其他小姐排挤。

白襄并不清楚庶出是什么，只是明白可怜的玉珂自小受尽冷落，心里便生出一股怅然之情。

玉珂又说道：“嫡母和三姨娘都有儿子，难道是因为阿娘没有生儿子所以才...”想了想好像一点道理也没有，又苦笑着说，“我也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把我送走。”

白襄用尽脑筋努力思索着人间的伦理纲常，估计这个可恶的王爷迎娶玉珂的母亲，定是因为大夫人不能给他生出儿子，眼见着玉珂母亲也生不出，便不管她，纵容大夫人把她赶到其他地方去。

白襄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这样的家，不回也罢。”

玉珂却已落下点点泪珠，哽咽道：“我与家母便如世间孤叶，再无去处，但如今我若狠心离开她，她就只有一个人对抗他们，我……我不可以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