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水村(七)(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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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气又弥漫开来,树干梗着干枯的长颈藏在雾蒙蒙的黑气后。
“老天有眼,那些贼人出冢时,地龙翻身,他们不熟山路,从洞中摔下!”他嗬嗬笑起来,“摔成了肉泥,都死了!都死了!”
男鬼的眼中阴狠浮现,杀了他,杀了他,深厚的灵力和功德就全是他的了!没错,他们本就该死!他们都是觊觎财宝而来的,都该死!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我留着当初骂我那人的魂魄,让他日日夜夜重复摔死的痛苦!”被杀的痛苦和杀人的畅快交错变化,他几乎陷入了癫狂,“他不是说我是讨饭的狗吗?我就像养狗一样留着他,高兴了就赏他那么一丁点残魂,他还汪汪谢谢我呢!哈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大抵觉得也没什么好掩盖了,他索性坦然承认,“之后进到山里的人确实是我杀的。山下木偶吸人精气,死了之后就运到这来,我就吃了他们的魂魄。从木偶手上逃出来的,从进山的路是逃不出去的,只能往里面跑,闯进山里,一样会被我当盗墓贼杀掉。”
“不过杀了条狗,你得意什么呢?”
他看着狐晚花,阴气骤然爆发,树木长颈瘫软,沉重的树冠绷着一张张青灰色的脸狠狠砸下,在狐晚花紧缩的瞳孔里,张开裂成诡异的血盆大口,冲他咬来!
“懦夫!分明是恶果自食!”寒刃带着一丝猩红劈开虚空,紧接着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裹挟着更加浓郁的朱褐之炁撕开阴森鬼境,一道凛冽女声厉声喝道。
“尔父乃是忠义之士,你却非坚守之人。今日之局算不得妖邪作祟,是尔等贪念。”来人如天降仙神,持刀挡在狐晚花身前。
“温云长!”狐晚花睁大双眼,素手僵在空中,想要触碰真假,又生怕眼前人如幻影破灭。
直到一丝熟悉的清冽凉气钻入鼻腔,纯粹而凛冽,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冻住,又从喉间泛起一丝丝雪中青竹的草木气息,一颗心算是彻底安定了下来。
衣袖一沉,温云长微微侧目,玉琢白指轻轻牵动袖摆,耳边是欲哭无泪的轻声求救,还带着滔天的委屈,“三娘救我!这里好生吓人!”
“小的真不知道您在说什么?”男鬼又变回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是遇见了什么土匪头子逼供。
温云长神色冰冷,“事到如今,你还在自欺欺人?”
忆起洞中发生之事,眉头越锁越紧,“敢为不敢当,骗骗别人就算了,还真把自己骗过去了不成?!”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陈诺模样畏怯,阴冷的目光却直勾勾盯着温云长。“空口白牙的,大人为何污蔑我?”
温云长见他仍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模样,懒得逼问,自说自话问起了不相关的问题,“陈诺,还是该叫你何诺?你竟连自己的姓名都不敢认,当真懦夫!你村中共十九口,算上你凶死十八人,为何只你一人不入祖洞?”
何诺终于脸色大变,“你把他们怎么了!”
温云长不答,冷声点破:“因为你不配入洞!全村人皆因你而死!你知道他们的魂魄仍在洞内守墓,所以你也不敢进洞!”
何诺阴翳的目光锁在温云长身上,咬牙质问:“你把他们怎么了?!”
“他们?自然是魂归故里了。”
树干扭动,竟是条条长着人脸的粗壮藤蔓拔地而起,愤怒地朝着温云长的方向砸下,叫她永远说不出话来!
她挺立的身影分毫不动,刀花翻转,刀锋迎着砸下的人脸横劈而出!
“可笑,区区凡物……”杀不死他们的。
话还未竟,条条藤蔓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倏然化作浅薄的黑雾四散逃逸,甚至连他凝结其中的阴气都化为乌有。
“你故意用将军冢为诱引贼人进村,合伙在宴酒中下毒,全村剩余十七口皆因此丧命!木偶对主人都有感情,晓得知恩图报,你连那些木偶死物都不如!”
“作为守墓人,却监守自盗,如今也是罪有应得。”
她每一句都伴随着惨叫,一颗颗狰狞的人头藤蔓化作蜿蜒流淌的黑水滴在刀下,黑污的阴气消弱,露出贫瘠的山谷。
何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天大笑,“监守自盗?……好一个监守自盗。”
“说得倒也不错,我认了。至于因果……”
“这天地哪有什么因果?村中一行人放弃功名利禄,陈何两姓十一户三十二口不远千里随棺迁家而来。”他语气幽幽,眼中尽是不甘。
“石城郡山高林密,虫多食少,中途去了四户十三口,何姓死得就剩我一个十岁稚童!就为了他们当年承诺,随他们困在这大山里兢兢业业护墓三十余载,我从幼学到不惑,看着他们人死人生,开荒建屋,也未尝动过半分异心。”他仰首大笑,笑声如泣,“因果报应,为何不见善果!”
马车晃荡,他在车里安静看着一旁刚会走路的幼童好奇地戳戳木偶,拽拽木棍,陪着弟弟排排坐在马车上。
一路死了太多,陈家的老太太、哥哥没了,自己的父母也没了。弟弟是在刚安家后走的,那天是个难得的晴日,红日当空,烤得人睁不开眼。
面对这刻骨的噩耗,身旁人泪如雨下,他却神色如常,只是低声嗯了两声表示知道,就像知道了今日是个晴天那般平静。
这一天总会来的。
一阵微风拂过,他突然晃荡了两下,像是被带走了所有的力气,再也支撑不住挺直的身躯,控制不住地下坠。
何诺!
三四双手涌上前,却再也支不起支撑了这个十五的孩子。
黄纸漫天,透过白麻,他只看清一把黄土。
他在山里过了一生,陈家家主将他视作亲子扶养,后来他成了家,生了孩子,取名何业,算是几十年来最大的喜事。
再后来,陈家家主也病了,何业也病了,衰老的、细嫩的脸上烧着如出一辙的红晕,像弟弟下葬那天的晴日。
“镇南将军沙场护村中人性命是因,村人护将军冢是果。若不是你动贪心种下恶果,特意接近盗贼,怎会有恶果!”
“全村的人都要死光了!我还守他那死墓做甚!”何诺悲愤反驳,“请医抓药,哪样不需要钱,他们不愿做不义之人,那就我来!”
“当时我在酒里下的明明是蒙汗药,拿了陪葬品之后关上墓门一切万事太平!没有人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一醉酒醒,他们继续过他们的忠义日子,我会把那些贼人处理干净,为何不可!”