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纤(十八)(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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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的清晨,纤纤在爸爸的陪伴下来了到学校。
原本,爸爸打算用单位的车送她到校门口,一方面是为了安全便捷,另一方面也带有一丝威慑的意图,可纤纤却坚决不同意。其实,从小学至今,她曾多次乘坐爸爸单位的公车上学,每次都在他人羡慕的目光中,如一只骄傲的孔雀般昂首阔步地走进校园。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的她,却突然觉得倚仗爸爸的权势是件十分不光彩的事情。况且,公车私用本就违规,即便查得不严,她也觉得周围那些目光一定会让她羞愧得难以抬头,更无法像从前那般趾高气扬地迈进校门。于是,爸爸只能陪着她步行前往学校。幸好,家离学校不远,大约十分钟就能走到。一路上,他们碰到了几个同班同学。同学们对纤纤的态度确实比以往好了许多,都能过来打个招呼,有的还主动问起了纤纤身体恢复的情况。可对于纤纤的爸爸却十分冷淡,顶多勉强问一句“叔叔好”,大多数甚至直接视而不见。纤纤看到爸爸的脸上露出些许气恼之色,便轻声劝慰道:“爸爸,别在意,过几天就好了。你又不在这里读书,何必跟一群孩子计较呢?你可是堂堂的韩大主任呀。”
爸爸听了闺女的话,不禁被逗乐了:“嘿,小丫头片子,倒劝起我来了。行,你能带着这样的心态去上学,爸爸也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来到校门口,纤纤一眼便瞧见了高校长。他与以前一样,每逢周一必定亲自站在校门口迎接全校师生。看到纤纤,他主动迎上前去。“纤纤来了!身体好些了吗?”说着,他轻轻摸了摸纤纤的头,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亲切慈祥的笑容。
“好多了!”纤纤欢快地回应道,接着话锋一转,“高校长,我想问一下,咱们周一下午的校园广播站还照常开展活动吗?过去两周的周一下午,我都不在学校,所以也不清楚具体情况。”
高校长微微一愣,显然没料到纤纤会提出这个问题。不过片刻之后,他便爽朗地笑了起来:“哎呀,差点忘了,我们纤纤可是学生会的宣传委员呢!据我所知,广播站的活动一直都在正常开展。怎么,在家里养病的时候,还惦记着学校的工作呀?”
“嗯!”纤纤用力点了点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的校园广播应该由我来主持,不知道学校有没有其他的变动和安排。”
一丝警觉的神色如闪电般倏地跃上高校长的眉梢,又瞬间隐去了:“这,我还真不清楚。你去问问学生会的宣传部长吧,具体的事宜都是他在负责。你两周没来上学了,没准他们还真另有……”
“行了,老高,别打马虎眼了。”爸爸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高校长的话,“谁都别安排了,今天就由纤纤主持。这小丫头昨天可是准备了一整天呢,怎么也不能让她白费了这番心思吧!”
“那……好吧!回头我跟小李说一声,让她跟宣传部长打个招呼。”高校长点点头,“按说这事儿倒也不违规,本来今天就该轮到你主持。不过你这身体……”
“没问题的!”纤纤满怀信心地说,“那么下第六节课我就直接去广播室了,我有那里的钥匙。老爸,”她突然转过头去,冲着爸爸调皮地一笑,“你想不想来听一听?”
“想!可惜下午我得去开发区开会,晚上六点多钟才能回来呢!下次吧,你再主持的时候,爸爸一定做你最忠实的听众。”
爸爸微微眯起眼睛,轻轻刮了刮纤纤的鼻子,随后缓缓将脸转向高校长,嘴角微微上扬,却没有一丝笑意。他用那种不紧不慢却又特地拖长了的调子,一字一顿地说:“高校长啊,我这闺女可就交给咱一中了。上一次的事情虽说过去了,但我和她妈这心里啊,总归是不踏实。希望学校能多上点心,要是再有个什么闪失,别说我这当家长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就是上边的领导怕也会重视起来,到时候学校的压力可就大了。”
“放心吧,韩主任!”高校长依旧镇定从容,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一中的学生,个个都是学校的宝贝疙瘩。只要他们自己不惹事,学校定会保证他们每个人都平安无事。”
爸爸的脸色微微一沉,他自然能听出高校长话中的深意。不过,仅仅片刻,他便又恢复了常态,微微眯起眼睛,目光紧紧盯着高校长,一字一顿地说道:“好,那咱们就走着瞧。”说完,他温柔地向纤纤招了招手,转身离开了学校。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却无法驱散他身上那股隐隐的压迫感。他的身影渐行渐远,却仿佛在校园中留下了一抹难以忽视的印记。
纤纤的目光紧紧追随着爸爸的身影,直至那身影完全消失在人群之中。她这才缓缓转过身来,神色郑重地对高校长说道:“高校长,您下午会在学校吧。如果您不放心的话,可以在我广播的时候一直坐在我身边。要是觉得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您随时都可以中断广播。”
高校长的脸上忽地掠过一丝极不易察觉的惊讶。他微微垂下眼眸,思忖片刻,随后果断地说道:“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今天一整天都会在学校。不过,不用了,我相信你。你不会再去做对章老师不利的事情了。”
纤纤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发热,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在这一刻,她突然强烈地感觉到,高校长其实比爸爸更懂她。她缓缓挺直身子,郑重地向高校长深深地鞠了一躬。随后,她毅然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南楼走去。
走进教室时,同学们看到纤纤,只是略微发出惊讶之声。那声音细微得如同微风拂过树叶,似有若无。来到座位上时,前后桌的同学还朝她微微点了点头。不一会儿,文俊抱着一摞作文本走进了教室,后面跟着的是陆鲲老师。看到纤纤后,陆老师怔了一下,但还是朝着纤纤礼貌地点点头。纤纤也冲着他笑了笑,心中却有大哭一场的冲动。她突然想起苏沐阳口中那个物理考了年组第一却非要上文科班,为此不惜和父母抗争了两天两夜的袁珂,想起了他的那句话:“我受不了语文课堂上出现别的老师,那样我打瞌睡时都会做噩梦的。”如今,纤纤终于理解这种感受了。陆老师甚至还没讲一个字,她都受不了语文课上的这方讲台被其他老师占领。可当初,正是她和爸爸把章老师赶走的啊!“我要把他赶出校园!”两周前自己那疯狂的声音犹在耳边。纤纤都怀疑那个时候的自己到底有没有脑子。而现在,不管她如何后悔,不管其他同学如何抗争,章老师也不可能再出现在这个讲台上了。
在对上次习作进行一番简短点评后,陆老师开启了今日的新课。纤纤勉强自己集中精力听下去。然而,只听了一会儿,纤纤便已分辨出两种课堂的高下。平心而论,陆老师的语文课,在常规课里算是出色的了——知识准确、结构明晰、重点突出、难点也有突破,语言简洁又不失生动……似乎处处皆有可赞之处,但正如文俊所说的,却“不是那个味儿”。整堂课,纤纤仿佛只能被动地接收,而没有一点表达的欲望。再看同学们,也和她一样努力地听下去,但以往上语文课时那种兴奋与期待、活力与激情都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脸上的平淡与倦怠,眼中的空洞与茫然。纤纤想起之前的语文课,似乎章老师随随便便的一句话,都能点燃他们思维的火花,唤醒心灵的触动,激起情感的共鸣。那时的课堂是热闹的,活跃的,是精彩纷呈,让人久久回味的,是几乎不用笔记,就能把内容牢牢印在脑子里,想忘都忘不掉的。难怪苏沐阳对章老师课堂上的精彩言论至今都能脱口而出。而如今的课堂却没有一丝波澜,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迷雾笼罩着。整个教室始终弥漫着一种沉闷的氛围,同学们没有丝毫的好奇与期待,更没有了往日的活力与激情。这样巨大的落差,让纤纤的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失望和失落,随之而来的还有痛彻心扉的悔恨与自责。“是我毁了他,毁了这一切!”她真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可这是在课堂,她只能把所有复杂的情绪嚼碎了,和着泪水默默地咽到肚子里,也许还要用一生的时间慢慢消化。
接下来的几节课,纤纤依然处在一种梦游的状态,学习的火苗在她心中几近熄灭。一上午悄然过去,她的笔记本上竟未留下一个字的痕迹。代数课上,陈芝老师抛出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问题,纤纤却支吾半天,连问题的内容都未能听清。课后,陈芝老师专门找她长谈许久,甚至挤占了体育课的部分时光,话语间尽是对她的关切。陈老师说她已耽搁了两周的课程,状态难以一时找回也在情理之中,可眼下务必抓住一切时机奋力追赶,万万不能再如这节课般心不在焉,有不懂的地方随时来找老师。纤纤嘴上应得干脆,可后面的课依旧外甥打灯笼——照舅(旧)。其实,她今天来到学校,压根不是为了学习,她的一颗心全系在下午那个时刻的到来。
中午,纤纤特地给爸爸打个电话,告诉他不回家吃午饭了:“我还要熟悉一下广播站的稿子,就在食堂吃一口得了。”
“小丫头,对这次广播还真挺上心啊!”爸爸打趣地说,“咋样?上午有人欺负你吗?”
“他敢!”纤纤故意拉长了声音说,“文俊说得对,同学们已经不恨我了,虽然不像以前那样主动找我玩,但我跟他们说话时,他们也不再排斥我了。老师们也没有故意冷落我,陈老师还找我谈了很长时间话,告诉我有问题随时找她呢!”
“这还差不多。”爸爸似乎很满意,“行了,小丫头,好好准备吧。我等着你一鸣惊人的好消息!”
“爸爸,”纤纤咬了咬嘴唇,“我想,这次我肯定会一鸣惊人的。”
“哈哈!”听筒那头传来爸爸爽朗的笑声,“这份自信,才像我韩孝仁的女儿!爸爸先祝你成功!”
挂断电话,纤纤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她找到了那棵梧桐树,在树下呆呆地坐了一中午。梧桐树的叶子早已落光,树下也只有寥寥几片落叶。一阵寒风吹过,纤纤顿感彻骨的寒冷。冬天,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悄然降临,如同纤纤心中那一抹淡淡的惆怅。
终于,第六节课下课的铃声拉响了。纤纤迅速拿起准备好的物品,准时抵达北楼四楼的广播室。这是一间面积不大的小屋,里面的所有设备她都极为熟悉。自幼,纤纤就钟爱朗读,曾经接受过最为专业的播音与主持培训。大大小小的联欢会、现场会,她不知主持过多少回,也多次参与广播和电视节目。从小学到高中,她更是学校广播站的中流砥柱。按照爸爸的规划,她高一时先担任学生会宣传委员,高二晋升为宣传部长,高三则成为学生会主席,如此一来,省三好学生的荣誉便能顺理成章地落在她头上。倘若成绩在学校处于上中等水平,就争取保送大学的名额;若稍差一些,也能获得高考加分的机会。所以,爸爸对纤纤的宣传工作全力支持,甚至为她创造了不少宣传报道的契机。此刻,想到爸爸的如意算盘,纤纤不禁露出一抹苦笑。她不知道这次广播结束后,爸爸是否会对自己的这份“支持”心生悔意。
调试好设备后,纤纤将广播室的门反锁起来。然后,她打开内放开关,想了想,又把外放开关也打开。如此一来,她的声音便能传遍校园的每一个角落。纤纤深知,广播站每周的广播,目的在于调剂大家紧张的学习生活,所以学校并未明确规定必须收听。大家可以一边收听广播一边写作业,甚至可以去操场上打篮球,到体育馆健身。如果有班级老师需要加课,也可以关掉教室喇叭进行授课。所以,她必须在第一时间紧紧抓住全校师生的心,让他们放下手中的一切事务,全神贯注地聆听她的讲话。
终于,第七节课上课的铃声响了。纤纤调整了一下话筒的高度,估计大家都进入了教室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嘴唇,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开始了她的播音:
“各位老师,同学们,大家下午好。一中校园广播站现在开始广播。我是这次活动的主持人韩纤纤。今天,我首先要为大家朗读一篇作文,一篇被全校最优秀的,也是要求最严格的语文老师评为98分的作文。”
有那么一瞬间,整个一中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按下了暂停键,全校师生的活动不约而同地戛然而止。操场上,那些原本活力四射的篮球少年们顿时停下了奔跑的脚步。他们呆呆地站在原地,篮球滚落在一旁也浑然不觉。教室里,正奋笔疾书的同学猛地挺直了身子,手中的笔“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他们面面相觑,眼睛瞪得滚圆,似乎在向身边伙伴求证自己是否听错了。办公室中,判卷子、写教案、批改作业以及闲聊的老师们,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纷纷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惊愕。有的老师轻轻放下笔,微微侧头,与身旁同事交换着疑惑的眼神,仿佛在询问这突如其来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的老师不自觉地将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想更清楚地听到广播里的每一个字。数学组的陈芝老师霍然起身,好像要去阻止什么,可思索片刻后,又颓然坐下。语文组的李文琛老师缓缓放下手中的教材,摘下眼镜,轻轻揉着鼻梁,随后用眼神制止了准备往外冲的尹鸿老师,示意他稍安勿躁。就连校长室里的高校长,心中也是“咯噔”一下,虽脸上仍保持着一份镇静,右手却不自觉地捏成一个拳头。经历了这样一场巨大的风波,全校已经没有人不知道这篇 98分的作文。然而,除了纤纤自己、文俊、高校长以及已经去世的章老师之外,再也没有人知道这篇作文的具体内容。如今,这篇作文的作者,同时也是这场风波的核心当事人韩纤纤,竟然要将这篇充满神秘色彩的作文公之于众。这一决定,无疑在老师和同学们心中掀起了层层巨浪,引发了无尽的猜测与遐想。但不管他们心中有着怎样的想法,此刻却都无一例外地竖起耳朵,静静等待着韩纤纤接下来的话语。
而身处那间小小广播室的纤纤,却并不知道各个教室和办公室里的种种情形。她只透过窗口瞥了一眼远处篮球场上那群呆呆而立的少年,然后熟练地拧开播放器,为自己的朗诵配上一段舒缓的音乐后,便又低下头,继续她的广播:
“《记忆的深处》。在十六年的岁月中,留在我记忆深处的,依然是五年前那场熊熊的大火,和火光中那双深邃而又明亮的眼睛……”
深沉且舒缓的旋律悠悠响起,与纤纤那优美而深情的朗诵完美融合,汇聚成一股细腻且动人的强大力量,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中回荡,似灵动的音符,轻轻地触碰着人们的心灵;又似无声的鼓点,悄然地敲击着每一个人的灵魂。无论是教室里的同学,还是办公室里的老师,此刻都静静地聆听着。他们微微上扬的嘴角,闪烁着泪光的眼眸,以及那微微前倾的身姿,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内心的专注与感动。纤纤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如一根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人们的思绪,将他们带入了那场漫天大火之中。人们仿佛看到了熊熊燃烧的烈焰,如恶魔般张牙舞爪,疯狂地吞噬着一切;看到了慌乱奔逃的人群,脸上满是恐惧与绝望;还看到了那个惊慌无助的小女孩,眼中噙满泪水,小小的身躯在大火中瑟瑟发抖,恰似暴风雨中的花朵,令人心疼万分;同时,也看到了那位勇敢的大哥哥,在下一秒钟便能安全逃生之际,却义无反顾地折返回那可怕的火海中去救人。他的眼睛比辽阔的天空还要浩瀚,比深邃的海洋还要深沉,比熊熊的火光还要明亮。那坚定的步伐、镇定的目光,以及两次顽强而有力的托举,如同英雄的赞歌,在每个人的心头奏响。而当纤纤读到那堵墙轰然坍塌的那一刻,每个人的心头皆是重重一震,似乎那堵墙直直地砸落在了每个人的心间,那巨大的声响如同重锤,狠狠地敲击着众人的心灵,让每个人的灵魂都为之颤抖。直至文章读完,朗读的余音渐渐消散,校园里依旧一片寂静。每个听众的脸上都挂着晶莹的泪珠,大家似乎仍沉浸在这场震撼心灵的故事中,久久难以自拔。仿佛那场熊熊大火依旧在燃烧,他们的目光依然紧紧地盯着那被墙压住的地方,默默祈祷着奇迹的出现……
“这就是那篇98分的作文。”纤纤柔婉动听的声音再度响起,“相信大家在听过之后,都会觉得文章里的每一个字,都当之无愧地配得上这个货真价实的分数。只因文章所描写的都是真人真事,表达的也都是最真挚的情感。文章中的那个四年级小女孩,始终不愿相信那位救她性命的大哥哥就这样葬身火海。可是,她执着地找遍了每一家医院的每一位伤者,却再也没能见到记忆中那双最美的眼睛。于是,她只好向上天祈祷,祈祷大哥哥能在火灾中留住一条性命,祈祷上天能安排她与大哥哥再度重逢,她会用自己的一切,来报答大哥哥的救命之恩。怀揣着这个美好的愿望,她渐渐长大了,凭借着父亲的权势和优越的家庭环境,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以及无数赞美声中,一路顺风顺水地成长为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优越感十足的、骄傲任性、蛮横无理且受不了一点挫折的女孩。唯有对大哥哥的崇拜与思念,让她的心中还留存着一方善良与正直的净土。她每天睡觉前,都要向上天再次祈祷,祈祷大哥哥平安无事,祈祷他们重逢的那一天早日到来。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大哥哥已经成为她坚守美好、勇敢与正义的精神支柱。也许是她的虔诚感动了上天,命运真的让她的大哥哥在那场漫天大火中保住了性命,并且安排了他们再次重逢。只是,她并不知道,她的大哥哥已经在那场火灾中失去了那双世界上最美的眼睛,同时失去了挚爱的双亲,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学业和光芒万丈的前途。可是,他依然凭借着非凡的勇气和坚如磐石的毅力,从那深不见底的苦难深渊中倔强地挺立起身躯,并用自身卓越的才能和刻苦到极致的拼搏精神,登上了高中的讲台,以一名语文代课教师的身份,站在了那个女孩的面前……”
“啊——”全校两千多名师生,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震惊到极点的惊叹。这声音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声浪,席卷了整个校园,即便是在那间小小的广播室中的纤纤,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这股声浪带来的强烈冲击。她的这番话,仿佛一场威力巨大的十级地震,让整个一中瞬间陷入了无比的震撼之中。教室里的每一名同学,都傻瓜似的被这股强烈的情绪牢牢定在座位上,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似乎连呼吸都已经停止了,只有那张得大大的嘴巴和睁得快要爆裂的眼睛在诉说着自己无尽的惊愕。办公室里的老师们也被这强大的震撼力冲击得失去了定力。李文琛老师的手一哆嗦,手中的眼镜“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他却浑然未觉,只是呆坐在那里,嘴唇微微颤抖着,却吐不出一个字。尹鸿老师身体猛地一震,不自觉地向后靠去,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了一把,却忘了自己坐的是一把没有靠背的凳子,差点摔倒在地。刘芳老师则用双手紧紧捂住胸口,仿佛这样才能抑制住内心的惊涛骇浪……只有校长室里的高校长在震惊之余,悄然松了一口气,紧握着的拳头也在不知不觉中松开了。他用手轻轻擦了擦眼角,唇边飘出一声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叹息。
“于是,文章中的两个主人公,在彼此不知身份的情况下,就这样意外重逢了。”纤纤的声音再度打破了由极度惊愕带来的片刻沉寂,“尤其是大哥哥——那位极为出色、要求也极其严格的语文老师,甚至对全校尽人皆知的女孩那显赫的家庭背景都毫不知情。其实即便知道,对一贯正直的他而言也没有任何影响。他始终公平公正地对待每一位学生,然而这种公平公正对于被老师宠坏了的女孩来说,却无异于一场灾难。尤其是从小就自认为写作天才的她,作文却再也无法获得全班的最高分。那一个个可怜的分数,强烈地冲击着她的自尊与骄傲。她不去思考自己以前的分数有多少水分,只是一厢情愿地认为这是老师对她的打压和羞辱。于是,她拼命地否定老师的一切优秀之处,将老师因严酷生活环境而不得已表现出的种种古怪无限放大,并肆意夸大和传播老师的各种谣言。似乎否定了老师,就留住了自己昔日那些虚假的光环。就这样,对老师的怨恨在她心中越积越深,终于在两周前的那节作文讲评课上彻底爆发。她拿着抄来的被老师判为零分的作文去质问老师,在老师处处留有余地,一直避免当众揭露她抄袭的事实的情况下仍步步紧逼。当老师不得已拿出铁一般的证据后,她竟然恼羞成怒,破口大骂,对老师及老师深爱的人极尽侮辱,终于迫使老师在忍无可忍之际愤然出手,狠狠地打了她一记耳光。这是女孩平生第一次挨打,这个耳光如同一场强烈的地震,彻底摧毁了她的理智。于是,她疯狂地开始了自己的‘复仇’。她唆使有权有势的家人逼迫老师辞职,让老师五年饱含血泪的努力与拼搏在顷刻间化为乌有,甚至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成为了难以跨越的巨大难题。她找人来学校殴打老师,虽然在老师堂堂正气的震慑下没有成功,却依然为没有把老师打得遍体鳞伤而深感遗憾。她甚至在盛怒之下,把老师最为钟爱的、视作自己的生命和精神寄托的那盆茉莉花连根拔起并无情摧残,让老师的心灵遭受到最沉重最致命的打击。而她的那个家人,也利用手中的权势,继续捏造并大范围传播关于老师的种种谣言。仅仅双休日的两天,谣言就已经在全市多个系统多个领域乃至街头巷尾中冒头,且有流传到外市外省的趋势。而直到现在,他依然不遗余力地抹黑老师,甚至不放过老师的长辈和爱人,以及勇敢为他发声的同事。连北大这样全国最高级别的高等学府,竟然都被他安插进了自己的亲信,准备一手炮制并散布老师深爱的女孩与老师视为慈父的教授之间的诽闻……”
“混蛋!”
“无耻!”
“真他妈的不是东西!”
……
声声愤怒的咒骂与谴责几乎在同一时刻从每一间教室里响起,如汹涌的浪潮般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教室的四壁,震得窗户都发出嗡嗡的回响。同学们个个面色通红,双眼圆睁。有的紧紧攥着拳头,那模样仿佛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将那个无耻的“家人”狠狠教训一顿;有的气得浑身颤抖,嘴唇哆嗦着,似乎已经无法遏制心中的怒火。办公室里的老师们也是气愤难当。体育组那位叫盈盈的女老师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体微微颤抖着,眼神中满是惊愕与心疼。数学组的陈芝老师脸色铁青,手中的笔被紧紧捏着,仿佛要被捏断一般。语文组的尹鸿老师一拳砸在桌子上,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喷薄而出。李文琛和陆鲲两位老师则惊出一身冷汗,他们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发觉彼此的双手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一向沉稳的高校长几乎是一跃而起,迅速冲出校长室,飞奔到广播室门口,却发现门已经被反锁上了。他抬起手想要敲门,可思忖片刻后又轻轻放下。接着,他倚靠在旁边的墙壁上,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他深知,一切都已尘埃落定,韩孝仁,再也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了。
广播室里的纤纤全然没有察觉门外多了一个人,也未曾留意从各个教室传出的嘈杂的斥责与咒骂声。因为说出刚才那番话的时候,她也经历了一场心灵的风暴。直到现在,她的心依然在剧烈地跳动着,双手颤抖得几乎拿不住稿子。她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接着,她再次拿起稿子,用尽量平和的声音,继续她这次注定不同凡响的广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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