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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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我知道。神明没有阻止，我也没有触动。大概是因为在神明那里所感所悟，我竟像完成任务似的告别了这群和我有强烈感情联系的人。也许这也是斩断我唯一牵挂的方法之一，但确实，我感到身上的东西又被剥掉一层，而我像一张无线的风筝，一头扎在“宿命”的泥潭中。

人鱼族中的情感很是薄弱，倒也好。我成天趴在孤岛的海滩上晒太阳，也没人来管我或是找我。我拍着鱼尾，一串水珠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忽然想起出发前，冥漠同我说的一段话。

水族渴望陆地，所以尾化腿而行；走兽渴望天空，所以借力而飞；飞禽渴望上天入地，所以化神为鬼；而神鬼又想永久，所以步入轮回。未出世的生灵，总是被繁杂的欲望所缠绕着，在挣扎和渴望中存货一辈子。他们总以为触碰到了道路的尽头，实际上却在宿命中挣扎着到了生命的尽头。

我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宿命中归宿的含义，那究竟是指命运的终点还是重要的某个地点、某个人或是某个人生节点，又或者是这些都是，我们都不得而知。

别去问神明，祂大概也是不知道的。若不然，在我那些无端的梦里，不会有祂孤兀站立的身影，风雪从祂的身上吹到祂的眼睛里，空旷而荒芜。

我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载体，所以神明只允许我承载祂的一点点。但这一点点东西，就足够激起我为数不多的感情。那种伟大的力量，全承载于孤独之上。

我还很年轻，刚刚成年不久。但我已经老了，沧桑的如同五哥一样。而剩下来的时间，孤身一人，但这并不是孤独。

也许这就是黑暗，或是……光明。

不能死的人也不会生，没有因的事也不会有果。黑暗和光明一样，就像善与恶相同一样。

我追随着命运的步伐，也许只是被时间裹挟着，一步步走，走过一季季春夏秋冬，直到我已经老得游不动了，却又惦念起陆地上的家人们来。

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按照我自己的意愿，踏上陆地，回到苍泽国去。

是个很年轻的国君，看到我还很惊讶。人鱼族是“不老”的种族，他们的面容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腐败。我如愿得到了埋回皇陵的承诺，心满意足的去见了神明。

神明仍旧年轻，而冥漠正好踏过一个轮回，成了神明怀中一颗半人高的黑蛋。

我忽然明白了。出世而入世，从来都不是一场肉体与精神之间的较量。生灵终生都在寻求存活的意义，于是背负了别人的欲望和牵绊。

宿命啊，归宿啊，不是不能看清，是自愿被牵绊所累，蒙了双眼，闭塞五识，再不去深究。

我将葬在皇陵，和我的兄弟姐妹一起。我离不开这座宫殿，它埋葬了我最有意义的一生。

据苍泽帝国正史所载：

自明帝后四十三年，文安皇驾崩，终年七十七。

再二十四年，六殿下风衍逝。

再一百三十一年，二殿下沐泽逝。

再后近百年，三公主秋晗四公主秋露逝。

再后二十一年，大殿下依离间逝。

后一二百年，七公主云岚与八殿下清冥尸身回国。

再后三四百年，先皇明帝回神山，十五年后崩。

皆葬于皇陵，自此此一脉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