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积郁生心魔（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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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昼短夜长，天光暗淡，暮色四合。
【为修复破损的躯体，我消耗了十年寿元，可体内的火毒并祛除完全……】
新生出的肢体肤色白皙，武柒握了握拳、晃了晃肩，并未察觉出丝毫不适。
他俯下身子拾掇起身上零碎的布料，其中有些与肌肤粘连在了一块，扯得生疼。
“动静闹得这般大，想来清风观的变故不日便会传入凤安城中。”武柒朝着山顶望去，忽而一阵山风迎面拂过，带出重重妖气夹杂着些许丹香。
武柒怔了怔，他有些好奇清风观的现状，于是借着清冽的月光，沿着山道一路向上。
好在一路上有不少妖兽舍弃的道袍，武柒寻了件大小合适的套在身上，也不至于衣不蔽体。
往日规规矩矩学人礼的妖物，没了清风观的束缚顿时凶相毕露。
武柒也不惯着它们，凝出几枚冰棱，射向那些冲他龇牙咧嘴的妖物。
曾经宁静祥和的修道之地，此刻已化作一片死寂的废墟。
顺着丹药的香气，武柒一路行至丹殿，但见满地狼藉：破碎的玉瓶、散落一地的丹药。
三五妖兽正在哄抢、刨食，三两妖兽正在围攻一头筋疲力尽的黑毛野猪，它的其中一边獠牙已断了半截。
武柒自然认出了丹鼎子，他快步上前，几招便吓退了一众妖兽。
那黑毛野猪看清了来人的模样，方才哼哧着显出妖身，一时间嚎啕大哭道：“贤侄，清风观……清风观没了！”
武柒连忙伸出手，将泣不成声的猪妖扶到一旁休憩，却听见它还在絮絮叨叨：“师兄，师兄它被那伙强人掳走了，老羊和老鹿也死了……”
“底下的畜牲们都反水了，都想来抢师兄的宝贝丹药。可俺太没用了，俺看不住师兄的心血。”
“我知道，我都知道。”武柒扯开道袍，露出里头肤色有些突兀的躯体，比划道：“肚子这边连着两条大腿，还有手臂这块，原先都被烧没了，全是拜那伙人所赐。”
丹鼎子擦干泪珠看了一眼，而后长叹一口气，一时无言。
黑暗中只能听到二人的喘息声，忽而武柒开口打破沉默：“你放心，有朝一日我定要上灵墟山讨个说法，替你寻回师兄！”
闻言丹鼎子黯淡的双眸透出一丝光亮，它急忙从怀中摸出一枚玉瓶，郑重地塞到武柒手上：“这是你第一次来清风观，师兄炼制的金丹。俺一直没舍得吃怕糟蹋了好丹，给你，你吃了也好长力气！”
“老猪俺虽然贪财，却是个重情义的，知晓谁对俺好。当初还是个小妖的时候，俺就在黄风大王手底下做个小旗，无权无势，受尽了欺凌。”说着说着，丹鼎子的声音越来越小了，小到被它的喘息声所掩盖。
“后来师兄来了金鼎山，三两下就赶走了黄风大王，俺老猪也能当长老啦！以前欺负过我的小妖们排着队来请罪，虽然风光可我却觉得没劲，连师兄都骂我是受气包，嘿嘿！你说，你说师兄它现在……咳咳……”
武柒顺了顺它的气，宽慰道：“放心吧，观主这次肯定会夸你的。”
“那就好……那就好……”起伏的胸膛渐渐没了动静，这次它的声音与喘息一齐消散在了凄凉的月夜中。
摩挲着手中温润的玉瓶，武柒望向四周蠢蠢欲动的妖兽，终于动了杀心。
呼吸间手中延伸出一把缭绕着刺骨寒气的冰刃，下一刻几点血花绽开而后冻结成大小不一的冰雕。
血腥味糅杂着丹药清香，让隐匿在废墟中的妖兽们彻底疯狂，接二连三地朝着武柒袭来。
“呼——”武柒吐出一口浊气，每一次残影闪过，废墟前就多了几座血色冰柱。
透骨的寒意终于让那些癫狂的妖物恢复些许理智，哀鸣着四散而逃。
扛起丹鼎子硕大的尸身，绕过一地的污秽，武柒寻了一处清静地界。
挥起手中冰刃，三下两下掘出一个土坑。为了防止那些饿疯了的野兽刨食又特意往下挖深了一尺。
收敛好尸身，却见身后散落一地的金银财物，武柒压抑许久的悲伤终究是化作莞尔一笑，可随后竟也不知怎得淌过两行清泪。
收拾好心情，武柒正欲逐一拾起金银，却见一只眼熟的狮子猫从树丛中蹿出，摇身一变现出人形。
“见过公子。”来人正是李妙瑛，未施粉黛一副女冠打扮，冲着武柒盈盈一拜。
武柒面露惊愕，旋即好奇地问道：“你怎会在此？瞧你这模样，想来是做了清风观弟子？”
话虽问出口，他却并未停下手上的动作，李妙瑛见状俯身搭了把手。
“那日妙瑛辞别公子后实在无处可去，浑浑噩噩逃窜数日，方知已流落到江州地界。恰逢清风观广收弟子，我听闻观主虽为妖类，却是个习道法、通人性的，故而萌生了拜师的念头。”
“好在清风观有教无类、不计尘缘，我本就知书识字，功课也是学得极快，而后竟引来观主亲自授我丹法。公子猜猜怎么着？”
“怎么着？”武柒一面应着，一面把收拢好的财货摆在丹鼎子尸身四周，而后才将土封好。
待他忙活完，天已蒙蒙亮。
武柒不敢立碑也不敢堆坟头，只得借助微弱天光，环顾四周光景，牢记此处方位。
“我习丹法一日千里，观主当众夸我天资聪颖，更是倾囊相授。妙瑛虽为一介女流，却也懂得知恩图报。”
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李妙瑛哭哭啼啼道：“我知公子神通广大，妙瑛愿服侍左右，只盼公子能替我报仇雪恨。灵墟山是，血神教亦是。”
“你我心中都是有深仇宿怨的，因而有句话要提前说与你听。”武柒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浮土，郑重道：“大道三千殊途同归，我虽不通丹法，却也知晓积郁易滋生心魔。
“仇恨固然能化作前行的动力，却也会蒙蔽人心。”
“公子教导，妙瑛铭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