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不如早还家(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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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山之巅,费悯摆好了一张桌子。

“碍着了小友在阴司品尝香茗,本神这里也有好茶,不若落座同饮。”

杨暮客没甚规矩地坐在石凳上。

费悯那个茶宠是一个茅草屋,他指尖一点,茅草屋搭成了一个框架。沸水淋上去摇摇晃晃。

杨暮客面露不满,“大神有话不妨直说,在这打哑谜浪费贫道时光。贫道寿命可不多了。”

费悯摇头,“你还知道你寿命不多,多管闲事。去一趟阴司,身上染了阴气,有碍于修行。明日你调和阴阳又要花上许多功夫。喝了我这杯茶,你便可省下来时间。”

杨暮客接过茶杯,看着那摇摇晃晃的架子。“大神弄此,是出于何意?”

费悯一同品茶,“我已经批评过你。总喜欢把大道理挂在嘴边上。那你觉着,这架子是从上面崩塌好些,还是从下面崩塌好些呢?”

“大神这是……”

费悯将那摇摇晃晃的木架重新变成了茅屋。

“小友目的是惩治王削。依律问责,我言语可对?”

杨暮客颔首。

费悯再道,“众生有情,如何作解?”

杨暮客一张脸拉得老长,这搭嘎吗?遂说,“俱是不相关……”

“小友定然是不满意执岁殿的判决。认为太轻了。万万生民,因豪族过往死于非命。但不管小友愿意与否,也有万万生民因此而活。尽数否认这些神官的功德,是不可取的。”

杨暮客针尖对麦芒地说,“罪当罚,功当赏。有何不可取?”

费悯戏谑地看他一眼,“你觉着可能吗?”

杨暮客撇嘴,“鹿朝这个德行不就是周期性腐败吗?冀朝官家都看得出来,圣人赵霖为首求变。这些神官,还不如凡人呢……”

“小友可以提出一套清明的吏治方案,我去给鹿朝圣人托梦。”

杨暮客其实很想说,生命不息,革命不止。但这话他说不出来……

费悯淡然一笑,“小友既然提到了冀朝,不若将冀朝国神请来做客。”

说罢冀馚穿云而来。

“紫明上人,一别多日,阴阳两隔。恭喜。”

杨暮客赶忙起身作揖,“小子见礼。”

冀馚落下之后,持晚辈之礼,拜见费悯。“冀馚多谢正神相邀。”

杨暮客看着俩国神这别扭劲儿,忽然觉着其间定有联系。

费悯向杨暮客介绍,“馚神乃是元灵麾下。”

杨暮客茫然地看向冀馚,“这……你不是说还要与北方罗朝打战吗?”

冀馚颔首,“小神的确曾准备与捕风居国神争个高下。”

杨暮客啪地一拍手,这事儿算是明白了。冀朝冀朝……其字乃指北方之州,意为人首面北而耕……冀朝跟罗朝就该是一家的。

冀馚来此之后,当做斟茶之人。招待起费悯和紫明。

其间两个国神你一言我一语。

阴司与岁神是因九幽存在特立的神庭,和阳间神道区别甚大。成为岁神,必定是鬼修登仙。而鬼修面对天劫,最难相抗。

杨暮客听到此处,又想起来在冀朝遇见过一个郑氏之后。那郑氏谪仙也是鬼修,第一次天劫便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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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鬼仙五百年来执岁一年,已经是折中之法。

费悯解释完了原委,笑了声,“若无执岁,则阴间城隍可放任施为。若阴间城隍放肆,则是鬼域鬼王,横行无忌。若鬼王横行无忌。则注定人道不昌。”

杨暮客眨眨眼,没弄明白费悯是啥意思。

费悯定睛看杨暮客,“从上崩塌,便是禁锢城隍,一丝一毫皆要严苛按律执行。愿为城隍者越来越少,鬼王越来越多。此景是小友所愿吗?”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费悯眯眼笑问,“这些鬼王皆有子孙后裔,不计其数。斩鬼王福缘,又如何做到只斩嫡传一家?”

费悯继续说道,“千万之人,血脉勾连,何人该罚,何人清白。说得清楚吗?”

见着杨暮客神色难看,费悯轻语道,“便是嫡传一家,就不存好人吗?小友以为,因鬼王之恶,便要尽数清缴其身后族裔是对是错?”

杨暮客终于忍不住,拍了下桌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继而费悯身子板正,眼光灼灼,“小友就是这个意思。依照小友的大道理来看。这世间该人人皆是圣人。纵然不是,也要按照圣人的方向去努力,去修行。”

杨暮客嚎了一嗓子,“不该是这样吗?”

这时冀馚笑了声,“紫明上人在我冀朝之时,并非这样。”

我……杨暮客迷茫地看着两个国神。

费悯叹息一声,“小友重获新生,思绪生了变化。本来就是人之常事。有时间,多总结自身,总比看着旁人错误要好。”

杨暮客忽然觉着自己就像那爱打小报告的人一样。

想想他最近一直念叨着大道理,拿着道理去压人,那得理不饶人的嘴脸。好生丑陋……

一番挣扎过后,抬手作揖,“多谢大神指点……”

费悯笑呵呵地看向冀馚,“看,这便是钟灵毓秀。若遇上一个执拗性子,那才叫人头疼。”

冀馚哈哈大笑,给两位添茶。

费悯再喝了一口茶,灵光一闪,“小友当下执着于人道治理,不若今日我们一同去看看人间治理何如?”

冀馚赶忙作揖,“正神引领小神观梦,小神感激万分。”

杨暮客狐疑地看向冀馚,明明你这小神比他这正神治理得还好。心中疑惑难解,随着二神乘云而去。

他们一同乘云来到了白都郡。

首先闯进了周相公的梦境之中。

周相公做梦都在书案前工作,冀朝改制的范本在桌旁一摞,另外一摞是监察司的报告。

费悯伸手一点,时光定住。

那些折子都好似蝴蝶一般飞过来。上面的字迹跑到二者面前排成行,方便阅读。

王氏手脚干净,抓不到什么把柄,但京都包氏的罪证却摞成山。包氏之家的包守兴在工部兢兢业业,是一个称职的好官,当值后却总是阿谀奉承他人。

事无完事,人无完人。

周相公也是两难,包守兴和包氏的折子就放在那吃灰。

冀馚呵呵一笑,“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还是太远了。修道,若有了目标,就更应不言未来之事,着眼当下。”

杨暮客抿嘴。至今真人早在西岐国便说过。不该管,少掺和。

他瞬间觉着脸好疼。

而后他们又去了许多朝堂官员的梦里。

纵然这些官员都垂垂老矣,却也大多都惦记着本职工作。

最后来到了宫廷。

与城下灯火通明不一样,白玉宫内寂静无声,晦暗无光。

圣人翻来覆去,睡得并不踏实。

梦中他忙着平衡各家利益,苦不堪言。为了给城中百姓照明,宫中的灯火都挪到了白都街道,却依旧不够。如今损坏越来越多,国库空虚,圣人愁眉不展。

杨暮客心中有所悟。既是凡人,何故事事着眼于道?既要有情,何故事事执着于理。

这事儿特么他早在冀朝就明白了,但为何当下忘了一干二净。

费悯笑呵呵地说,“小友回去吧。”

敖岸山之上。山间冷风袭来,杨暮客倔强地站着,像是一朵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