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往生（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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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妙璇听到他的话，抬眼笑了笑。
她眼睛生得干净。
心干净的人，眼睛才干净。
长老觉得她实在不像是会违逆门规的那种孩子。
严律长老对罪人一向不会心慈手软，今天头一遭，他有些手抖。
行刑全程，他不住叹气。
叶妙璇清晰地感受到手脚处传来皮肉被划开的变化，温热液体汩汩涌出。
她面无表情，连痛都不喊一声，却浑身暴汗，嘴唇也咬出了血。
刑罚结束，捆仙锁被解开，她发现自己竟还有力量站着。
要知道，一般受过挑断手脚筋惩罚的人，整个人瘫软如泥，使不出力。
长老手下留情了。
此时叶妙璇已经虚弱地说不出话，仍感激地对严律长老点点头。她浑身是血，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外走。
刑堂外听到消息聚拢过来凑热闹的弟子很多，人群嘈杂，所有人却默默为她让出一条道。
他们大多数人与她同时期进门，是她从起到落的见证者。
叶妙璇六岁参加试仙大会，以极品木灵根和先天引气入体，被玉青宗掌门欧阳德破格收为亲传弟子，专攻丹修。入门不到一年，她突破筑基期，修炼速度打破纪录，为玉青宗史上第一。
那时人人都称她为“当今最具飞升潜力第一人”。
此等天才，到后来却籍籍无名，听说是过于骄纵自大，怠于修炼，将一手好牌打烂。
想来如今被逐出师门，也是早有先兆的。
＊
下山的石阶层层叠叠，四周丛林茂密葱郁。
玉青宗前门是留给山下香客前来进香用的，一般不会有玉青宗弟子看守。
四下无人，叶妙璇寻了一块干净的地方，扶着前门的柱子靠坐下来，闭目养神。
雨仍在淅淅沥沥下。
不知过了多久，周身忽落下一片阴影，头顶的雨珠打在伞面发出清脆声响，一道温暖气息裹挟着半寒的水汽扑面而来。
叶妙璇睁开眼，视线聚焦。
眼前是一张温润俊秀的面容。
她记得这人好像是二长老的弟子，叫宋绥，是她师兄。
两人不过点头之交。
宋绥穿着玉青宗亲传弟子的弟子服。
身上带着干净清冽的好闻味道，如雨中清新的空气，夹杂泥土花草的自然之色。
这样的味道同他的净尘诀一道，浸染她的身心。
身上变得干爽暖和起来。
“谢谢师兄。”
叶妙璇礼貌道谢，抬眼对上了宋绥那双眼尾微红的眼眸，水汽弥蒙。
他不说话，直直盯着她看，呼吸克制。眼里情绪复杂，说不出缱绻哀伤，执拗地停留在她脸上，好像要烙印她此时此刻的模样。
叶妙璇匆忙错开视线，随思绪飘向被伞压低的，阴蒙蒙看不真切的天幕。
无端示好，他有所求？
原谅她身心疲惫，敏感到容易把人想坏。
“阿璇……”宋绥开口即哽咽，怔忡许久却说不出话。
仿佛波澜的海面下汹涌的浪潮。
明明不常碰面，何来如此情绪？
叶妙璇有些警惕地盯着他。
对方好似有被她眼里的防备刺痛，他垂下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跟着眼皮颤动着，半晌才重新抬眼。
再对视时，他平静不少，递来一些伤药：“下山之后好好照顾自己。”
叶妙璇不适应他情绪的忽远忽近，勉强点头答应：“那师兄再帮我找根木棍吧，等我有力气了可以拄着下山。”
宋绥点点头，起身掐诀，画地为笼，将她护在其中。
随后他把撑开的伞塞进她怀里，再三确认她不会被雨淋湿后，才转身走入树丛。
等他走远，叶妙璇收起伞，用伞杆撑着地站起来。
她记得前门附近有一条快速下山的小径，以前还小的时候，她经常和其他小弟子溜出去玩。
以伞作拐，慢慢将身体拖过去。钻入树丛，雨声变小，衣料摩擦树枝叶片的窸窣声不住地响。
身体渐冷，意识逐渐清晰。
今日直坠谷底，她背负冤屈，受到屈辱，但她不是会随意放弃生命的人。
事件前后疑点太多，所有人她都不敢信。现在应该赶紧离开，休养生息，来日方长总有揭开真相破除迷障的一天。
想到这，她加快下山的脚步。
然而没走多久，几道泛着浓郁黑气的身影将她围困住。
叶妙璇认出他们的身份。
魔修。
“是她吗？”
“是她，极品木灵根。”
“挖了。”
叶妙璇：？
我嘞个挖了？
就这么水灵灵说出来，没看见苦主正在听嘛。
她就算被挑断手脚筋，哪怕烂命一条也是要尊严的，说挖就挖，当她好欺负。
叶妙璇颤颤巍巍地以伞为剑，准备反抗一波。
不过为首那人动作快得出奇，呼吸间就将刀子捅进她的丹田，生生将她的灵根挖了出来。
“唔……”
刀抽离身体的那刻，身体里的什么东西也跟着离开了。
叶妙璇失去最后的支撑，颓然倒地，痛苦呻吟。
腹部的疼痛让她不住紧紧蜷缩着试图缓解些许，可这样做丝毫缓解不了，无力的令人绝望。
意识在迅速流逝。
眼前明明暗暗，余光瞥见宋绥扑过来，抱起自己，慌张失态，唇瓣张合说着什么。
他潋滟的眼睛通红一片。
有热液滴落到她脸上。
……
再睁眼，自己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
周围事物都比往日要高大几分。
望见不远处伫立着一块白玉石头，死前刚不久见过的严律长老正站在石头旁，手握灵简不停记录着。
“杂灵根，未练气入体，不合格。”
“双灵根，练气一阶……不错。”
老头报着测灵石上的数据，不时摇头不时点头。
这样熟悉又陌生遥远的场景，一下子在记忆深处清晰起来。
试仙大会？
叶妙璇怔然。
她回到了过去？
下一秒，她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